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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君……抟他,只小我三岁。”
寒柏沉默了一下。
“成王败寇。古今一理。”
这样的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王的心放松下来。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他笑道。
“庆元君在元没有留下子嗣。”
寒柏忽然补了这么一句。王的目光闪了闪,又执起小盏,啜了一口酒。
“中殿腹中那一个,你怎么看?”
寒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已然与元情绝……殿下还是想要中宫嫡出的元子吗?”
王怔了一下,却听身边的人略顿了一下,带着一点思索的语气,继续道:“嫡出毕竟是正统……殿下之前不曾休妻,往后看来也不会。恰好惠嫔产期相去不远,若是皆为女子也就罢了,若是有一个是男儿,就换掉吧。”
态度俨然是一派淡然无谓,却又是真正认真的建议。王手中顿了一下,垂下眼帘。
“如无男儿……不若你取我而代之,也好。”
寒柏侧过头来,拧起眉头,脸色真正沉了下去,目光中也带上了凌厉。
“我以为你是有鸿图伟志的——有什么话都直接问好了,不必如此试探。”
王眨了眨眼,宛然而笑:“你我情谊,以天下相托,难道不可以吗?”
明明是谑笑的语气,寒柏听在耳中,却更加拧紧了眉头。
“建功立业男儿本愿,殿下倒是开口送的好大的礼……当年若非彼此心志一同,又哪来你我情谊?你今日想是有些累了。要做的事还多得很,何必现在来说这样会让人心冷的话。”
“是啊……我累了。”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拿在手上晃了一晃,“十余年的相交……十余年的共处……而今放眼天下,却真真是无人可信……这样的我,还谈什么平定辽东,抵御外侮,富国强民?我连父王都不如……父王好歹……还有情可寄……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喝多了。”寒柏伸手扣下王手中的酒盏,将脸逼近对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中去:“得罪了,今日且恕我冒犯失礼之罪——你要记得,我不是洪林洪总管,我手中一切皆是以护住你为第一优先,我说过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先死……若是信不过我的话,”他没有按住王手的另一只手猛然扯开了自己的领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那平日里淡漠如冰的眸子如今恰如寒夜的海水,有着危险的潮涌。王怔怔地与寒柏对视了半晌,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却落在对方修长流畅的脖颈锁骨的线条之上——忽然觉得被覆盖的手背像是着了火。
“——洪林也要我杀了他。”他喃喃道,“如果心都不在了,杀了人又有什么用呢?——他为了中殿,几乎都要疯魔了……你呢?你瞒着我的那些,难道本来不就是为了背叛我吗?”
“背叛是要筹码的。”寒柏安然道,“而我发现,我现在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没有意识到这话中暧昧的含义。
而王低喘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将唇贴上了刚才就一直诱惑着他的,蜜色的肌肤。
“我会相信的……”
含糊不清的语音贴着唇齿和肌肤溢出来,听起来有哀伤和祈求的挣扎。
本来僵住了的寒柏听见这一句,默默吐了口气,抬手抚上对方脆弱的肩背。
“我永不会将剑对着你。”
他发誓。
转回影卫总领的密室的路上,寒柏看见朴胜基靠在墙边,明显就是在等他。看他过来,抿了抿唇,勾起一个笑容。
“恭喜你了。”他说。
寒柏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
“谢谢。”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语气保持正常,“——同喜,朴总管。”
朴胜基又笑了一下。
“金玉良缘之喜……却不知从何同起。”
寒柏看着他,朴胜基看着对方的衣角。
“我……”寒柏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宝德很好。”
“是,中宫娘娘身边的最亲近最信任的女官,当然很好。”朴胜基抬眼看进寒柏的眼里,“中宫前车不远,殿下真的能够容忍你成亲吗?”
“此言不敬,切勿再言。”寒柏皱眉,“我并不是王的眷宠。”
朴胜基的眼睛忽然亮了。
“那么,你喜欢那个女官?”
“……宝德会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喜欢她,好好对她。”
那光又暗了。
“你永远都不会……也好。”朴胜基低低道,“总之,你自己要当心。”
他拍了拍寒柏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
秘密可以永远成为秘密。只要没有人开口。
可是本来就存在的,却不能被取消。
朴胜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剑。
除了“总管”这个名头,他已经,没有别的了。
他没有注意,身后寒柏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良久,面无表情。
廿一、终曲
宝德没能够等到欢欢喜喜嫁给心上的那个人的那一天。
都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了疫病,虽然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王就下了命令防治,但是还是有官员和侍卫也染上了时疫。
被确认染上的第一时间宝德就被和王妃娘娘隔离开来,全宫上下如临大敌。太医几乎被囚禁在两位有孕的娘娘身边。寒柏令手下没日没夜地研制药剂。他想去看看自己本来注定意义的未婚妻,但是被宝德坚决地拒绝了。
“她不想让你也染上。”王这样劝他,“她倒是个好姑娘。”
而且很爱你。
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朴胜基在寒柏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同样露出严肃的不赞同。
寒柏垂下眼帘,在瞥见影卫的医师经过时投向他的视线的时候告罪退了下去。
两个人目送着他离去,而后恍若不经意地,视线相交——
一触即分。
朴胜基继续汇报宫中疫病情状。
王凝神思索。
步履一致地,离开了后宫。
王妃在空荡荡的寝殿之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以前总是有宝德陪在她的身边的。可是现在她还担心宝德之前有没有将疫病带进宫里……过到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从大军班师回朝,王就已经与元廷决裂了。她现在能够倚仗的不过是中宫的身份……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孽种。
没错,是孽种。
这不是她和她的丈夫所拥有的孩子。这不是满怀着爱意的被期待的孩子……或者之前还有期待,可是被惠嫔的孩子给打掉了。
她其实不敢想……如果自己的丈夫只是因为自己元国公主的身份对自己温柔的可能性……她只能够怨恨惠嫔……怨恨洪林……
洪林这个劫难。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她想他死……她想要他永远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可是现在唯一真心期待自己肚子里这个……的人,大约也只有他了。
……所以。
她不能坐以待毙。谁知道王的情份究竟有多少、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或者说,王对她,真的有情份吗?
