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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凡微微颔首,没有再开口。
敞厅中顿时又恢复了寂静,席上三人默默对坐,都暗暗凝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夜风拂过庭院内的花木,月华似水,暗影摇曳,却始终没贵客莅临的征状。
良久又传来声声更鼓,细辨默数,已经是三更正刻了。
欧一鹏和杨凡互相交换了一瞥会。动的眼神,不约而同的长吁一口气——时辰已到,看情形,霍宇复是不会来了。
谁知就在更鼓余音未尽的刹那,屋顶天窗上一声轻响,落下来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那是一根碧绿的竹管,将触到桌面时,忽然“拍”地一声破裂开来,一片片整齐的竹片,宛如花瓣绽放,轻轻落在酒席桌上。
竹片正中,平放着一份黑色请帖——正是马睑汉子送到宏发当铺后宅废园的那份“黑帖”。
在座三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哄然离座而起,一齐仰面向屋顶望去。
苗飞虎沉声问道:“是霍大当家到了么?”
“不敢当,小弟来迟了一步,理当罚酒一大杯。”话声并非来自屋顶天窗,而在三人身侧。
苗飞虎等人急忙回顾,都不禁骇然一震——原来空着的交椅上,不知何时已大马金刀坐着一条魁梧粗壮的蓝衣大汉。
那蓝衣人脸戴着一幅面纱,面貌隐约难辨。正举着手中空酒杯,向三人照杯示意。
欧一鹏惊问道:“阁下就是霍宇寰?”
蓝衣人大笑道:“怎么?诸位请我赴约吃酒,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杨凡接口道:“咱们宴请的是霍大当家,阁下面挂黑纱,怎知你是什么人?”
蓝衣人道:“诸位见过霍宇寰么?”
欧一鹏道:“没见过。”
蓝衣人呵呵笑道:“你既不认识霍宇寰,我戴不戴面纱又有何妨?你没有见过霍宇寰,又怎知霍宇寰不是常年戴着面纱?”
几句话,问得欧一鹏哑口无言。一
苗飞虎忙笑道:“说的是,霍老哥乃是天际神龙,从不以其真面目示人,咱们不必多疑,快些人席吧。”
蓝衣人双掌一击,道:“还是苗老爷子快人快语,汪某是凭帖入席,可不是诓吃诓喝来的。”
苗飞虎借笑声淹遮窘态,招呼欧一鹏和杨凡入座,道:“三位亦是初会,我来为三位引介引介。”
蓝衣人道:“不必劳动苗老爷子了,他们二位不认识霍某,。霍某却认识他们,杨龙王威镇黄河,欧老哥名扬四海,何须再作介绍”
欧、杨二人口中谦谢,心里暗惊,怀着满腹鬼路,施礼落座。
蓝衣人自顾又斟满一杯酒,说道:“苗老爷子破例相邀,霍某深感荣幸,今日之会,快慰生平。来,霍某惜花献佛,先敬三位一杯。”
大家刚饮了第一杯,蓝衣人又抢着斟酒,举杯道:“燕山声威霸天下,龙帮英名满江湖,再加上欧老哥的百零八颗飞天阴髅。武林英雄,尽在席间,霍某虽然敬陪末座,也感到与有荣焉。来!我再敬诸位一杯。”
饮干了第二杯,忙又再斟上第三杯_
苗飞虎含笑拦住,道:“霍大当家且略停一停,容我这做主人的先说几句话。”
蓝衣人举杯一饮而尽,用面纱擦擦嘴,道:“老爷子要说的,想必是双龙镖局那票红货?”
苗飞虎怔了怔,点头道:“不错,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朽柬邀诸位来此聚晤,正是为了那一票红货。但不知霍老哥对此事作何打算?”
两人开门见山,一句话就谈到正题,倒很出杨凡和欧一鹏意料之外,四道精光闪射的目光,不觉都投注在蓝衣人租面黑纱上,要看他如何回答?
蓝衣人却不慌不忙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反问道:“苗老爷子对此事有什么打算呢?”
苗飞虎呵呵笑道:“这还用说吗?咱们干的是什么买卖?有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蓝衣人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皆同,在下的打算,与老爷子可谓不谋而合。”
苗飞虎兴奋地道:“那就太好了!我苗飞虎虽不敢自夸仁义君子,却也不是贪婪小人。
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事成之后,平摊分享;适才杨帮主和欧老弟都已经同意加盟了,霍老哥,你的意思怎么样?”
