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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香味儿?”昆哥问过去。
下人笑着道:“七小姐送来了刚煮好的玉米。”
昆哥扬起眉毛,“是不是秋天的时候姐姐让人煮好放在冰窖里的。”
下人点点头。
昆哥顿时更加高兴起来,“快拿来尝一尝。”
婉宁站在帘子后。听着昆哥说话。
外面的崔奕廷应该知道她在屋子里,却一副不准备走的模样。
“玉米呢?可有我的一份?”崔奕廷的声音响起来。
跟着小孩子争吃的。也不怕脸红,婉宁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明明他的那份都已经端去了堂屋里。
崔奕廷跟着昆哥在一起也变成了小孩子不成?真的要跟着昆哥在这里吃小食。
他们不走,她就被憋在侧室里。
婉宁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屋子里的一大一小用筷子串了玉米在慢慢地吃。
昆哥吃的不慢,倒是崔奕廷一副观花赏景的模样,仿佛是一粒粒地咬下去,慢条斯理地吃着。
让他这样一粒粒地咬,要咬到什么时候。
她这大把的时间。可都陪着他咬玉米了。
婉宁转身回到侧室里。
童妈妈道:“要不然奴婢去外面说一声。”
婉宁点点头。
看到童妈妈走出来,昆哥有些惊讶,“童妈妈,我姐姐在哪里?”
童妈妈笑而不语,轻轻地看了看侧室。
“童妈妈,”崔奕廷声音清脆,“玉米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
闪亮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很专注地问她这件事,童妈妈一时愣了,崔二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没怎么做。就是放水里煮了煮。”
“煮的不一样。”
回到沈家她就下厨,系着围裙跟厨娘们一起进进出出。
就是不一样。
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东西,都格外的好吃。
童妈妈不知道怎么回话。崔奕廷低下头来接着吃手里的玉米,一直等到将玉米吃了干净,一大一小两个人才出了屋子。
人走远了,童妈妈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说的,小姐还没跟六爷说话。”
掀开帘子,童妈妈看到婉宁坐在炕边吃玉米,也是一颗一颗地咬下去。
婉宁轻轻磨着牙,听着外面清脆的咬玉米声音。她也想知道,一颗颗地吃是什么味道。
刚准备去沈氏房里。昆哥就去而复返,“姐。你还真的在这儿。”
昆哥高高兴兴地和婉宁说了几句话,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地抿住了嘴。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昆哥摇摇头,“姐,我们送去给杨敬先生的束脩先生退回来了,说定然不会再教我,朝廷那边已经有了旨意,定然要先生去国子监。”
“崔二爷怎么说?”婉宁觉得崔奕廷今天来到沈家,一定会带来些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昆哥道:“师兄和父亲在说话,大约也是说先生的事。”
那就要等到舅舅从书房里回来才知道。
……
“让沈家人将东西拿回去吧!”杨敬说着挥了挥袖子。
沈家还是像往常一样送了些点心过来,可这次先生无论如何也不收了。
书童将东西交给沈家管事,想要说话最终也没说出口,摇了摇头关上大门。
杨敬听葛纶说话。
葛纶叹口气,“朝廷的任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从前你是借着丁忧不肯入仕,那些御史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是放你一马,谁知道你倒好,偏要教一个商贾家的子弟,你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杨敬不说话。
葛纶道:“现在京中都在传,你是为了银钱才收商贾家的子弟,可是丢尽了儒生的脸面,你说那孩子天生聪慧,我就不信,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污水
杨敬冷笑一声,“大周朝只有娼、优、隶、卒及其子孙不准科举、捐监,更没有商籍之说,不说太祖、高祖时,就说眼下朝廷上的官员有多少位大人家中有商铺,又有多少人亲眷是有名的盐商,都不过是背地里不说破罢了。”
葛纶连茶也不吃了,“你也知道那是背地里不说破,你从前请辞不任职是大家都知晓的,如今收了商贾家子弟又是闹得沸沸扬扬……”
“既然如此,”杨敬道,“就让朝廷来治我的罪,看我罪在何处。”
真是个硬脾气,葛纶不知道该怎么说,气冲冲地坐下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
杨敬倒是不着急,让书童端了热水,自己亲手泡起茶来。葛大人是他同窗好友,他说的话自然是有几分的道理,可是朝廷忽然又想起他这个闲云野鹤的人去国子监,就像奕廷说的那样,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然被奕廷说中,立即就有人将矛头指向沈元坤,一个垂髫小儿。
杨敬看一眼葛纶,“你早想就让我上京来,朱越也三番两次写信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进京,如今我在这里,你们却又不说个明白。”
听说朱越病的厉害,他这才进京来,谁知道到了京里朱越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样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当年交好的人要么远走,要么重病缠身,如今只剩下一个平日里做事过于小心,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的葛纶,想从葛纶嘴里套话不容易,干脆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听明白。
葛纶果然着急起来,“如今是什么时候?真的只是让你做个国子监司业,我和朱越怎么会这样着急。你多年离京隐居,难不成真的半点不再过问朝廷中的事?”
