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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还没恢复呀。”
古川茂一脸吃惊的样子。“真的吗?”
的确如此。主治医师还没找出原因呢。因为脑电波没有异常,也就是说,恐怕是头扭伤了。
义男在想,是真智子不愿意清醒过来吧。如果清醒了,还是要面对严酷的现实。就这样睡着也许比醒来更快乐吧。
“真智子的事,也只能依靠你了。”
听了义男的话,古川茂把头转向一边,郑重其事地冷冷地吐出几句话来。
“真智子还有岳父您哪。她不是一直都是在依靠着您吗。”
“你……”
“这样对您说真是对不起。可是,请您理解。本来,我和真智子早就准备离婚了。我们分居都已经这么久了。”
“你说的这些,真智子是不是根本不知道?”
面对义男的质问,古川茂以反驳的口吻盯着义男说道:
“不。真智子是知道的。我跟她说过好多次了。可是,因为出了鞠子这样的事,我们怎么也不能在鞠子不在的时候就随便地办理了离婚吧,所以就这么拖着。由利江也知道这件事。”
“由利江?”义男听到这几个字,才明白这是古川茂现在的女人的名字。
“现在的事我和由利江夜里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自己的女儿失踪快一百天了,总算有点线索了吧,却又是跟什么分尸案联系在一起的。怎么能让人高枕无忧呢。
“可是,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真智子的事只能拜托给岳父,鞠子的事也只能拜托警察了。除了等待,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对于用钱,古川茂很坚决地说:
“这是我的责任,找找看吧,存折应该是和保险单放在一起的吧。”
“行了!”义男说。
“啊?”
“我说行了。不要钱了。不要你出钱了。”
“岳父……可是,那么……”
“别为难了,真智子的住院费我来出。就这样吧,咱们回去吧。”
义男站了起来,生气地用力抓起空茶杯进了厨房。他把水龙头开得大大的,冲洗着茶杯,但是这流水声再大也压不住他心头的火气。
昨天,约古川茂来女儿家里见面时,义男还挺高兴的。尽管是通过警察署和古川茂联系上的,古川茂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义男心想,只要他还没说和真智子彻底分手,况且现在真智子又病着,这时候和他谈真智子的事他肯定不会说什么绝情的话吧。义男还想,古川茂如果还很担心真智子,说明他们还有夫妻情分,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使他们和好呢。
但是,谈话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古川茂担心的仅仅是钱而已。整个谈话他都是在计算钱的出处,就好像真智子和义男是专门来敲诈他似的。
“岳父……”古川茂也站了起来,垂着肩膀,很为难地看着义男。
“我是诚心诚意来解决这事的,真智子的住院费还是由我负但。”
“行了,我已经说了不用了。”
“重症监护治疗是很贵的啊。对不起,岳父,要靠您的小店的收入来支付是很困难的呀……”
“我多少还有点儿积蓄,现在还付得起,你就别操心了。”
义男大声地说完这些话,用力把水龙头拧紧了。水声一下子停止了,屋里静得可怕。
对古川茂的愤怒和对真智子的忧虑交织在一起,使义男心里乱糟糟的,直觉得心头的火气直往上窜。他真想象打那个没轻没重的刑警一样把古川茂也给揍一顿。
“你……你这个家伙。”
多年来义男从来都是称呼古川茂的名字,即使是他和真智子分居后也是如此。但是今天,他已经不能再这样称古川茂了,在他眼里,古川茂已经是和这个家不相干的人了。
“好了,真智子的事就不说了。不过,鞠子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呀?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吗?那可是你的女儿呀!”
“谁说我不关心了?”古川茂急忙答道,“可是,这事也只能拜托给警察署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又能做点儿什么呢?”
义男用手扶着洗涤池的边缘,身子摇晃了一下。
“如果要找我,请往我的办公室打电话。”古川茂边说边往门口走,“如果我不在,就告诉秘书,请她转达就是了。我不想在家里说这事,让由利江跟着担心,拜托了。”
义男想也没想就大声吼道:“不想在家里说,这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古川茂停下脚步,转过头,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
古川茂说完就走了出去。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义男还站在洗涤池旁,只觉得血往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两手扶着池子的边缘,闭上了眼睛,满眼里都是红光。
过了一会儿,义男似乎听到了别的响声,他没有动,脑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但是,那声音仍然继续着。
义男睁开了眼睛。
声音是从客厅传过来的,从厨房看过去,只见在客厅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亮点一闪一闪的,和义男眼里的红光的颜色一样。
是电话,义男急忙走出了厨房。
拿起话筒,电话里却没有声音。义男仍然把话筒放在耳朵上说着:“喂,喂。”
从话筒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远处传来音乐的声音,节奏很快,歌词好像是英语。义男直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继续问着:“喂,喂,是哪位?”
这么一问,音乐停止了。大概是电话那一头儿的人又重新拿起了电话似的,从话筒里传来嘶嘶啦啦的杂音。
“是古川鞠子的家吗?”对方问道。
义男把话筒从耳边拿开,眼睛盯着话筒,心想:“是鞠子的朋友吧?”
在义男没有答话的间隙,从话筒里能听到从对方那里传过来的声音,很像是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旁,可以听到机器里发出的“承蒙惠顾,不胜感谢”的声音。
“喂,喂?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义男反问道。
“是古川鞠子的家吧?”对方仍然用像是机器合成的声音问道,“不过,她现在不在这里。她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对吧。”
义男又一次盯着话筒,这次他锁紧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也更深了。这是个捣乱的电话吧,他想起了坂木的忠告。坂木曾告诉他要小心,大川公园的事件后,众多媒体一报道,有可能会有捣乱的、恶作剧类的电话来骚扰。
“你听谁说的?别开这种玩笑。你难道不考虑这样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吗?”义男厉声斥责道。
正当义男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话筒里传来对方的机械合成的大笑声,义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别说这么无情的话吧,老大爷。”对方边笑边说,“我正是有话要和古川家的人说才特意打这个电话的,如果嫌我失礼,我就挂了,怎么样?”
