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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云鬓,低声说道:“何止认得,我们是青梅竹马之交呢!你爹没有和你提过铁掌神弹杨仲
英的名字吗?我就是铁掌神弹的女儿。”唐经天叫道:“呵,原来你就是杨柳青,嗯,杨伯
母。我妈常说起你。”那妇人柳眉一扬,道:“你妈好?”唐经天道:“好。我妈说二十多
年前,他们都曾受过你父亲的大恩,我爹曾在你爹门下习技五年,说来你该是我的师叔。”
那妇人想起二十余年前的情事,笑道:“你爹爹好?”唐经天道:“好。我爹在天山之时还
供奉有杨师祖的灵位呢!”那妇人这才真正开颜一笑,道:“我们本来是要到天山探望你的
父母的,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你。这也真是缘法。”
原来这妇人名唤杨柳青,曾经是过唐晓澜的未婚妻,后来解除了婚约,才改嫁五行拳名
家邹锡九的。女子最难忘初恋情人,杨柳青生了女儿,心中还不时会忆起往事,与唐晓澜多
年不见,难免悬念。邹锡九也知道妻子情意,深知她与自己已是一对恩爱夫妻,对唐晓澜的
忆念绝非旧日之情,而且他也想见唐晓澜一面,因此陪着妻子远来。他们本来是在山东杨仲
英的旧家居住,三年之前,为了一桩事情,才搬到四川来的。
唐经天中毒大深,醒后数天,才能扶壁试行,看来非疗养一月半月,难以恢复。因此只
好在邹家住下来。邹家三父女对他爱护备至,尤其是杨柳青,简直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
百般呵护。杨柳青的女儿邹绛霞天真活泼,有如依人小鸟,时常请唐经天指教武功精义,唐
经夭初初伤愈,她就扶他在庭院里散步,唐经天心无邪念,也并不以为意。
过了十天,唐经夭除了体力尚差之外,毒气已经去尽,人亦渐渐复原,这一晚和邹绛霞
在屋外散步,屋外花影扶疏,月光如水,这时已是春尽夏来,茉莉花开得正香,晚风吹来,
中人欲醉。
邹绛霞笑语盈盈,不知怎的提起天山,邹绛霞问道:“天山之上好不好玩?”唐经天道
:“住惯了不觉怎样,若没有到过的人,样样都会觉得新奇,那里终年积雪,冰河交错,从
山顶望下,就像千百道银色的长龙一样。”邹绛霞问道:“呵,那岂不成了神话中仙女所居
的琉璃世界了?”唐经天道:“我还见过冰宫呢!”骤然想起冰川天女,不觉黯然。邹终霞
道:“在天山上吗?”唐经天道:“不,不在天山。”邹绛霞忽然发现唐经天似是有点郁郁
不欢,忙问道:“提起天山,你定想家了?待你伤好之后,我们都陪你去。”唐经天道:”
不,我还要到川西一趟。”邹绛霞道:“在天山上,寂不寂寞?”唐经天道:“我们有几家
人家,时常来往,也不算寂寞。我姨妈也在天山,她最欢喜顽皮的女孩子。”邹绛霞道:”
嗯,我听妈妈说过,她说你妈姐妹俩非常相像,好玩得很。”唐经天笑道:“她们本是一对
孪生姐妹,有时候连我也分辨不出来。”邹绛霞笑道:“你的表兄弟象你么?”唐经大道:
“不象。”忽地笑道:“我的表妹倒有点像你。”邹绛霞道:“你的表妹美么?”唐经天道
:“很美,像你一样。”邹绛霞道:“你说慌,她一定美得多!”忽地笑道:“我妈说你神
情举止,都像你父亲少时一样,那么你也一定是个多情种子了?”
此话突如其来,唐经天一怔道:“什么?”邹绛霞道,“你爹以前在我外祖家曾写过一
首词,那张词笺,我妈还收着,我瞧着好玩,带在身边,想请你解给我听,我不大懂,但读
起来也觉得写词的人,一定多情得很。”邹绛霞女孩儿家,口没遮拦,唐经大听她谈论自己
的父亲,却有点不好意思,但心中好奇,便道:“你带在身边么?拿来给我瞧瞧。”
那张词笺已有点残破了,但每一个字都还完整,填的词牌是百字令,词道:
飘萍倦侣,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
剑匣诗囊长作伴,踏破晚风朝露。
长啸穿云,高歌散雾,孤雁来还去!
盟鸥社燕,雪泥鸿爪无据!
