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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不算是背叛,毕竟我们的关系什麽也不是,利用以及地下情人,就连契约这样肤浅的关系也称不上。」
「可是当你用手枪瞄准我的左胸时,那瞬间我却有一种,被世界厌恶遗弃的感觉。」
「那大概也是诅咒吧,你却忘了,我的身体构造和一般人不同。」
「我的心脏,其实是在右边。」
六道骸忽然捉住纲吉的手腕,狡黠地笑望著纲吉又是错愕又是惊惶的表情,他轻轻地托著那比他小得多的手指,细细啄吻著,然後满意地感受到指尖所传来的细微颤意。
「当我从血泊中醒来时,真不知道该感谢你的愚蠢还是天真,竟然就连死亡的检查,也都阻止你的手下执行…也许是你的自以为是和无聊的同情心在作祟也不一定。」
「於是我侥存下来,不知道从今而後该如何走,我的家族、我的人生,全都被你毁得彻底。」
骸转过身,淡淡然地瞅了一眼身旁的墓碑。
上头没有过多的纹饰,嫩绿的青苔缀饰出一点点的苍凉,就连文字也都像是草草刻印下来的,经由光阴的抹灭已不复见初时的生硬痕迹,只能勉强辨认出那是几个字母符号,但无法确定是哪一种语言系统。
「你没多久後便离开你的家族,来到日本。」
「却在刚来到的第一天,被敌对家族设计炸死在自家住宅。遗物什麽的,全都没有留下。就连死的时候,身体都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几乎无法辨认──」
「而我,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你真是个残忍的人,就连报复这唯一的存活理由,也都不留给我。」
「因此我对我自己下了诅咒,不管要多久,我都要将所有你带给我的屈辱,一一还诸於你。」
「所以我付出了代价。」
蓝发少年牵著纲吉的手,引导著他将手指触向自己胸前。原先挣脱著逃离控制的手掌,在覆上右胸那处森冷的凉意时,刹那间却忘了挣扎。
──那里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没有脏器有力的鼓动,没有血液奔腾的跃动,就连空气吐纳的微小升降──什麽都没有。
纲吉仰起脸,不敢置信地望向骸。他不下意识地用力抓著少年的衣襟,却怎麽样也感觉不到,属於生命的脉动。那明明曾经让他印象鲜明、在公车上、在生死交集的瞬间曾熨贴著自己交集心情的搏动感,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
「──我付出生命,以及轮回的能力。」
六道骸不著痕迹地垂下异色的双眼,笑容勾勒得无比自然。
「现下支撑著我形体的,只不过是…一种幻术罢了。」
「现在的我,根本不算活著呢。」
没有生命、无法轮回,只能永久以无法死去的姿态,冷冷伺机等候报复的时机。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直到忘了所有为人的情感?
纲吉睁著眼,无比痛苦地看向骸。他没办法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重击,只能用两手紧紧地揪住六道骸的前襟。所有的话语在唇舌嗫嚅间便失去重量,什麽都表达不出。
「你这样算是在可怜我吗,纲吉?」
六道骸笑笑地问,反握上纲吉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将其间的力道松懈下来。
「…这不是可怜啊…我怎麽可能会同情你……」
纲吉重重地甩了甩头,声音嘶哑地近乎哭泣。
「这样的心情…明明就应该是、心痛才对啊──」
「说什麽报复…怎麽可能会有人为了这种念头而抛弃一切──」
近乎挣扎地甩开还握手的力度,像是馀力的反击也像是刻意的隔阂,纲吉半掩著眼帘重重朝後跌了一步。他注视著骸,近乎泫然欲泣。
「骸你明明是…舍不得那个人离开、想要等著那个人回来不是吗?」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连等待的心情、都忘记了──」
27。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呢。』
『…怎麽?既然那麽想要的话,乾脆挖出来给你好了。』
『哈哈、你这孩子还是一样那麽喜欢开玩笑──』
『那麽、需要用我的眼睛来交换吗?』
『……还是算了…』
『这是被诅咒的双眼,』
『我不要你、染上那样丑陋的罪恶颜色──』
六道骸悠悠地望著片片羽翼滑翔过地平线的灼烧色彩,此时垂於山峦间的一轮夕阳比任何记忆所及的样貌要更加的豔红,像能滴出血一般,将所有世界中的景物泼上浓浓一层黏稠淋漓的色调,孤寂杳然的墓园几乎成了一座焚化炉,焚烧湮灭已然沈寂的回忆──无论长短,无论豔丽或苍凉。