“大皇子已经到了要进学的年纪。”
杨敬不插嘴,仔细地听着葛纶说。
葛纶接着道:“是詹事府官缺。皇上还想着你,亲自问过翰林院的老臣和朱越。朱越这才给你写信让你进京商议,没想到你到了朱越却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是詹事府的事,詹事府是什么地方,是训导皇子辅佐东宫的,他最得意的弟子就曾在詹事府任职,还跟皇上论过经学。
皇上当时就说过,若是有子嗣定然交给曹變。
曹變没了,皇上还惦记着曹變这个师父。
所以这次国子监的任职他怎么也推脱不掉。
全都被奕廷言中了。
既然葛纶知道皇上的意思。崔奕廷也猜出了*分,外面那些想要去詹事府,将来左右立储辅佐东宫的人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不但要朝廷用他,还要抹黑他的德行,因为辅佐东宫必择端重之士,他为父亲守孝多年,做了鳏夫又为发妻守到如今,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就是和沈家来往,教了沈元坤这个商贾子弟。
杨敬皱起眉头,“既然如此。就不必让我去詹事府。”
如果朝廷里的事都这样简单就好了。
杨敬和葛纶对视一眼,“那些人不能左右皇上,就想要我杨敬身败名裂。这样恐怕还不够,干脆借着这件事,将我打的永不能翻身。”
葛纶叹口气,“你明白就好,如今你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别说做不成你的闲云野鹤,恐怕要沦落成孟子圭的下场。”
孟子圭被发配充军不可赦回。
……
昆哥等着下人从杨敬家里回来。
不一会儿功夫,丫鬟将送出去的食盒放在矮桌上,昆哥的脸顿时垮下来。
先生不肯收。
沈四太太忙道:“从前先生也是不收我们家送去的礼物。我们还不是照样送过去。”
听到母亲说这个,昆哥一脸期望地看向沈氏。“姑母能不能做一盒点心送去给杨敬先生。”
先生喜欢吃姑母的手艺,别人不知晓。他这个和先生一起吃住的学生却心里清楚。
沈氏点了点头,“好,明日我亲手做,你去送给杨敬先生。”
不是收不收沈家礼物的事。
婉宁想了想在院子里见了崔奕廷。
崔奕廷站在长廊上,仿佛就是为了等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脸上带了笑容。
婉宁上前行了礼,抬起头来想利落地问问杨敬先生的事,却听到崔奕廷道:“这次吏部下了任职的文书,杨先生是必然要去国子监,明日就要上任。”
婉宁点了点头。
崔奕廷接着道:“杨敬先生有一位弟子叫曹變,是皇上最喜欢的詹事府詹事,现在大皇子已经到了该从学的年纪,詹事府却还只是由翰林院官员兼任。”
所以,朝廷不是想要杨敬先生去国子监,而是想要杨敬先生去詹事府。
婉宁抿起嘴唇来,“那我跟舅舅、舅母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再去杨家送东西。”
“只怕这样已经晚了,”崔奕廷道,“外面已经用昆哥和沈家为由头来说杨先生德行有失,杨先生还没去国子监,国子监的官员就已经开始鄙弃先生。”
恐怕这还只是个开始。
没人会相信杨敬先生这些年隐居是真的不图名利,说不定所有人都觉得,杨先生这时候入仕为的就是韬光养晦,将来一举进入詹事府。
崔奕廷看着婉宁,“外面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即送来沈家,家里请的两个先生都不太适合昆哥,不要找一本正经的儒生。”
婉宁想起昆哥说到崔奕廷讲学时眉飞色舞的神情。
在崔奕廷眼里,只怕那些人都不如他。
“我认识一位韩先生,虽然名声不大,却不固执、迂腐。”
婉宁点点头,崔奕廷介绍的人,应该是很好的。
婉宁看着崔奕廷那双透亮的眼睛,想起给崔奕廷包扎那晚崔奕廷说的事,说的那个人。
她知道那不是玩笑。
或许是半真半假,但是他心里定然是有那么个人。
每次只要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中总是混杂着别的东西,让她看不明白,也没有想过去深究。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秘密。
崔奕廷的秘密是什么?