云山梦影模糊,乳燕寻巢,又惧重帘阻;
露白蓖苍肠断句,却情何人传语?
蕉桐独抱,霓裳细谱,望断大涯路!
素娥青女,仙踪甚日重遇。
这首词本来是唐晓澜当年思忆吕四娘而写的,杨柳青一知半解,却误会成是为她写的,
保留至今。邹绛霞道:“你妈妈真好福气,你爹爹把她当成仙女呢!你妈那时候为什么将他
冷淡?”她把词中的“素娥青女”当成是唐经天现在的母亲,唐经天却是心中奇怪。
唐经天反复吟哦,细味词中之意,乃是怀念远人,而又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幽怨
,唐经天心道:“那时父亲正住在扬家,这首词自然不是写给杨柳青的了。”他也不知此词
来历,只道是父亲当年写给母亲的词笺,暗自笑道:“我只见爹爹和妈妈相敬如宾,原来当
年也曾闹过一场别扭。”邹绛霞微微笑道:一有其父必有其子,想来你也是个多情种子的了
,可惜你的小表妹不在身边呵!”
这首词缠绵徘恻,如怨如慕,唐经天反复吟哦,想起冰川天女,不觉痴了。见邹绛霞笑
语盈盈,一副无邪的天真少女神态,心中暗自笑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小表妹不过像如今
之你,当年你母亲一样,而我也和我父亲一样,心中怀念的实是另有其人。”
邹绛霞见唐经天忽而沉思,忽而微笑,既似意恼,又似神伤,只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撩
起他的情绪,心中暗暗后悔。忽听得唐经天轻轻咳了一声,茉莉花下,她的母亲走了出来,
邹绛霞瞑道:“妈,你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杨柳青笑道:“你们说了什么话来了?连妈
也听不得。”她俩母女有如姐妹,说惯笑话:唐经天却是有点尴尬,问道:“伯母这么晚了
,还一个人出来?”杨柳青看了他们一眼,道:“是呵,是很晚了。”
唐经天面上一红,只听得杨柳青缓缓说道:“经天,你现在尚未恢复,霞儿你陪唐哥哥
玩,可不要离开家门太远。”邹绛霞见母亲这回说话,不似取笑,问道:“这是为何?”杨
柳青道:“经天,你还记得那疯丐吗?”邹绎霞打了个寒战,抢着说道:“这丑八怪,死麻
疯,烧变了灰我也记得。”唐经天笑道:“其实他也不算丑怪,不是有意的吓人的时候,看
来倒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话说出后,心中忽然一动,暗暗诧异。
唐经天曾听父母谈过他们当年在海岛上大战毒龙尊者之事,毒龙尊者曾经是个大麻疯,
后来逃到海岛中自己疗好,因而憎恨世人。唐经天曾读过一些医书,心中想道:“像他那样
满身疙瘩,麻疯病该是染得很重的了,何以眉毛并不脱落?莫非他也是和毒龙尊者一流人物
?”又想道:“若然如此,那他的病也该早已治好。毒龙尊者当年逃到海外,练了几十年才
练到上乘武功。他这样年青,患了麻疯,自然无人肯教,他又怎么练到了一身上乘的武功叶
忽然想起莫非他是毒龙尊者的徒弟,但这是绝不可能之事。他的母亲曾经谈及,当吕四娘将
毒龙尊者收服之后,毒龙尊者回到中原,不到三年就死了。那时这疯丐最多不过是三两岁,
说话还未说得清楚的娃娃。
唐经天本是个心思灵敏的人,病愈之后,神智清明,细想那疯丐的音容举动,只觉有不
少可疑之处,问杨柳青道:“伯母,你提起这个疯丐,莫非他又在附近出现?”杨柳青道:
“不错,邻县一个武师前来报讯,说是他们那儿发现这么样一个怪人,专与武林好手作对,
听说唐老太婆也给他打了,他们前来报讯的师父还想邀请霞儿的爹去助拳呢,他却不知我们
早与那疯丐会过了。”唐经天一想,自己尚未复原,若然那疯丐一来,的确无人是他对手。
邹绛霞问道:“是那个曾教我打过暗器的唐老太婆么?”杨柳青道:“不错。”笑对唐经天
道:“二十多年前,她的大夫被你的姨母所杀,那时她曾几次向我们寻仇,后来得人化解,
如今与我们反而成为了好友了。”她们所谈的“唐老太婆”就是唐赛花,算起辈份来亦即龙
灵矫的师姐。唐经天心中一动,他本来要去寻访唐家的人的,却原来就在邻县。
邹绛霞骂道:“该死的大麻疯,真是像乱咬人的疯狗一般。”唐经天道:“伯母可知道
他的来历么?”杨柳青道:“听你邹伯伯说,这疯丐是最近两年才出现的,他从中原到西北
,专找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羞辱一番,便扬长而去,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唐经天沉吟不
语,心中反复思量,不得其解。忽听得杨柳青道:“居然有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肯与这大麻
疯一道。”唐经天吃了一惊道:“什么。”杨柳青道:“有人见他们三人一道。还有说有笑
呢。听说那两个女的也曾进入唐家,详细情形可就不知道了。”唐经天大为奇怪,心中想道
:“难道这两个女子竟是冰川天女与她的侍女幽萍?”想冰川天女何等高傲,等闲之人都不
放在她眼内,她肯与那麻疯一道?此事说来实是过于怪诞,难以入信。但除了她们二人,又
还有谁称得上“美若天仙”?
