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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不凡一笑,道:“原来你老并不是哑巴,你会说话嘛,何不在这短暂的有生之年,痛快地说上几句话?”
方传甲嗤之以鼻地道:“为你自己打算吧,儿!”
他用骂的,也是挑逗性的回答,这在对一个出刀快的人而言,是一项十分危险的事情。
然而方传甲并不怕,他准备就在这儿杀。
不料,包不凡还真沉得住气,他仍然笑笑。
这种修养虽然不为人所喜欢,但方传甲也不由得打自内心里吃一惊.
一个杀手人物,在受到别人的欺侮之后,仍然是无动于衷,这个杀手就太可怕了。
可怕的杀手往往是会被人忽略他的存在的,然而,一旦这杀手发动攻势,那必将是闪电一般威势,令人望而生畏!
方传甲尚未再骂,包不凡已笑道:“二位刚到阳关镇上吧?我看门口的两马匹,就知道了,何不先坐下来吃点喝点再杀?”
他老兄真会调侃人,这时候谁会有胃口吃东西?
玄正冷笑道:“不屑于,杀了你以后,我们自会大事庆祝,痛饮一番。”
包不凡淡淡地道:“要是被杀呢?岂不成了饿死鬼?玄老弟,且把这儿当成你初次来过时候一样,一切都是自己的一样看待。”
他指指一门内,又道:“就算你二们想抽几口大烟过过烟瘾,我一样叫最漂亮的姑娘侍候二位。”
方传甲眼一瞪,怒叱道:“你们他娘的真不是东西,弄个大烟馆坑人。这种昧良心银子你们也赚,却害了多少有为的人。”
包不凡双手一摊又耸肩,道:“休谈这些不切实际的话,在商言商,我们也是投下资本的人,白花花的银子不能抢,我们可是规矩的商人。”
他又大谈生意经,玄正听着不舒服,咬咬牙,怒道:“姓包的,彼此心里已明白,别再胡扯蛋,你说,我们怎么个杀法?”
包不凡道:“如果你老弟不去坝上找关爷,我们就可以免去这场搏杀。”
玄正道:“你应该知道,我非去找他不可。”
包不凡道:“找到关爷又怎样?你能吃了他?”
玄正知道关山红的武功高,只他手中的那双“怪杖”,就叫人难以招架。
他曾见过“怪杖”,只听过变化多端,并未见过如何对敌。
但他若是不见关山红,这一辈子也心难安。
他冷厉地大声,道:“至少我要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周上天的师弟杀了我父亲,至少我要明白,他为何叫我在无奈中杀一些我不该杀的人?”
包不凡道:“你难道忘了,给关爷办事是不许问‘为什么’的?”
玄正闻得包不凡的话,便不由得窒了一下,但也仅是刹那间的一窒,因为关山红的作风,曾经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过两年。
他在发现诸多的问题之后,关山红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存在了,想看出任务之前的迷惘,更令他火冒三丈。
玄正打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不错,替关山红办事是不问为什么,然而那是过去。”
“现在也一样,咆不凡紧接一句。
玄正再冷哼,道:“对我而言,现在不一样,相反的,如果得不到他的满意回答,他将是我的敌人。”
包不凡嘿然一声怪笑,道:“玄老弟,你的口气也大了些吧?你配与关爷为敌?嘿……太高估自己了。”
玄正却淡淡地道:“也许我不够资格与关山红为敌,但我若抱定必死的决心,我想那就不一样子。”
包不凡双目凌厉地一瞪,他不开口了。
玄正当然明白包不凡的举止表示了什么。
但包不凡立刻又变了一副十分友善的面孔,倒令玄正犹豫了一下。
一个善于变化的人,这个人的心眼便也是灵活,包不凡就是这号人物。
包不凡出刀如闪电,所以他被江湖人称“快刀”。
方传甲便在这时候开口了。
他老人家早已不耐烦,只因为他想在二人的对话中听一听关山红的动向与目的,岂料对方尽是耍嘴皮,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方传甲粗声的,道:“喂,姓包的,我们没时间磨嘴皮子,你约个地点时间,我们赴约,大家先热热身,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包不凡转而面对方传甲,他上上下下看了方传甲一个够,方始点点头,道:“七十上下的年纪了,你老的脾气仍然如此毛躁。”
“罗嗦”。方传甲愤怒了。
包不凡一声哈哈,道:“急躁个啥?须知天燥有雨,惹祸上身,悔之晚矣!”
