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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宫?”常老九发出狼嗥般长笑,摸着一把山羊胡子,说道:“就算翡翠宫美女如云,珍宝如山,常某活了一大把年纪,又不是没有见过。”
孟不假释然一笑,问道:“那么老哥到这里来,又是何事?”
常老九微哼一声道:“常某特地来会会你孟老哥的。”
“会会兄弟?”孟不假望着他,喷了口烟,笑道:“老哥不是找兄弟打架来的吧?
常老九浓嘿道:“你说对了,常某就是找你孟老哥较量来的。”
孟不假看他神色,不像是说笑话,不觉奇道:“听九老哥的口气,好象兄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常老九道:“你说过什么话,自己心里难道会不明白?”
孟不假道:“兄弟说过什么话来了?”
常老九沉着脸,冷哼道:“你当着许多武林同道,说我常老九不过尔尔,这话可是你说的?”
孟不假道:“老哥相信这话是兄弟说的?”
常老九冷声道:“这还错得了?”
孟不假又抽了一口烟,问道:“你老哥听谁说的?”
常老九道:“是我老大回来告诉兄弟的。”他老大,就是他大儿子常仁。
盂不假道:“你相信了?”
常老九道:“他是我儿子,我若是连儿子的话都不相信,还相信谁的?”
孟不假知道他护犊,这一定是常仁,常义硬要入谷,被自己赶走,在他老子面前加油加酱搬弄了是非,不觉笑了笑,道:“老哥这么说,兄弟就无话可说了。“
常老九吼道:“你本来就无话可说了。”
孟不假点点头笑道:“老哥就是护犊,也该把事情弄弄清楚……”
常老九道:“你没有儿子,你若是有了儿子,你也会护犊。再说儿子受人欺侮,还连老子都被骂了进去,做老子的不出头,还有谁替他出头?”
孟不假摇摇头道:“老哥活了一大把年纪,真是越老越无可理喻!”
常老九瞪着两颗金光熠熠的眼珠,怒声道:“咱们这档事,本来不用讲理,你说兄弟不过尔尔,咱们不妨较量较量,看看到底谁不过尔尔。”
江湖上人,往往如此,为了一句话,就翻脸成仇。其实不是江湖上人,也是如此,一言不合,老朋友变成仇家的也多的是!
孟不假也不是涵养好的老人,闻言不觉气往上冲,狂吸了三口烟,呵呵大笑道:“常老九,你既然不听信孟某的解释,孟某也毋须再向你解释了。你认为该当如何,划下道来,盂某照办就是了。”
常老九也狼嗥一声道:“这样最干脆了。”他两道目光,一下投到楚秋帆身上,问道:“这小伙子是你徒弟吧?”
孟不假道:“孟某从不收徒。他是三湘大侠裴盟主的传人楚秋帆。”
“那就好极了!”常老九招招手,说道:“小伙子,老夫和你师父也算是朋友,你过来。”
楚秋帆站起身,抱抱拳道:“老前辈……”常老九拦着他话头,说道:“老夫要和老皮匠比划比划,你是裴盟主的徒弟,就给咱们做个证人。”
楚秋帆拱手道:“二位老前辈,这是小误会……”
“谁说这是小误会?”常老九瞪着眼,不悦道:“咱们的事,你不用多管,老夫要你当公证人,你就做公证人。”
孟不假道:“小子,你和他说不清的,你就做个公证人好了。”
楚秋帆看他们两人固执成见,各不相让,一时觉得很难开口。
孟不假道:“好了,老哥要怎么比划,你就划道吧!”
常老九道:“你叫皮刀孟,那就使你的皮刀好了,看常某接得下来接不下来?”
孟不假双目精光闪动,宏笑道:“你呢?你以‘天狼爪’成名,就施展你的‘天狼爪’,兄弟也以双手奉陪。”
常老九道:“这样你不认为吃亏?”
孟不假道:“咱们双手对双手,兄弟哪里吃亏了?”
“也好。”常老九点点头道:“那就可以开始了!”
孟不假放下了他烟不离嘴的旱烟管,说了声:“请!”
“嘿,嘿!”常老九喉头进发出两声干笑,尖声道:“兄弟那就不客气了!”话声出口,左手一探,就朝孟不假抓来。
他和孟不假至少还有七八尺距离,这伸手一抓,手臂最多伸出去两尺光景,应该还差得远。但常老九这一探手之际,楚秋帆只觉他的手仿佛就要抓到孟师伯肩头!