他没想到,这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当真就是冰川天女和她的侍女幽萍。她们到了
但吉尔,得见白教法王,问明了人川的道路,方向是走对了,可是却走了几次岔路,进入雀
儿山时,反落在唐经天之后,这天她们也到了雀儿山的险峻之处,幽萍忽然低声惊呼,跃后
数步,冰川天女一看,只见岩石之下,卧着一个乞丐,挡着去路。这乞丐衣裳破烂,露出两
条手臂,臂上结满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疙瘩,还有几处疮口,现出暗紫色的皮肉。面上一片红
云,略带浮肿,形象十分难看,冰川天女不识麻疯,见了这乞丐奄奄一息的样子,起了怜悯
之心,略一思量,对幽萍道:“救人一命,胜造六级浮屠,你把他扶起来,待我看看。”幽
萍想不到主人竟有如此吩咐,大感为难。
冰川天女道:“此地人迹罕到,我们不救他尚有谁救他?幽萍,你快去将他扶起。”冰
川天女未经世故,一片好心,却未想到,既然此地人迹罕到,这乞丐就定非常人。幽萍无奈
,上前两步,瞧了那乞丐一眼,道:“我看他只怕不能活了。”冰川天女道:“你怎么知道
?”幽萍折了一技树枝,轻轻一撩,道:“你看他僵卧如死,已经不能动了。”话未说完,
那乞丐忽然打了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张开两双呆滞的眼睛,木然地看了冰川
天女一眼,呻吟说道,“我快死了啦,你们还欺负我吗?”冰川天女听他说话,声音虽然微
弱,却无气败神衰之象,于是对那乞丐微微笑道:“你一定是饿了多天了,先吃点东西。”
将一双熟羊腿递到他的手中,那麻疯漠然无动于中,既无感激,更无道谢,将羊腿拿了过来
,片刻之间,嚼得干干净净。冰川天女道:“你怎么长了满身毒疮呵?”那乞丐把眼一睁,
道:“我生来就是如此,你怕看就走远些。”冰川天女道:“我不是讨厌你,我是想给你医
治。”那乞丐道:“你给我医治?”眼睛眨了一下,随即又毫无表情。
冰宫中有的是各种灵药,冰川天女随身亦携有多种,只道他患的是一般毒疮,便拿出一
瓶专解无名肿毒的药粉,递给他道:“你将这药敷上,看看如何?”那乞丐敷了手面之后,
打开赤膊,背上有一个个坟起的结节,道:“我敷不到。”冰川天女道:“幽萍,你给他敷
。”幽萍不敢不允,折了一支树枝,裹以白布,在山涧中一浸,酸上药粉,替他搽了背脊。
那乞丐道:“这药凉浸浸的,果然不错,但我这疮以前也曾医过,百药无效,你的药未帅能
将我医好。”冰川天女道:“再过两天,若这药无效,就再试第二种。”幽萍急道:“我们
还要赶路呵!”那乞丐盯了幽萍一眼,道:“好极啦,我正愁找不到食物,同你们走,既有
药医,又不愁没吃的。”冰川天女本未想到与他同走,但话一说出,那乞丐立即缠上,冰川
天女稍一踌躇,道:“好,救人救彻,那你就跟着走吧,你能走吗?”那乞丐道:“我一吃
饱,走山路那是毫不费力。”拾起拐杖,就跟在冰川天女后面。
冰川天女同他走了两天,到了雀儿山的南面,远远望去已可见到山下的人家。这两天来
,那乞丐都是一声不响,冰川天女打到野兽,烤熟了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