话筒里继续传来的声音就像小孩子任性撒娇似的,很古怪。
“我正想告诉你鞠子在什么地方呢。”
一瞬间,义男僵在那了。使劲儿把话筒贴住耳朵。
“什么?你,你刚才说什么?”
“老大爷,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呀?怎么不问问你在和谁讲话呢?”
“你到底是谁?”
“这可是秘密。是秘——密——”又是机械的合成的哧哧的笑声,“喂,老大爷,这可是失礼的呀!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应该先报出自己姓名才对呀。”
“啊,我是……”义男又着急又兴奋,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是鞠子的外祖父。”
“外祖父?啊,是老爷爷呀?那么说是开豆腐店的那位老爷爷啦?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啦。电视节目一播出,豆腐店的顾客该增加了吧?爱跟着起哄的人可不少呢。”
“你是知道鞠子在哪里吗?鞠子到底在哪儿?”
“别急呀。那才是我要说的正题呢。”
好像又换了只手来握话筒,还是改变了姿势,总之,电话里又是杂音。而后又听到喀嚓的声音。
“是打火机吧。”义男心想,“这家伙,打火点烟呢。他倒相当轻松愉快的,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呀?”
可是,义男不想就这么挂断这个电话。他觉得这虽然像是个捣乱的电话,可也许又不是,在弄清楚之前不妨再问问看。
“喂,喂?老大爷?还在听吗?”话筒里又传来机械的问话声。
“啊,我在哪。”
义男在心里拼命地盘算着,用什么话来对付他才合适呢。态度是强硬点儿好还是和气点儿好呢,哪种态度能让他早点现原形呢?
“可是,老大爷也够受的了吧?”机械的声音慢吞吞地说着,“鞠子不在了,她的妈妈又受伤住院了,家里就剩下老爷爷看家了吧?”
“我只是抽空儿来看看。”
“是啊,您还有店铺要照看哪。”
又是“吱……吱……”的怪声,义男觉得这声音和自动取款机的那种合成的声音不同,那种声音没有这么多抑扬顿挫的变化。这声音就像是电视节目里特意要为证人做伪装的声音。
义男想起来了,大川公园的事件发生时,电视台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通过变音器改变了声音的。那个打电话的人是犯人还是搞恶作剧的人,现在还不能断定。坂木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电视台复制的那个电话的声音,义男也从电视里听过几遍。现在还判断不出那个声音和现在电话里的声音是不是同一个声音。是不是同一个人呢?——不管怎么说,现在打电话的
这个人也使用了变音器,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是不是就是给电视台打电话的那个人呀?”
对方好像很吃惊似的,提高了嗓门儿说道:“嗳?你听出来啦?老大爷,您的脑袋瓜儿很好使嘛。”
对方承认了,接着又说道:
“是啊,那就是我。就是用现在这部电话打的。”
“声音变了,是用机械合成的吧。”
“是使用了变音器,电视里不是这么说的吗。我说老大爷,变音器你懂吗?真是上年纪了呀。”
对方明摆着是在戏弄人,义男拼命克制着自己的火气。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你真的知道鞠子的下落吗?”
“你怎么这么问呀?”对方笑着说,“你就不怀疑我是犯人或是瞎捣乱的人吗?”
“怀疑是怀疑,可我也没法儿判断呀。”
“是吗?那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啦?太遗憾啦。”
义男赶紧说道:“不,不是这样,我很想听你说,鞠子的事,你知道,是吗?”
“啊,不过,老大爷,够冷酷的哪。”
“冷酷?”
“不是吗?刚才一个劲儿地问鞠子鞠子的,只关心您的孙女,是不是。大川公园发现的那只右手的主人是谁,您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吗?因为那个人不是鞠子,也就是说,是别人,至少还有一个女孩子遭到不幸是不是?这事儿您就不担心吗?看来是太缺少社会道义了。”
义男把眼睛闭上了,他不想听对方的狗屁理论,可又不能出声,就极力压住心中的火气,静静地听着。可是,他越听越气愤,不由得把手握成了拳头。
这是什么话,简直就是混蛋,真想揍这个口吐狂言的家伙一顿。
“喂,喂?老大爷?怎么不说话啦?自我反省呢吧?”
“大川公园的事儿是很让人担心呀。”义男低声说道,“她的家人也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这和鞠子的事儿一样,同样是让人揪心的事儿呀。”
“真是胡说八道。”吱吱声突然大起来。对方又说道,“别人的女儿和自己女儿一样让人担心,说这话真不脸红。”
这家伙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最讨厌别人胡说了。”对方说道。听着他嘲笑的语调,似乎这个谈话让他很开心。
义男强压着怒火,和缓地说道:“你如果有家人失踪的话,就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了。谁遇上这事也不好受啊,设身处地地想想就知道了。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我并不想哄你。不过,鞠子的事儿也好,大川公园的事儿也好,一刻也没有从我的头脑中离开过。真想有什么别的消息能取代这种无休止的思虑,我真是这样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又笑了起来。说道:“老大爷,您是想帮鞠子吧。”
从这时起,电话那头的人就开始省去了“古川”而直呼“鞠子” 的名字了。
“当然了。我希望她能早点儿回家来。如果……如果她已经死了,也想早点儿知道她在哪里,让她能回到母亲的面前。”
“你以为鞠子已经死了吗?”
“你在打给电视台的电话里不是说了吗?你不是说鞠子埋在别的地方吗?”
“我是说了。”对方笑着说,“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也许我是胡说的呀。”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