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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突然接到但增的电话,我感到很奇怪,因为家里的座机是新装的,我并没有把号码告诉过他,后来才知道他是把电话打到了我父亲的单位,辗转得到的电话号码。
“朱毅,回去以后过得怎么样?”但增用带着藏语发言的普通话问道。我想了想回答道:“□□,堕落,醉生梦死。”他笑了:“想出来动动吗?”听到但增的话,我顿时来了精神:“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但增没有直接回答我:“知道哈拉湖么?”我问道:“青海靠近甘肃的那个么?”他说道:“嗯,五天后我在尕河等着你。”
挂了但增的电话后,我便激动了起来,说老实话,我已经有些厌倦了现在这种生活,无趣,乏味,人在平淡的日子过久了之后,都会在内心里潜藏着一种挑战刺激的冲动,而但增无形中把我的这种冲动给激发出来了。
我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准备,特别备上了两只强光手电筒,工兵锹,军用匕首,防风打火机,背包绳,还带上了过冬的衣服,我知道那里的气候,晚上很冷。
但增给我的五天时间很充足,第四天中午我就到了天峻县城,下午四点多钟,我到了尕河乡。尕河乡并不大,所以我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但增在哪,找到桑吉布的家,但增果然就在那里。
但增看到我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坐下来,桑吉布给我倒了碗酥油茶,然后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和但增说话。
我问但增:“你什么时候到的?”他说道:“昨天晚上。”我说道:“说说吧,去哈拉湖做什么?”但增说道:“让桑吉布告诉你吧。”
桑吉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从身上掏出一包皱巴巴的“春城”,发给我们一支,然后说道:“多吉,我的小儿子,前些日子和几个朋友出去玩,在哈拉湖迷路了。哈拉湖不能迷路的,多吉从小就在哈拉湖长大。”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说多吉在哈拉湖是不可能迷路的。
桑吉布又说道:“多吉回来后,不说话了,发呆,整天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而和他们一起去的罗布,回来才两天就死了,死的时候嘴里说着两个字‘血雾’。”我皱了下眉头:“他们一共去了几个人?”桑吉布说道:“四个。”
我问道:“那么另外两个人呢?”他回答道:“一个回来后便失踪了,而另一个和多吉一样。”我望向但增:“你听说过‘血雾’吗?”他摇了摇头:“没有,从来没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我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但增说道:“晚上,他们就是在晚上出事的。”
桑吉布说道:“我也去,我有枪。”说着他从屋里拿出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当时在藏区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人都是民兵,家里都有枪的。我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样安全一点。”如果半路遇到野兽,有支枪但也能够吓唬它一下。
第5卷第1201节:血雾(2)
晚饭是在桑吉布家吃的粘粑,临出发前我让他又备了一点,夜晚的时候饿了能垫垫肚子。我又去买了几包烟,对于熬过夜的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解乏物。
七点多钟,我们三人就向南边的尕哈河走去,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倒也不怎么觉得疲累。
天完全黑了下来,好在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照亮着我们脚下的道路。也许是夜的缘故,我们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耳边只有三双皮靴踏过地面的声音。
九点半钟,我们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我停了下来,问桑吉布:“桑吉,还有多远?”他朝前挥挥走:“不远,就在前面。”可他的这个前面我们又走了近两个小时,两只脚慢慢地开始软了,我问道:“桑吉,怎么还没到?”