孟不假身形略为一侧,举手朝他抓来的手腕切出。
常老九左爪一缩,右爪又凌空抓了一把,好象是要抓孟不假的面门,孟不假右手食中二指一骈,虚虚朝抓来手爪的掌心点去。
两人出手之快,楚秋帆只觉他们这两招,近身相搏,几乎快逾闪电,目不暇接,但再定睛瞧去,两人明明站在原来的地方,相距足有七八尺远,不知他们方才这两招。是如何交的手!
只听孟不假呵呵大笑道:“九老哥‘天狼爪’果然不凡!”
常老九得意的道,“彼此!彼此!”
孟不假道:“咱们点到为止,谁也没输给谁,这样可以了吧?”
“这算什么话?”常老九不以为然的道:“咱们既然交上了手,总得分个高下出来,才能歇手。”
孟不不假怫然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老哥一定要把一世英名毁在这里不成?”
常老九脸色发青,狼嗥般吼道:“孟真,你果然狂得很,你有多大的能耐?”
孟不假也大声道:“孟某别的能耐没有,几十年来,在我手里,不知剥过几百千张狼皮了。”
他原是皮匠出身。
常老九的外号就叫老狼主,孟不假这话,自然听得他大为愤怒,厉声道:“姓孟的,今天就教你识得常某的厉害!接招!”喝声未落,人已似饿狼般凌空扑起,双手箕张,朝孟不假迎头抓来。
孟不假早巳凝足功力,口中宏笑一声:“来得好。”双臂上迎,不待常老九爪势临头,便已反击过去。
但听“蓬”的一声闷响,两股内家掌力这一接之下,劲气回旋,狂飙顿起,砂石飞卷,仿佛海立云垂一般,一丈方圆,几乎不辨人影!
孟不假双足移动,连退了三步,身上一件蓝布大褂象灯笼般被他一身真气鼓了起来。
老狼主常老九一个人凌空翻腾,泻落一两丈外,落到地上,须发如戟,根根像刺猬般竖了起来,双目发赤,神情狞恶,厉笑道:“你也不过如此!”双爪连挥,倏然直欺过来。
楚秋帆站在边上,差点被两人发出来的真气推得站立不住,往后斜退了几步。
只见常老九双臂向空连挥,等到期近孟不假身前,这一眨眼之间,他身上登时多出了六七条手臂,每一条手臂都在伸屈划动,爪式各异,朝孟不假攻去。
他这八条手爪,就象海中的章鱼一般,上下飞舞,参差不一,几乎笼罩了孟不假身前所有大穴!
楚秋帆看得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是什么武功?”
再看孟师伯,却似喝醉了酒一般,一个人脚下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双手也不像方才那样,和常老九硬拼,只是随着身子的倾侧,似挥似舞,指东划西,招式当然也凌乱得不成章法,但又恰好可以避过常老九参差抓来的爪指,有时他随意挥出来的手,反而会把常老九的爪影逼退。任他常老九八条手臂,八支利爪,如何抢扑,看去明明可以抓到的,就这么毫厘之差,擦衣而过!
楚秋帆是武林盟主三湘大侠的高足,虽然年事尚轻,一身武功,可说已得薪传,这时眼看孟师伯身法,手法十分怪异,心知一定是一种极为奇奥的武功。
这两人都是当代一等一的高手,这种机会,可说千载难逢,他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双目凝注,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动手。
先前还看得清两人一个幻起八条臂膀,上下挥舞,一个只是东倒西歪,忽倾忽跌。常老九的攻势愈攻愈快,孟不假闪避的身法,也随着加快,两个人一进一退,不过数步,但因双方手法,身法都在逐渐加快,本来倏分倏合的两条人影,如今已经合而为一,变成了一幢淡淡的影子!
楚秋帆目力虽好,到了此时,也已看得眼花缭乱,哪还分得清楚谁是谁来?
本来两人是老朋友,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用不着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这两个老人都是生性执拗的人,一旦动上了手,就激起了好强逞胜之心,谁也不肯退让,终于形成了这场拼搏。此时两人不但进入了舍生忘死之境,而且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杀机隐伏,一角衣袖,一点袍带,都会置人死命。
这一场搏斗,实在凶狠已极!
