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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断声声繁华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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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声渐渐地小了下去,我收回目光,却看到那名女子正款款走下台阶,抬头却对上我的目光。眼眸里没有烟花女子的妖娆,有的,却是一方清澈流光。
  她笑了笑,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俯身微拜,便消失在了台后的华丽帐子里。
  再回头,先前坐在我们隔壁的那个胡商也不见了,留下的茶碗里,一股袅袅白烟升起。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我突然有些心烦意乱,站起身。单永和格汗尔连忙起身,我跨过茶楼的门槛,大街上依旧商贾如云,人声熙攘,远处的太阳,却已经只剩下了一些余晖,将一切都涂抹上了一层金黄,一阵暖意迎面扑上我的脸。
  夕阳下,乌泊如同鎏金一般突然鲜活起来,甚至于它的每粒尘埃都神采飞扬。少年的时候,我就曾经每日都看着这重复的一幕,那时还傻傻的想过,如果以后无法回到京城,那么在这里终老也不错。
  我又好笑又好气的摇了摇头,那时的自己恐怕连做梦都不会想到能有今日吧。
  迎面一个军士匆匆跑来,见到了拱手道:“将军……”我挥手示意他不要这么说,他顿了一下,低声道:“兄弟们在郊外树林里发现流寇踪迹……”
  “树林?”
  “对,好像只有十来个人左右,属下猜测可能是探子探听消息……”
  我泛上一丝笑容,理了理衣服,道:“我知道了,回到督护府再做定夺。”

  第三章

  西域夜晚的寒气不输之于塞北。白日的阵阵灼热到了夜晚,便化成了丝丝冰凉入骨的寒气,将士们小心的控制着胯下的坐骑,熊熊火把下,他们的脸都忽明忽暗,英武之外平添了一份萧杀。
  根据裴祯所派出的探子奏报,流寇这几日的活动范围逼近了乌泊城郊,又有从西边来的胡商报告说看到一大队人马出没在红水山山脚,我吓了决心,决定亲自去红水山看看。
  头顶的一弯残月映出丝丝红色,在当地人看来,这是不祥之兆。我冷笑一声,那年岐水一战,双方死伤无数,连河水的血色足足过了十日方才消退,那可真算是惨绝人寰,而上天可曾有降下何种预兆?
  手中的火把在流窜的寒风里颤了两颤,我握紧了腰上的剑。
  十一年前的岐水一战;让我心里直到现在仍然胆寒,当时的鲜狄可汗赫连代在那一战中受伤颇深,听说回到鲜狄王庭就一病不起,拖了一年就归天了,新继位的可汗赫连寒凌在昆仑神面前立下誓言,发誓一定要报这杀父受辱之仇。
  夜黑风高,空旷的原野里,不时传来狼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几个年纪小的士兵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漆黑的四周,只有几百军士们手中的火把把将几丈内照得白昼一般。
  几百对几十,是有胜算的,只是不够英雄罢了。
  英雄,英雄又如何?
  我那未曾谋面的父亲顶着英雄盖世的名头,竟连几千救兵都搬不来,人在城在,城亡人亡,最后只得一把利刃了此残生,丢下了我母亲和尚在母亲腹中的我。
  思及此,我痛苦的闭上眼睛,脑中一阵疼痛,瞬间用力的睁开。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永远是母亲和我心中不可触及的伤痛。
  “将军?”