方传甲冷哼连声,道:“怕惹祸就不会来了,姓包的,少在老夫面前狗屁倒灶,放干脆吧!”
包不凡眨动一双豹目,道:“也好,为了不占二位便宜,我们定在夕阳搁在山头上的时候,就在阳光镇南边的土岗子上比剑。”
他看看外面,又道:“你们不会留下来吃喝一顿,虽然我有意诚心请二位吃喝一顿,甚至叫姑娘们侍候二位几管大烟壮壮精神,只怕二位也会拒我于千里之外,所以我不会留你们了,二位请。”
方传甲立刻示意玄正退走,他老人家自从走进“仙人醉”的时候,便把银枪竖在胸前,对于一个以“快刀”闻名的人,他不能不防着一二。
现在,他与玄正转身往“仙人醉”的大门口走去,包不凡的身子未动,玄正走出三丈远地还回头看了包不凡一眼,他发觉包不凡很悠闲地站着。
方传甲根本不回头看,他仍然竖起亮银枪在胸前,那样子看来有些呆板与顽固,因为他的双目专注于他的银枪上面,就好像他与敌人交手之前,先看看自己这件十分光亮的银枪一样。
二人就要踏出大门了。
大门外两丈处便是七层青石台阶。
忽然,包不凡自屋内弹身而起,他的身子平飞如夜鸟投林,便在他的平飞中,一把锋利无匹的薄刃尖刀已自他的右袖中暴弹出来。
尖刀只不过一尺多点长,却稍稍偏斜地指向走左边的方传甲。
便在这时候,方传甲好像后脑生了一双眼睛似的,他暴吼一声右肘已将身边的玄正顶向一边,他的身上突然低下三尺,便也撒出一片极光上刺。
“呛啷啷”一声金铁交鸣,碎芒点点撤下来,便见包不凡的身了半空中使了个金鲤漏网,擦身脱出一片极光,大喘气地立在大门下。
他满顼惊讶之色,虽然他的左小臂在滴血,但他不为所动,就好像那是别人在滴血与他不相关似的.
玄正愤怒得要出手,却被挺立而起的方传甲拦住。
但玄正还是厉吼,道:“玩阴的,太不知耻了。”
包不凡坦然地道:“能一举杀了你二人,岂不快哉。”
玄正道:“你已约下时间地点,难道说话算放屁?”
包不凡依然如故地道:“也算大战前的热身吧!”
玄正怒叱道:“岂有此理!”
方传甲咬着牙,道:“老夫面前,你还是栽了。”
包不凡双手一摊,他的尖刀早不见了。
他好像难以掩饰其惊讶地道:“老先生,你老高招,可否明示?”
方传甲道:“少来,你想知道什么?”
包不凡道:“我确信你老的脑后没有眼睛,像你这么大年纪,耳朵一定没有玄老弟台的耳朵灵光,但你却及时发现我那致命而又从未失过手的一拳,老爷子,你是如何发觉的?”
方传甲仰天打个哈哈,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包不凡恭谨如仪地道:“我请教。”
方传甲却故弄玄虚地道:“因为我脑后有个照妖镜,是妖就逃不了。”
他话声落,便拉着玄正大步走向台阶下。
包不凡怔住了。
他当然不相信方传甲的脑后有照妖镜,然而他却也想不通,自己那偷袭出刀确实无声无息,为什么那个老甲鱼会发觉?而且又那么巧妙地刺出一枪。
包不凡咬咬牙,把左臂横在面前。
他伸出舌头舔着流出来的鲜血,“呸”的一口连血带口水一齐吐在地上。
地上铺的厚毯,他根本不管,他咬牙咯崩裂,道:“难怪周上天吃鳖,这老甲鱼是个难缠人物。”
玄正很佩服方传甲,刚才那一刀如果不是师祖警觉,他也许已经死了。
他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总以为双方既然约定,怎可突然变卦?
玄正对于包不凡这一刀,便立刻降低了姓包的人格,原来“快刀”包不凡也是个不讲信义的小人。
走在阳关镇的街头上,玄正轻声问方传甲,道:“师祖,你是怎么发觉姓包的偷袭?我并未听到啊!”
