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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依依惜别
“你……”杨天曦听得他句句讽刺，好像又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哪里像一起历过患难、共过生死的，想起昨日在关下，登时心如死灰，哽咽道：“你即如此想，那还有什么好说！”她稳了稳心神，转身往回走，边掀帘子，边提高声音道：“云儿，送……”
之前想见她一面难比登天，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今个儿才见了一面，竟是如此，李世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尚未说完，杨天曦就被猛地拉住手腕，还不及反应，已被他从身后抱住，箍得她紧紧地，简直喘不过气来。杨天曦一顿才惊醒过来，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感觉他倒也没别的动作，干脆不动，刚想冷冷的堵他两句，叫他走，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湿，大吃一惊，心登时便软了。
就听他在耳边喃喃道：“杨天曦，你好狠的心！有能为的女子都这么硬的心肠吗？为了你三番两次什么都不顾，修罗场也闯了，一句话不顺你的耳，过去的事，就都一笔勾销了是不是？！”
杨天曦转过身来，见他双目泛红，心都揪在一起了。他向来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哪次这般慌张失措不是为了自己？罢了罢了……
她探身过来，胡乱亲去他脸上的水迹，反抱了他的腰道：“李世民，你还不是一样？！算了，说什么不受制于人，这话哪有脸跟你说？！我有哪一次不是被你拿得稳稳的？在你面前何时不是如同避猫鼠一般，只差把自己放盘子里端你面前，还怕你嫌太瘦塞牙了……”
李世民听她说的有趣，一派痛心疾首、误上贼船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那叫你认个错就这么难？！”
杨天曦依在他胸口，放软了声音说：“话不是此等说，你也有姊妹，如果当日你与我易地而处，中毒的是李长宁、李长云，你可能不顾而去？”
李世民摇摇头，狠狠得盯着她道：“你不用这般于情于理、入情入理，若那一日你手中抱得是杨杲，我绝无二话！可我要是因为别的女子，弃你而去，呵呵，你还肯见我，还能容得我来说三道四，那倒便是我李家先人积下大德了！”
杨天曦设想了一下他抱着别的女子抛下自己的情景，只这样想一想，便心痛如搅，想死的心都有了，才放下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搂紧了他的脖子：“李二，你叫李大人来提亲吧！昨日父皇说，这和亲是绝无可能了，你又这般有能为，解了围城之困，虽说家世……只要我喜欢，也倒罢了。你快回去……”
她一时紧张脱口说了出来，越说越觉得窘迫，再无当日要跟他回晋阳的直白勇气，毫无顾忌，只因她已将心交了出去么？杨天曦一顿住口，埋了脸在他脖子上伸指戳戳划划，却再说不下去。
李世民伸手将她从脖子上扯下来，刮刮她的鼻子道：“你这就等不及了？！”
杨天曦的眼珠转来转去，却始终不敢看他，只微微一声：“嗯……”
“呵呵……”李世民故意盯住她的眼睛，促狭道：“那到这时还敢嫌我家世不够显赫，能的你！”
杨天曦踟蹰片刻，终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道：“李二，好就是好，不够好便是不够好。你要知道，我心里在意一个人，原与别人不同。我是不会觉得他什么都千好万好的，除非他真是这样子。而是，即使他诸般不好，我仍然……仍然把他如珠如宝的摆在心里。”
李世民心中一涩，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可是……”就听杨天曦幽幽道：“李二，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或者你觉得，我的家世不是那么好了，你会不会，就不像现在这样对我了？”
李世民又刮刮她的鼻子道：“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嫁给个白丁，那自然就不好了，呵呵……”
眼前如此甜蜜，似乎满天乌云已散，幸福唾手可得，可杨天曦心里却慌慌的，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她突然又抱紧李世民，好像怀里抱着的便是全世界，力量大的带着蛮横与固执。这下李世民再迟钝也觉得了，轻轻拍着她的头安抚道：“傻瓜，你在怕什么？”
杨天曦在他怀中拼命摇头：“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你回去就叫李大人来提亲！”
然而，那终究是一个不能出口的秘密，怕你一去不回，怕玉碎宫倾中，等不来你。