飞天铜髅欧一鹏接口道:“只要霍兄加盟共襄盛举,红货到手,在下愿从应得份内提出三成,分赏三位麾下出力弟兄。”
蓝衣人仰面笑道:“财帛分配乃是小事,在下想请教诸位,对这红货的详情,究竟知道了多少?”
苗飞虎道:“这个早已打听清楚了,据说这票红货价值连城,单只议定的护缥酬金,便达四十万两之巨,足够咱们享受一辈
蓝衣人道:“还有呢?”
苗飞虎道:“红货交双龙镖局承运,由太原送到陕西延安府,启运日期就在后天清早,听说是双龙镖局局主,无敌神剑龙伯涛亲自护镖。”
蓝衣人又道:“如此重镖,那龙伯涛既然承应下来,难道就没有特别的安排吗?”
苗飞虎笑道:“龙伯涛已将镖局中得力部属,全部调集太原,准备循渲关大路西行,沿途戒备森严,昼不卸马,夜不熄灯,镖车四周由一百二十名趟子手日夜轮班守护,并且暗中埋伏了火药抬枪……”
蓝衣人没等他说完,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苗飞虎微楞道:“莫非这消息不确实吗?”
蓝衣人笑道:“消息倒很确实,但老爷子如果信以为真,只怕就要上次大当了。”
劳飞虎脸上微微变色,道:“这话怎么说?”
蓝衣人道:“据在下所知,龙伯涛这一路,只是放布的疑阵而已,真正红货却是由副局主‘万字剑’龙伯沧押解,后天午夜启程,取道吴堡,绥德捷径,直赴延安府。”。
杨凡和欧一鹏都不由吃了一惊,骇然道;”这话当真?”
蓝衣人道:“非仅如此,双龙镖局早在半个月前,便已发出《武林帖》,邀约北五省几位颇有名气的高手参与护镖。据说这趟镖走完,双龙镖局也准备要关门歇业,坐吃一辈子了。”
欧、杨二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苗飞虎则面如死灰,紧闭着嘴没有出声。
好半晌,欧一鹏才低声问道:“霍老哥可知道他们邀请到哪几位高手护嫖?”
蓝衣人道:“有关洛大侠王克伦,北邮九槐庄在主徐达,名震西北武林的沧浪客姚继风,以及太行山玉皇顶的神算子柳元……”
欧一鹏恨恨一踩脚,道:“这分途设疑的安排,一定是柳元那小子出的鬼主意。”
杨凡阴恻恻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也须提防那姓柳的虚虚实实,暗中将红货藏在龙伯涛一路。”
宙飞虎大声道:“这容易,咱们四人正好分为两路,分头拦截,不伯他飞上天去。”
蓝衣人却摇头说道:“诸位要怎么安排都好,只别将兄弟计算在内。”
苗飞虎诧道:“为什么?难道霍老哥对这票红货竟知难而。退?”
蓝衣人缓缓答道:“不!咱们‘旋风十八骑’对这票红货志在必得。”
苗飞虎佛然变色,道:“这意思是说,霍老哥准备独吞,不愿与我等共享了?”
蓝衣人又摇摇头,道:“兄弟并没有这个意思。”
苗飞虎道:“那是什么意思?”
蓝衣人仰面吐了一口气,徐徐说道:“旋风十八骑虽然置身绿林黑道,一向只取不义之财。倘若那货主秦御史是位清官,任凭价值巨万,旋风弟兄决不染指。但这笔财物既是贪黑收刮而来,咱们却决不放过……”
苗飞虎抢着道:“旋风弟兄劫富济贫,苗某也素所景仰,可是.这票红货为数颇巨,纵然四段均分,仍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蓝衣人道:“赃官财帛,民脂民膏。那伯是一分一毫,旋风弟兄都不愿让它流人别人的手中。”
这几句话,听得在座三人都变了睑。
苗飞虎冷笑道:“说了半天,霍老哥仍是木愿与咱们合作?”
蓝衣人道。“人各有志,无法相强。正如兄弟如劝诸位放弃这笔红货,诸位一定也不会答应一样。”
苗飞虎强忍下怒火,又遭:“霍老奇既和咱们绝不会罢手,合则两利,分则俱伤,对方邀约的帮手,个个都是硬把手,旋风弟兄自信能独力应付吗?”