方传甲一笑,他举起手上的三节银枪,道:“你看看我这银枪,就好橡一面小镜子那么亮,姓包的形像虽变,但他若是移动,我便会在枪上面发现他的动向。”
玄正立刻恍然大悟,难怪师祖退出“仙人醉”的时候把银枪竖在面前。
方传甲冷冷地又道:“永远不要相信敌人说出的话,我活到今天,就是我处处小心,偶一失手,遗恨终生。”
玄正点着头,他就是缺少这些江湖经验,如今他更加佩服师祖高明。
方传甲抬头望望天空,道:“找地方吃饱了睡一觉,我们不能干耗两个时辰。”
于是,二人找了一家小客店,方传甲要店小二把两匹马加上好料,便玄正二人关起房门商量。
“师祖,那包不凡乃是关山红手下悍将,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我们赶一举收拾姓包的,免不了场斯杀,师祖有何计较?”
方传甲道:“我们按计划一步一步逼,对付一个包不凡,我们有七成胜算。”
他顿了一下,又道:“姓关的这个人,他真的是异族奸细吗?姓包的当面发毒誓,肯定他不是奸细。”
玄正想了一下,道:“我就是不明白,关山红为什么叫我杀清军的人。”
方传甲冷哼一声,道:“此时别想得那么多,按我们的方法,铲除姓关这人的羽翼,最后找上快活坝,到时候还怕他不说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方传甲替玄正出了个“各个击破”的谋略,他不要玄正直上“快活坝”找关山红,因为那会是件极危险的事,万一关山红的人马在等他前去自投罗网,玄正就惨了。
阳关镇上一片沉寂,不少人家在门前洒水,街道上的灰尘不再像人多时候一样的场尘年鼻了。
便在夕阳洒下一片赤红里,两匹健马驮着方传甲与玄正二人,缓缓地往镇南外的一座小土岗上驰去。
方传甲未开口说话,玄正也没有,只因为这是一场搏杀的前夕,也是山雨欲来之时。
玄正面上一片肃穆,便方传甲也把少了半距牙的瘪嘴巴闭得紧紧的,就好像他装了一肚子的闷气一样。
两匹马踩着碎石子路。迂迂地绕上那座山坡上,却发现五个人站在棵大下。
那是四个彪形大汉,每个人的右肩头上扛着一把在砍刀,四个人挺胸凸肚腰三寸牛皮带,灯龙裤子系黑带,头上还缠着红丝带,并肩站在一个人的身后面。
那个人当然是“快刀”包不凡。
就在玄正当先上得小土坡,包不凡已抬头看看西落的太阳——真准,正巧那赤红的太阳像个大火盆也似地搁在一道山坡上。
包不凡吃吃笑道:“我尊敬守时的人,玄老弟,你们都是包某尊敬的人。”
玄正不开口,他与方传甲一齐下得马来,他把马拉在土坡一边,发现方传甲已往包不凡走去。
玄正紧追上,于是,双方照面了。
包不凡仍然吃吃笑,他好像不是来玩命一样,笑得那么的轻松。
方传甲站在那儿面无瑶情地,道:“姓包的,对于掩饰自己内心恐怖的方法有许多种,你的傻笑便是其一。”
包不凡立刻收住笑,他那扫帚眉抟一挑,道:“老甲鱼,你说包大爷内心恐怖?”
方传甲重重地点着头,道:“难道不是?”
包不凡忽又仰天一声哈哈,道:“错得离谱了,姓包的从不知道什么叫怕。”
方传甲立刻遥问一句,道:“然则有什么好使你发笑得不亦乐乎?”
包不凡道:“老子笑你们两个不自量力,这世上有许多不自量力的人,他们的结束,都是一样,招来了悲惨可笑的下场,我以为你二人就是这种不自量力的人。”
方传甲笑了。
他笑的声音似鸦鸣,悲壮中带着几分凄凉,那是他发自,内心的最深感触。
笑着,方传甲戟包不凡,道:“江湖翻滚五十年,今日才遇上你这位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的混帐小子,你不觉着自视太高了吗?”
不料包不凡并不恼怒,他仍然一副笑脸,道:“我一向不自视很高,但在你二位面前,我却有这种感觉,你们正应了那句老古话,‘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难道不是?”
方传甲沉声,道:“是谁进地狱,此时言之过早,那得交手之后方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