他几乎以为自己记起了什麽,却在方拾起画面的瞬间碾落消蚀成细碎的屑末。他不禁忆起久远前的传统,怀抱著祝福将故人的骨灰洒满海洋的每一处,据说能够将思念一并传送给以逝的亡者。他不知道在前一世甚或前几世的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行为,但骸确信著,此刻的他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将回忆紧紧护在手心里,哪怕记忆的碎片会将手扎得满淌血水。
尽管事实的不堪提醒了他,那些回忆终究不是精致的碎片,而是随风易逝的沙尘。
(即使那样也无所谓了)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努力,不会全是无意义的)
(我也早已不是、那个最初的无知的我了──)
走在前头的纲吉偶尔会扭过头窥望骸,小心翼翼而又不想明目表现的模样正如他印象中的泽田纲吉,总是那样胆小畏怯而又过份善良。六道骸微微绽了个浅浅的笑意,趁著对方措手不及的瞬间,然後他满意地看到那孩子彷佛受到惊吓似地猛然别过脸。
他们依循著荒废许久的石板铺道,逐渐向著寂寥的边缘走去。在踏出墓园的前一刻时纲吉若有所思地回顾了一眼,那一眼的成分或许极其轻微,但纲吉总认为离开这墓园的刹那,他似乎也将与什麽样的记忆割开联系。心底忽然松懈下来的释怀,那也许是一种,慎重的告别仪式。
纲吉转而谨慎地望向已跟上身旁的骸,少年在暮色的垂笼下像是沐浴於血雾之中,红色的眼睛像是妖异的宝石,燃烧於炽热的火焰之中。他忽然间又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情绪俘虏了他的心灵,有点晕眩的、有点痛苦的、有点无法自拔的,每一次这般凝神专注地望著六道骸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心悸得疼痛。彷佛自己都不再是自己,如果说、这是属於另一个人、他的前一世在灵魂上所铭刻下不能抹灭的印记的话──
他绝不能接受。
他无法接受。
「纲、泽田──泽田同学──」
纲吉听见遥远的另一端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然而他却无法听清楚、其中几乎崩溃的哭呛。
他狐疑地别过脸,却发现在笔直的道路的对岸,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笹川京子。
Step。10
28。
纲吉怔忪地望著对面那一抹纤细而脆弱的身影,黄昏下的馀晖透著彷佛燃烧一般的灼亮,将两岸的景物烧熔成迷离而破碎似的琉璃色泽。但他依稀能窥见女孩子脸上的深沈无助与斑斓的泪水,他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捏紧般的疼。
纲吉没有办法地记忆起那一日在学校的种种,女孩子绝望的眼泪,众人不知情的责难与污辱,笼罩自己一身无法控诉无法寻求庇护的深沈痛苦,以及那个人淡淡然的一句话──
他强迫自己扭过脸,没有注意六道骸正露出如何的神情,纲吉伸手拉住骸的袖子,力道紧的连自己都能感到指甲生硬刻在掌心的剧烈痛意。
「我们走…」
「…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们快点走、骸──」
「等等、泽田──泽田同学──」
「我有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女孩子急促地喘著气,喘息中带有声声抽噎。笹川比他更快做出反应,女孩子也不顾车道上稀稀疏疏的几辆晃身而过的急驶车辆,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她泪眼婆娑看著纲吉刻意回避的背影,忍不住双手掩面。
「对不起──」
「我明明、早就知道…泽田喜欢云雀学长的事──」
「可是我却──」
笹川望著纲吉仍旧不愿面对的身影,她掩著紧咬的嘴唇,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
「…我从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所以那些、都不重要了──」
女孩子重重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只是这样…」
「我明明、就有机会澄清的…」
「喜欢的不是学长、而是泽田啊……」
纲吉愣住了。
他松开紧扣六道骸指尖的手指,缓慢而僵硬地别过脸,然後瞥见了女孩子眼底积聚的泪潮。
那影像忽然与脑海中许久前所刻下的一幕重叠,在午後夕阳中笹川的栗色短发与唇畔的一抹浅笑是那样的乾净脱俗而又无比纯真自然,记忆中的笹川永远是带著包容而温暖的盈盈笑意陪伴著自己,勇敢而无惧地替他解围、在他遭遇困阨时默默地为自己垂泪。一直、一直都是,深深喜爱著女孩子的温柔与纤细。