  我冷不丁一个激灵,才回过神,单永正用担忧的眼光看着我,我正要说话,不料又是一阵刺痛激凛凛地袭来,贯透胸间,顿时给渗出一身冷汗来。单永立即打马紧追了几步,轻拍我僵直的背脊,我牵出一笑本想宽慰他,不过看他一脸惶恐,怕是我笑得十分难看。
  “前边就是探子所说的流寇聚集之地了,”单永载我耳旁轻声道,“就在半山腰。”
  抬眼望去,漆黑的山体慢慢的显出了形状,山路陡峭,隐隐得见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一次大概也只能容两人,这几百军士实在是没有必要尽数上山。
  “单永,你带着一半人马在山脚原地待命,我率余下的兵马去山上察看。”我说着就挥起马鞭。不料竟然被单永一下抓住,只听他道:“将军,我等尚不清楚流寇的真实意图,您这样贸然前去,恐怕不妥。”
  他本是好意,这点我岂能不知道,但还是一下子甩开马鞭,我扯了扯猎猎的披风,淡淡道:“不要多言,我自有定夺。”
  山上的路比我想的要难走,西域地区的山都是些石山,而红水山却是土山,马蹄踩上去,大半陷于沙土之中,再加上郁郁葱葱的树丛和不时伸出的枝蔓,不仅人弄得劳累不已,连战马都开始喷着粗气。
  渐行渐远,山下的人在月光下显得不甚分明,我转头看向前方,一阵风夹杂着细细碎碎的沙土打在的脸上,嘴角顿时感觉涩涩。
  我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爬上心头。
  设寨在山腰自古就是兵家之大忌,如果敌兵切断了水源,再放火烧山,不战自胜。倘若是一般的流寇,但是不足为怪,但经过几日的观察和督护府的军报,我一直觉得这股流寇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按照山路的地形;这种狭窄的道路上;大军是很难展开的;官军虽说人数占上风的优势并不太大;很容易打成添油式的战斗;但仅是这样也是一股只知打家劫舍的流寇所无法抵挡。
  那么……我的心猛然一颤,如果是那样,那样……就糟了!
  “停下!”
  众人纷纷勒住马缰,一脸不解的看着我。月光暗了几分,一只苍鹰在众人头顶盘旋,寂静的夜里鸣叫声分外的清明。
  “立刻掉转马头,全部下山。”我喊道,突然间听到草木簌簌、鸟雀纷飞的杂乱声响,我咬了咬牙,立刻握紧了剑柄。
  “竟然能从蛛丝马迹中见得是圈套,看来是我低估了何大将军。”一个雄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我猛地回头,几十余骑奔马在树影间时隐时现,马蹄“得得”如紧锣密鼓,扬起的枯草腐叶,在林草上空飞舞盘旋。
  我稳住心神,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远方贵客,何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奔马停住,一匹高头大马从中缓缓而出,马背上的那人身材高大,眉目深邃,正是白日里茶馆做胡商打扮之人。
  再次凝神静听,这回更听出响声中杂着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嘈杂声……想必是相隔还远的缘故,但已将这里圈住,做成合围之势。我的队伍里出现了若有若无的嘈杂声,有些已经混乱。
  “在下乃大澜何以轩,敢问阁下之名。”我拱手问道。
  男子回礼道:“我乃鲜狄可汗,赫连寒凌。在此得见何将军,乃是一生幸会。”
  我冷冷一笑,并不答话。草木雀鸟之声已渐渐归于平静,夜间的寒风如有若无的飘荡,暗淡的月光下,我环顾四周,好好地打量了一下。
  赫连寒凌坐于马上,神色淡定,嘴角处还挂着一丝笑,倒是他背后那些看不出表情的士兵,个个都是杀气腾腾,手中的刀锋映出闪闪的白光。
  我略微侧过头,对身后的士兵叮嘱了几句,复才抬头道:“可汗倒是好兴致,鲜狄铁骑刚刚被远逐大漠,可汗不休养生息,反而来到这西域,每日纵马奔驰。”
  赫连寒凌背后一人听闻便要发作,不料却被他拦下。赫连寒凌抬头笑道:“将军言重了,我鲜狄虽被你率军远逐大漠,但还没有伤及元气。本可汗久闻将军大名,这次前来西域,只是想见上一见。”
  我缓下身形,含笑说:“何某何德何能,竟能劳动可汗大驾,亲来会晤,实是不胜荣幸之至。”
  “将军切莫妄自菲薄,自先王去世,将军的盛名在北陆一日胜过一日,本可汗爱才心切,自然是要见见。”
  我哼了一声,纵然心中愤怒,但脸上仍然没有显现。这鲜狄可汗委实厉害,鲜狄远遁漠北,他却仍然无所畏惧,率领少量人马来到西域,还孤身一人进入乌泊城里,想必也是四处打探消息。
  赫连寒凌也没有作声,好似旨在沉吟。瞬间四周又重新寂静无声,只有火把上的松油吱吱燃烧的细微声响,偶尔一两下马的鼻息才打破静谧。
  “何将军,”他突然开口,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直视我,“本可汗一向敬重英雄,你对我们鲜狄人说虽意味着征战和杀戮,但我们不以这为耻,我们输给世上强的人,向强者表示敬意,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我不禁有些动容,心里涌上些莫名的滋味,但一想到身后的军士以及眼前闪着凛光的刀刃,冷淡道:“何某想可汗千里迢迢来到这西域,并不是只为了说这几句话吧。”
  赫连寒凌听闻便笑,微微抬起右手,一挥,身后便齐刷刷的亮起一排锋利的箭簇。金属的箭头在月光下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寒光,开弓上弦,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狭窄的小路上,他在上,我在下,天时地利都被他占尽,我与这几百军士便是插翅也难飞。
  身后的军士们却瞬间利剑出鞘,剑峰直指前方,一时间杀气肃然。
  “何将军,本可汗不想伤了你。”他神色悠闲,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
  我长笑一声,朗声道:“何某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可也知道忠君爱国四个字怎么写!”罢了我又笑:“看来鲜狄经过此一役也大不如前,堂堂可汗沦落到设下圈套,才能斩杀他国大将,真是辱了鲜狄在北陆的盛名!”