桑吉布摸了摸头,眼中充满了疑惑:“不应该啊,我们应该早就到了。”
但增呆呆地站着,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我们到过这里,朱毅,这有你扔的烟头。”我忙跑过去弯下腰看了一眼,果然没错,是我扔的烟头。确切地说不是扔的,是嘴上没叼稳掉下来的,所以有大半截。
我说道:“不会我们也迷路了吧?”但增苦笑着说道:“但我们好象真的迷路了。”
桑吉布说道:“方向绝对没错的。”我说道:“现在我们怎么办?”但增说道:“继续向前,把你的烟拿一包给我。”我摸出一包递给了他,他放进了包里,然后蹲了下来,捧了一坯泥土,码成个小小的丘,将那半支香烟插了上去。
但增站了起来:“走吧。”
我突然觉得寂静也是一种折磨,当静得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的时候,我的内心里竟然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但增又停了下来,还是抟土为丘,掏出支烟插了上去,但增是在做路标呢。
就在但增刚刚站直身子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叫,应该是个女人的声音,但很模糊,我竖起了耳朵,却再也听不到什么了。我望着但增说道:“你听到什么没有?”但增没有回答,但他的样子却也是在聆听,半晌他才说道:“我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但很快就没了?”
我说道:“不对,我明明听到是个女人的尖叫声。”桑吉布说道:“你们都听错了吧?是一声鸦鸣。”
三个人面面相觑,我的心里开始有些恐惧起来,到底我们谁听到的更真切,抑或是我们三人都听错了,再或者那个声音就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又问了一句:“那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两个人这次所指的方向却是异常的统一,而我听到的声音也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但增说道:“去看看吧。”我们跟在他的身后,我发现桑吉布已经把枪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天边的一片乌云慢慢地遮蔽了那一轮满月,天地间顿时一片漆黑。
我从包里掏出手电,打开来照着前面的道路,三个人就在黑暗中继续前行。
空气中飘过淡淡地血腥的气味,往前又走了二十分钟,乌云终于离开了圆月,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惊呆了。
第5卷第1202节:凌迟(1)
起雾时的景象我见过很多,但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够让我感到惊心,寒栗。
血雾,那耀眼,眩目的血红,磅礴但却氤氲,那淡淡地血腥味渐渐变得浓烈起来。我轻轻叫了一声:“但增!”没有回应,我扭过头去,但增已经不知所踪,而桑吉布也不知去向。我的心开始慢慢地下沉,鼓起勇气大叫了一声:“但增!桑吉布!”
可我只听到自己的回音。
我萌生了退意,我甚至怀疑但增和桑吉布刚才到底有没有跟着进来,我是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的。我轻轻地转过身去,身后没有一个人影,来时的路已经被浓浓的血雾笼罩,我条件反射地往回去的方向奔跑,一个劲地跑,可雾却越来越浓。
看了看表,一点二十七分。
我站住了,我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只有平静下来,我才能够弄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又转过身,往浓雾中走去,既然逃避不了,那就硬着头皮面对。
我走得很慢,甚至生怕自己发生一点声音,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此刻都会让我感到害怕。寂静,宛如梦境一般,但却血腥得那么真实。
“啊!”又是一张尖叫,是的,是我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尖叫声,仿佛离我很近,就在我的身边。我立刻扭过头去,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在血雾弥漫的那一处,却空无一人。我从包里摸出了工兵锹,拿在手上,一步一步地向尖叫声发出的所在走去。
我确信声音就是从这片空地中传来的,我小心地踏着每一步,生怕脚下一不留神就会踩到谁的手或者脚,轻轻地环顾四周,什么我都没有发现。
走到一颗树下,我坐了下来,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离天亮还有至少六个小时,我必须坚持下去,我相信天一亮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竟然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人,披着头发,低着头,闯入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她的那张脸长什么样子,但却能够清楚看到那纸脸白得如纸片。她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蹲下,用那同样白皙的双手分开了拦住她的脸庞的头发,抬起头来轻轻问道:“我好看吗?”
我猛地睁开眼睛,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在我面前,那女人正用一双空洞而无神的眼睛望着我,如纸片般雪白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我紧紧的盯住她的脸,那张脸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我又确信自己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试探地问着:“你,认识我?”她没有回答,我大着胆子又问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做什么?”她站了起来,轻轻地向我招了招手说道:“来,来呀,跟我来。”说完,她便向浓雾深处飘了去,见我并没有动,她停住了:“你不想见你的朋友吗?”