楚秋帆凝足目力,也只能看清他们动手情形十之一二,但这十之一二,稍加思索,即成为精奇的妙着,一时直把他看得怔怔出神,时有所悟。
就在此时,突听“啪”的一声,人影乍分,老狼主常老九敢情中了孟不假一掌,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一跤跌了出去,在地上连翻带滚,翻跌出去两丈来远。
孟不假不觉呵呵大笑道:“老狼,承让,承让,这下孟某总算是稍胜一筹了,哈哈哈哈哈……”笑声由高亢渐渐低沉下去,人也随着突然往后栽倒下去。
被他一掌震飞出去的常老九,此刻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本已一脸凶狞,老羞成怒,正待找孟不假拼个同归于尽,就在跃起之时,忽见盂不假跟着往后栽倒,不由发出狼嗥般一声狂笑:“老皮匠,你也不过尔尔!”双脚顿处,笑声摇曳而去。
楚秋帆看得大吃一惊,急忙一掠而近,俯下身去,问道:“孟师伯,你怎么了?”
盂不假双目努力睁了一下,却又很快的就闭上了,嘴皮微动,说道:“毒……毒……”他只说了两个“毒”字,口齿已然不清。这还是他功力深湛,才能在毒发之后,还能说话,若是换了一个人,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楚秋帆抱着他身子,急得六神无主,附着他耳朵,问道:“孟师伯,你中了老狼主的毒是不,你身上有没有解毒的药?”
孟不假虽然迹近昏迷,但仗着一身修为,尚有几分意识,微微的摇了摇头,张张口道:“不……”
这一个“不”字,发音模糊,还是要从他张口说话的形状中揣摩出来的。但不知他说的这一个“不”字,是指下毒的不是老狼主常老九,还是说他身上没有解毒药丸。
楚秋帆心头十分焦急,在这天色已黑的深山野外,何处去找治病的大夫?就算脚程最快,赶到城镇,也已经是夜晚了,自己对当地并不熟悉,哪里去找大夫?就算敲着人家大门,问了路,找到了大夫,他会不会治毒,也是问题。
这该怎么办呢?他想到不管如何,总不能眼看孟师伯剧毒发作,在这里等着他死去。这就双手抱起孟师伯的身子,以最快的脚步,离开翡翠谷,一路翻山越岭,提气疾掠,走的尽是危岩断壁,人迹不到的绝险之路。
这样奔行了三四十里山路,忽然感到一阵气喘,心跳加剧,还以为自己只顾赶路,奔行得太快了,体力消耗过剧,打算稍作休息。
哪知脚下这一站停下来,突觉腹内一阵绞痛,十指指尖,也起了麻痹之感。心头不由十分惊骇,急忙把抱着的盂师伯,缓缓的放到地上,这一俯下身去!待得再直起身来,只觉两眼发花,一阵天昏地暗,几乎站立不稳。
“毒,难道自己也中了毒……”心念转动之际,人已“砰”的一声,扑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脑中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
楚秋帆醒来的时候,眼皮沉重得好象压着沉铅,头脑又昏又胀,好象被人家打了一记闷棍,刚苏醒过来,只觉自己四平八稳,躺在软绵绵的被褥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会躺在这里?他一点想不起来,脑袋昏沉沉的,也不容他有较多的思索。他努力睁开眼睛,睁了几次,才算慢慢的睁开来了。
这是一间不太大的石窟,因为窟顶和四壁都是凹凸不平的粗石。壁间挂了一盏镂刻精细的六角宫灯,用浅湖色的宫绢为纱,燃着一支红烛,灯光显得十分柔和。在这座石窟之中,挂上这盏精致的宫灯,是极不相衬的,这盏精致的宫灯,应该悬挂在画栋雕粱,金碧辉煌的宫室里。才不辱没了它,也才能显出它的精致与华丽。
楚秋帆此时当然没有心情,也不会去细细的欣赏这盏宫灯,他只是借着灯光,转动着眼睛,约略察看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石窟里面,地方不大,静得听不见一丝人声,也没见一个人影。自己就静静的躺在地上,躺在一张柔软的兽皮上。他觉得十分奇怪,想翻身坐起,但全身骨节好象散了一般,软得支撑不起来。
不,他勉强挣起了一半,又乏力的躺了下去。
这挣起一半,却发现了另一个人,那是在他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