她明明觉得他城府很深,可是每当被他望着的时候,那种感情却又是那么的单纯、赤诚,如果遮挡住他脸上的笑容和目光中的欣喜,剩下的是淡淡的酸涩。
她不知道那份如同失而复得的酸涩是从何而来。
方才母亲在屋子里问她裴家的事。
童妈妈也是一脸的笑容。
她知道裴太夫人的意思,裴*也在小心地试探她。
裴明诏稳重又有责任心,行事虽然刻板,可不是那么难捉摸,这样的人如果和他相敬如宾应该不是难事。
崔奕廷却不一样。
还好,她还没有到必须选出她未来夫婿的时候。
……
京里热闹非凡,所有人脸上喜气洋洋,还有几天才过年,大厨房里做出的各种点心、小食已经让家里有了过年的气氛。
张氏的病也渐渐好转,只是家里的事大部分仍旧要婉宁打理,姚老太爷闹腾了几次都没有让姚宜闻回心转意,也就不再费神,专心致一地想着要怎么让姚宜之更好、更快地将嘉宁长公主娶进门。
嘉宁长公主自从上次就没再来看张氏。
太后娘娘赏赐给嘉宁长公主二十盏红灯笼,就已经是要办喜事的苗头。
蒋静瑜成了姚家的常客,以给张氏看病为说辞来来回回地走动,借此婉宁也知道了蒋家接下了疏通、治理河道的差事。
蒋家人让人来看了几次蒋姨奶奶。
蒋姨奶奶听说了连斗篷也没穿就迎了出去,蒋家人见了更心疼起来,找了中人来说项,想要将蒋姨奶奶接出姚家。
一来对蒋家有好处,二来对姚宜之也有好处。
几次谈下来,蒋家人和姚老太爷见面就剑拔弩张,两句话没说完就会吵闹起来。
张氏是一副不会插手的模样。
姚宜闻倒是习惯了每天晚上到婉宁屋子里坐一会儿。
“听说杨敬不再教沈敬元身下的昆哥?”
听到姚宜闻的话,婉宁道:“详细的事我也不知道。”
父亲已经知道昆哥求学的事有她插手,她不说,就是不想跟父亲提起,照往常的情形,父亲就不会再问。
可没想到姚宜闻又道:“昆哥书读的怎么样?”
父亲怎么会突然之间关心起昆哥来。
婉宁仔细看过去,没有从父亲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父亲应该不知道昆哥就是他的骨肉。
婉宁没说话,姚宜闻接着道:“我听外面人说,昆哥书读的不好,杨敬看上的是沈家的财物,杨敬在扬州有几百亩田地,都是沈家出面置办的。”
哪里有这种事。
婉宁轻轻皱起眉头,侧脸看姚宜闻,“父亲也是这样想?”
沈敬元读书他是知道,人不算聪明也不算笨,如果从小就跟着先生好好学,说不得能考中个举人。
沈敬元的儿子,就算是有几分的伶俐也不会太出挑。
姚宜闻摇了摇头,“人言可畏,劝劝你舅舅,京里人多嘴杂,不如早些回扬州去,西席不好找的话,不如就去族学读书。”
父亲和外面的人一样,这样看低昆哥。
若是父亲知道昆哥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会如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打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