她说的是但增?还是桑吉布?我象是突然来了勇气,站了起来,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我们穿越了血雾,来到了一个池塘边。这里已经没有了雾气,但却漆黑,寂静,湿冷,原本的那轮满月已经不见了。
第5卷第1203节:凌迟(2)
她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
我问道:“我的朋友呢?”她那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向左前言指了指,一簇光火便燃了起来,我看到了桑吉布,他被绑在一根石柱上,他的脸上是无限的惊恐,看到我他大叫道:“朱毅,快走,快走吧。”我没有动,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一把刀,锋利的力递到我的手中。
“你去,把他身上的肉切下来,一块一块的切,不能太大了,不然他会疼死。”我望着手中的刀,气愤地说道:“说吧,你到底想玩什么。”那红衣女子也不理我,退到了一旁,就这样悄悄地看着我。
我望向桑吉布:“但增呢?”桑吉布摇头说道:“不知道。”
我握着刀,大步走向了桑吉布,到了他面前,我用手上的刀切割捆绑着桑吉布的绳子。刀刚落到绳子上面,一切影像都消失了,我面前没有女人,没有桑吉布,而手里却是一柄工兵铲在握着。
我睁开眼睛,原来还是在做梦。但却太真切了。我看了看表,快两点了,我站了起来,朝着梦中女人女人走过的方向走去,在浓雾中穿行,走了一会,我居然走出了血雾,而眼前竟然是梦中一样的景象。
唯一有区别的是但增和桑吉布两人分别绑在一根柱子上,但桑吉布的头是埋着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我望着但增:“你们怎么在这?”但增怒目瞪着我,我问道:“怎么了?”但增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桑吉布?”我楞住了,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杀他?”但增说道:“明明刚才就是你,你一刀一刀地把他的肉给割了下来,还不承认么?”
我大声说道:“没有,我没有。”
我冲了上去,看着桑吉布的身体,他的身体仿佛千疮百孔,身上红一片白一片,红的是血,而白的是裸露着的肉。他仿佛被一刀一刀地剜过一般。我轻轻抬起他的头,脸上也血肉模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我望着但增:“这到底是怎么了?”但增没有回答我,头扭朝了一边,我再看向桑吉布,突然他的双眼睁开了,有一只眼睛,已经不见了,流着汩汩鲜血。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我,怪异地笑着,张开了嘴,嘴里慢慢流淌出腥黑的血水,他好象想张口说什么,但却吐出半截舌头出来。
但增开口了:“你别再折磨他了,再这样他会死的。”我急得快哭出声音来:“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伤害他。”但增说道:“你还要狡辩,你看看自己的手上。”我看向自己的手,手上竟然拿着一把剔骨的刀,不,这不是我的刀,是那个女人给我的,我惊慌中忙把刀扔到了地上。
我看着但增道:“女人,有个女人,红衣服的女人,是她,刀是她的。”
桑吉布此刻却抬起头来,冷冷地问道:“你是说我吗?”我望了过去,又是那张白得有如纸片的脸。
第5卷第1204节:浮尸(1)
“他不是桑吉布!”我对着但增叫道:“她是那个女人,那个给我刀子的女人,我没有杀桑吉布。”但增却象没有听到一样,我跑到但增里面,用手中的刀划着捆绑着他的绳子。可却一点都没有划断。
我的汗水流了出来,心跳到了嗓子眼,仿佛只要我张开口,它就会掉落出来。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快点,快解开这该死的绳子。
女人已经到了我的面前,她的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我,看着我的举动,她冰冷地说道:“来不及了,你没机会了。”她伸手抓住了我的喉咙,紧紧地抓住,我慢慢地感到窒息,我望着但增,手中的刀还在死命地割着他的绳子,渐渐地两眼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苏醒过来,也恢复了知觉,我发现我的双手已经被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