  他收起笑容,脸色也慢慢的沉了下去,月亮隐进乌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又有了笑容,看着我一字一句说:“本可汗果然没有看错人,何大将军,本可汗很期待与你在战场上见面。”
  “给我。”
  他突然伸手夺过身边之人的弓箭,微微眯起眼,瞬间一支白羽箭激射而出。
  我纵然心上惊诧不已,但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任凭着箭身擦着脸颊而过,一片静寂中只听箭如风雷呼啸凄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根本连想上一想的时间都没有。
  “将军——”
  “咚!”箭头牢牢的钉于我身边的树干之上,树叶沙沙作响,可见力道之大。
  “后会有期!”他将弓箭扔给原先那人,双眼神色似笑非笑,一拽马缰,便隐没于树丛之中,身边数骑紧随其后,一阵声响之后,原先的那些高头大马就无影无踪了。
  我只听到自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周围一片解脱之声,一名军士急忙道:“将军,可曾有受伤?”
  我摇摇头,抿了抿嘴,对他说:“发信号给底下的单永,如看到马队踪迹,不要去管,让它离开就好。”
  军士虽有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了。
  另一军士不解的问我:“将军,为何不联络底下的人马,来个上下夹击?”我干笑了一声,“上下夹击?小子,你把鲜狄人想得太简单了,他们生性敏感,可汗既然敢来这大澜朝控制的西域,就早已做好了打算,我料想他们远处定是有大批军队。就算只有刚才那些人马,也都是可汗王庭的精锐,以一当百不在话下,我们这些人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那还能调动西域督护的守军啊。”
  “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一夹马腹,“西域这几年刚刚安定,实在不宜再动干戈。不说了,走吧。”
  月亮又出了乌云,一阵冷风拂过,我才发觉自己的脊背上全都是冷汗。
  西域督护府里的灯火通明,鲜狄可汗出入西域犹如无人之境,我到底还是发了怒。
  朝廷在西域的守军常年保持在两万人左右,再加上督护可以控制的军队,整整三万余人,竟然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我命人放出数十只信鸽,信使若干,联络四方守卫的将领,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裴大人,我倒是想听听您的解释!”
  裴祯站在我面前,身体如筛子般抖动了几下,才低声地说:“自从六个月前鲜狄进攻京师,下官手中的三万余人就被兵部的命令借走了十之七八,剩下不但要担任平日的守卫任务,还加上了护送客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后来您率军将鲜狄赶走,大伙不免松了口气,这才……”
  我的一口气被噎住了,思索了半天,道:“行……我知道了,这本不干你的事……只是,这兵部借走的军队,按理说就不该借的。”
  “将军,您一直在外,对朝廷现在的情况恐是有所不知……”裴祯抬起头,“兵部的慕尚书说西域的守军擅长大漠作战,所以就……”
  我打断他的话,“自威平帝平定西域以来,哪朝哪代都不会去轻易调动西域守军,他慕尚书怎么敢——”
  话说到一半我有些哑然,慕贵妃现圣眷正隆,她的哥哥慕风林现节制兵部,他说的话,下边那敢不听,裴祯一个西域督护,哪里来的胆子去顶撞慕风林。
  “行……行……你下去吧……”我无力的摆摆手,裴祯如大赦般逃出门外,我心事重重的在狭小的屋子里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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