他怎麽可以忘了,那样静静守候著的无私的付出──
「我知道…泽田只用那样的目光注视著云雀学长…」
笹川望著纲吉逐渐迈出步伐,她悄悄地闭上眼,任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
「我却好嫉妒…」
「那时候、其实班上有些人在流传著,看到你和云雀学长单独在一起的事…那些同学做了很多揣测,多半认为你和学长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却想、如果让他们以为我喜欢学长,会不会让他们不会再继续针对你?」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好希望你能藉此对学长死心……」
笹川缓缓地睁开双眼,感觉到纲吉正默默地替她拭去颊上的泪痕。
她用双手轻轻地覆上纲吉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女孩子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对不起…」
「我不应该那样做、更应该在泽田难过时…帮助你的……」
「可是我却什麽都做不到……」
笹川重重地摇了摇头,垂下脸,然後松开了握住的双手。
「明明知道你的心情、明明知道你的难受……」
「…是我害你这麽的痛苦……」
「不是的、不是京子的错哟──」
笹川愣愣地睁大了眼,望著纲吉绽出的浅浅微笑。
「你总是为我著想的那麽多,京子从来没有做错什麽。」
「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所以…。。」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让你掉了这麽多的眼泪。」
笹川京子半掩著嘴唇,不敢置信地凝视著纲吉。
眼里积蓄已久的水气再也无法按耐,她垂下脸,手掌无助地按压著纲吉的肩膀,痛哭失声。
纲吉抬起脸,不经意地望见不远的前方,六道骸仍驻足遥望著这一切。
一蓝一红的双眼在夕阳的斜照下闪烁著悸痛的黯淡。
29。
『有时候我会想,等到我死後,我的墓碑上应该要刻些什麽?』
『…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由你决定的吧?』
『反正──不外乎就是些歌功颂德溢满赞美的词汇,顶多再加个名字和生卒年月。』
『这麽说好像也是呢…唔──』
『可是我希望,那是由你来刻上去的。』
『……喔、你这麽希望来你坟上的人都来看你的笑话吗?』
『不会的,因为到时候一定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哼……』
『你偶尔想起我的话,就只需要坐在墓碑前,对它说说话,就像现在和我谈话一样。』
『每一个礼拜五,我都会等你,那是我们约定好的碰面日。』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会一直、一直聆听著。』
『你一定也能听见我的回答,因为风会把我的思念传达给你。』
『所以,你不会永远是孤单一人的。』
『即便我死後,我依然想守护著你。』
六道骸牵著纲吉的手,十指紧紧地扣著。
比起以往,他更常从发白的思绪里无意识地勾起一点点片段的记忆。他想起曾经是纲吉前一世的男人对自己说过的话,虽然当时的他只当作那是男人无聊的未来构思而嗤之以鼻,可直到预言成真的那一刻他始终以为所有的破灭都只是虚幻的假象。他看著男人踏入木制宅房的没几分钟後便突然爆出熊熊火花,六道骸已然无法忆起那一瞬间撕裂心房的爆裂巨响究竟如何令人惊骇,但往後的日子里他的视线却被那重重吞噬的火舌所掩埋。
无情的怒火退却滚烫後,他踩著焦黑的土地,从层层叠垒的支柱残骸中勉强辨认出一点点他所熟悉的色调,那个人服饰上的一角,唯一可供辨识的薄弱存在。
他将双手覆在上头,尚留有热气的积聚,却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温度。
(那时候浮上心头的感觉是什麽呢…)
六道骸看著身旁正瞪著自己看的孩子,纲吉似乎不解他陷入沉默的原因。
他神秘地牵起笑意的弧度,然後倾下身,吻了吻纲吉的额头。
孩子先是有些颤抖的抗拒,然而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他看著纲吉静静地閤上眼帘,长长的睫毛像是隐忍般地颤动著。
(似乎是……眷恋与痛恨的心情……)
(还有一点点的…谅解…呢……)
「你那时候对那个女孩子说,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呢。」
六道骸稍稍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