蓝衣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不是霍某夸口,那红货一离开太原府双龙镖局,顶多能走到一半路程,旋风弟兄就有握将它截下来。”
首飞虎道:“如果截不下来呢?”
蓝衣人道:“只要过了一半路程,便任凭诸位下手。旋风弟兄除了全力相助,分毫不取。”
苗飞虎道:“以何处为界?”
蓝衣人道:“黄河为界。镖车一过黄河,霍某人就认输了。”
苗飞虎接口道:“丈夫一言?”
蓝衣人道:“快马一鞭,霍某人说出口的话,从无反悔。”
苗飞虎一翘大拇指,道:“好!我苗飞虎交你这个朋友,镖车未过黄河,咱们决不动手。”
蓝衣人堆座而起,拱手道:“多谢老爷子盛情,告辞了。”
苗飞虎含笑欠身道:“恕不远送。”
蓝衣人深深一缉,转身而去,霎眼间,高大魁梧的背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他一走,九头龙王杨凡便急急道:“老爷子不该答应让他们先动手,旋风十八骑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栽过跟头。”
苗飞虎冷哼道:“这一次,他们却栽定了。”
欧一鹏问道:“敢请老爷子早已胸有成竹?”
苗飞虎阴沉地耸肩而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咱们只须在镖车渡河之前,暗助双龙爆局一臂之力,姓霍的纵有通天本领,又怎能把红货弄到手去?”
欧一鹏先是一怔,继而领悟,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杨凡却神色凝重地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霍宇寰既然决心要独自劫嫖,又何必把那些秘密的消息告诉咱们?”
奋飞虎笑道:“这正是他的聪明处。”
杨凡说道:“怎见得?”
苗飞虎道:“他明知这消息又瞒不过咱们,自然乐得放示大方,做一次顺水人情。”
杨凡道:“可是,若非他自己说出来,咱们并不知道……”
苗飞虎大笑道:“老实告诉你们吧,双龙镖局中,早有我预伏的内线,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说着,轻轻击掌两声.问道:“陈朋来了没有?”
门外应道:“早已来了,现在厅后待命。”
苗飞虎道:“唤他进来。”
门二外高声应诺,不片刻,厅后转出来一名青衣汉子,低着头,垂着手,向上请了个安,说道:“陈朋参见老爷子。”
苗飞虎道:“见过杨帮主和欧老当家。”
“是!”
那青衣汉子恭敬的向杨凡和欧一鹏行礼请安,缓缓抬起头——灯光下,但见他生得浓眉阔口,长长一张马睑,骇然正是往宏发当铺后花园留书的人。
苗飞虎凝目问道:“陈朋,你来了多久了?”
陈朋躬身道:“大约有顿饭光景。”
苗飞虎道:“刚才的经过情形,你都瞧见了么?”
陈朋道:“是的。”
苗飞虎道:“那人面纱覆睑,始终没有露过真面目,你瞧他会不会是真正的霍宇寰?”
“这———”陈朋迟疑了一下,赔笑道:“小的也没有见过霍宇寰的真面目,不敢妄断真假。”
苗飞虎道:“你往宏发当铺下帖子,怎会没有见到本人?”
陈朋道:“回老爷子的话,小的奉命下书,由那当铺老朝奉带至后宅废园,将请帖留在一支竹管内,便退了出来,并未见任何人。”
前飞虎目光如冷电,炯炯注视着陈明,好半晌,才冷冷问道:“这些都是真活?”
陈朋垂手道:“怎敢欺瞒老爷子。”
苗飞虎微微一笑,道:“那么,你出来时,老朝奉交给你一叠东西,那是什么?”
陈朋答道:“是一千八百两银票,小的收存着分文未动,请老爷子过目。”
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个纸包,双手呈上。
苗飞虎微诧过:“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
陈朋道:“据说是漩风十八骑,的例规,凡能寻到他们的暗精驿站,传书送信的,必有丰厚的酬赠,一则表示酬劳之意,二则希望送信人守秘,不可对外宣扬。”
苗飞虎嘿嘿笑过:“旋风十人骑不愧神秘大帮,出手居然如此阔绰。”
陈朋道:“说穿了,不过是他们收买人心的手段而已、”
苗飞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