她完全……不敢想。
那个时候……那段时间……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可是,不是梦吧。
那个时候……她确信她看见了寒柏。
她一直都相信寒柏对自家贴身侍女宝德的感情。甚至这一段时间她都有听见外面往来的女官带着羡慕和感慨的语气说起寒副总管是如何痴心而深情地在每天都去宝德房间的门外守上一个时辰乃至更长时间的事情。说实话,她也很羡慕宝德。只是……女人的命运,总是如同浮萍。
寒柏是忠于王的。他会维护她,从来都是因为她身为王的中宫的身份吧。
或者,再加上宝德。
而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不能管用。王将她软禁在这座宫殿里。作为健龙卫副总管以及王的心腹的那样一个人,想必不会听从她了。
如果……等到惠嫔的孩子生下来……那个是王真正的血脉……
她……不想死。
她看着门外,那里还有两个从元跟着她嫁过来二等侍女。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每天送药的医女总是安慰她,她也能在清醒着的某些时候透过窗看见那个人沉默的身影。
已经……足够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随着自家小姐远嫁到这个小小的国家之后生命还能有成为妃嫔和老死宫中之外的别的可能。
寒大哥的出现是一个奇迹。
是长生天眷顾了她。她这样想。
所以,幸福不能够太多了。没有她的话,寒大哥大概可以再找一个高丽贵族的大小姐成亲吧——他是那么好,以后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还有……比她好十倍百倍的,纯洁无瑕的,妻子。
王妃娘娘……她抓着被子想,只是可怜王妃娘娘……
她知道娘娘不会对寒大哥有什么不利的想法了,毕竟……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她最后能为她家娘娘做的,便只是沉默。
听完密报的王垂眸沉吟了一下,而后视线在那个隐在阴影中的影卫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问道:“是寒总管‘直接’让你过来的?”
“是。”
王的唇畔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眼神一瞬间柔和下来,然而并不为人所见。
“就按她说的去做吧……不要让她太思虑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寒总管现在人呢?”
“出门时被内医院来人请去了。”那个影卫秉持着绝不多嘴的原则,一个字也不多说。
王唇角的线条扯平了。
然而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下去吧。”
影卫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王在外间又站了一会儿,缓缓步入内室,在隔间的屏风前停了一停。
寒柏经常在这里陪他喝酒。
悬在半空中的心……当真磨人。
在这个时代,消息传播本来就需要时间,何况现如今疫病还在,都城各处戒严,等到洪林被人从狱中偷运出来的时候,都城里已经差不多又恢复了一派安和景象。
民众总是善于遗忘的。所以洪林也就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
自然更加不明白王将他一直干干净净地关在地牢中的用意。
他只知道中宫娘娘忧思甚重郁郁成疾,而怀有龙子的惠嫔已然掌握了后宫大权。中宫身边没有可以倚重的人,终日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都是他的错。洪林想。娘娘那样娇美柔弱向来养尊处优的女子……而且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
殿下,殿下,你可是把你当初说的话,都忘记了吗?
为什么……变得如此狠心……
他想起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官员。
或者,一个王,本来就是这样的……?
心底是无法抑制的寒意。
十几年来……他真的有了解过……这个最亲密的人吗……
但是没有时间给他想清楚。那些救他的人告诉他混进宫里去的最佳时间——这让他心里又难过了一下——然后问他去不去探望娘娘。
怎么会……不去呢?如果不是担心娘娘……他愿意一直待在那牢狱里……等着他的殿下原谅他……或者了结他……
他等着那样的结局,总要好过如今为着心中思绪无措为难,纠结痛苦。
然而还有娘娘。娘娘苦心救他出来……娘娘的心中,还是有他的。
可是当他看见王妃的时候,心里刷的一下全部冰凉。
廿二、清结
死亡这种事情……其实真的很能够检验人。
感情,意志,心性,以及其他。
寒柏知道自己不爱宝德。她死去了他有一些怅惘,心底深处却是漠然的。
如果是姐姐……或者是……他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一怔之后,几乎要给自己一巴掌。
旁的人都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没人发现他在发呆。
他知道朴胜基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然后他理顺了自己的感情。
原来……原来如此。
他李铎从来不是不敢面对自己感情和真实的人。
想要就抓到手里再说。
他略整了精神,预备向那个人走去。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有健龙卫子弟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
“副总管!!出大事了!——我们找不到朴大哥——好多兄弟都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寒柏眉头一皱,朴胜基立时从隐藏身形的地方转了出来:“怎么回事?气喘匀了把话说清楚!”
那青年努力地大大喘了一口气。
“是洪林!洪林要刺杀王!!”
“什么?!!”
朴胜基瞪大眼睛急急转身就向毓庆宫奔去,而寒柏早在话音未落的一刻就已经不见了。
洪林过来的时候,王正取了琴在细细地调弦试音。
一路其实并没有人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