李世民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恳切道：“好！你等我，我回去便叫父亲大人来向皇上求亲！你别怕，在我心里，待你永如今日！我会叫你永远站在恒山，不，站在这天下的最高处，与我一起，看江山万里！”
两日后，杨天曦便又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李世民跟云定兴部一起离开雁门。与他在一起的这短短时日，已经经历过多少次离别，她都已经开始算不清楚，一次比一次紧的揪着她的心。然而这一次，特别恐慌。她看着春寒料峭、山风凛冽中，他飘扬而起的玄色披风，总觉得，这一次，他似是再也不会返回。她多么想，不管站在她身侧的杨广，也不管杨浩，不管这身后的所有人，不顾一切得扑向他。那匹叫做白蹄乌的马背，便是她全部的世界。
但是，她不能，杨广已经松了口，他会叫他父亲来提亲，带着最最昂贵的彩礼，他一生的锦绣年华、这一世的江山如画，来娶她。因为太贵重珍视，她不舍得，她的幸福有一点点蒙尘，她要忍，她能忍，她会等他回来。
阴山余脉，苏木峰。
一阵苍凉的琴声响过，一枚号炮冲天而起，染起一片红霞。
烟尘滚滚、蹄声得得，四足踏雪的名驹驮着顾盼神飞、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袭棕衣，乘风而来，身后只跟了一名姿态洒落的青年文士。
乱石穿空中，走出紫色华服的男子。
李世民拱手道：“在下一时不慎，误伤了叶护，深感抱歉，不知叶护有无大碍？”
咄苾笑道：“当真是不慎么？还是二公子有心将小王与他一起除了？”
李世民道：“叶护说哪里话来？此事若不是叶护一力玉成，世民安能到此？！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世民又岂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青年文士接口道：“正是，何况如此一来错有错着，叶护舍生忘死相救可汗，有大功于朝，接位不更是理所应当之事？”
李世民忙道：“文静，不得多口……”
咄苾扫一眼刘文静道：“照如此说，我还得感谢这一箭之赐了？”
李世民抱拳道：“叶护，文静无礼，但有一点说的却没错，世民之前答应你之事，业已做到。如今你国中群龙无首，叶护论资历、人望、能力，皆是不二人选，若叶护有用世民处，水火不避。”
咄苾笑道：“如此小王便先行谢过二公子了。”
李世民道：“祝叶护此去，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送走了咄苾，刘文静思索再三，还是问道：“公子爷，你既费了这许多功夫来解雁门之围，又为何不效曹孟德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5节、岁月忽已晚
第195节、岁月忽已晚
李世民道：“文静，欲效曹公故事者多矣，又有几人能够成功？便是同时，董卓、李傕、郭汜曾先后挟持献帝，皆未成霸业，这千古骂名，却落实了。”
刘文静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何必在乎这一点虚名？何况，公子爷又岂是这般婆婆妈妈的人，说到底，还是在意某人，不忍伤了她的心吧？”
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坦然道：“我要非说没有，倒显得矫情了。不过，主要还是因为，身后名可以不惜，这眼前事，却不易了。我若坐视这千年雄关，毁于一旦，便是叫我三晋健儿，直面突厥铁骑，难道用父亲大人几十年积累，与大隋江山陪葬？还是甘愿改旗易帜，仰人鼻息？便是父亲大人肯时，我还不肯！若趁势将皇上迎接到晋阳，好自是甚好，只怕天下有心人振臂一呼，就要都来清君侧了。我何必要给人制造这个口实的机会？不若趁机消弱双方，为我多争取些时间筹备。”
刘文静踟蹰片刻道：“公子所言极是，这枭雄之名，能不背还是不背。想来，能替我们背这千古骂名的人选，公子爷也选定了吧。”
李世民淡笑道：“静观其变。”
刘文静叹气道：“公子爷唱的好一出华容道，只是，能保得多久却不好说，那人一动手，中原必然大乱，可又不能，叫他不乱，说来说去，都是老百姓遭殃。哎……”
李世民笑道：“文静，你这呆气又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我效尧舜禹，兵不血刃便叫天下束手？其实，这原也是其一，他突厥不比我朝，历界可汗之位，皆要有力者居之。这处罗可汗一死，突厥必然大乱，各部诸王纷起相争，便无暇他顾。我料咄苾此去，事还是能成的。那位义成可贺敦，最懂相机行事，处罗幼子，如何是他对手？！只是却未必这么简单，待他们乱个一年半载，我中原局势，只怕已然大定，到时，便不怕他们趁乱来分一杯羹了。只可恨，我单只顾着处罗，那一箭，不曾将他也除了。此人有勇有谋，狼子野心，一直有用他处是无法，待他有一日羽翼渐丰，必是我等心腹之患。”
刘文静笑道：“公子爷也不必太谦，反正龙马、神龟什么的，文静是做定了！”
两人相视大笑，一起策马疾奔，黑发飘扬、披风招展，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响，说不尽的慷慨激越，一时多少书生意气、男儿情怀。
李世民、刘文静带玄甲军回归晋阳，他叫刘文静统军各归各位，自去见过李渊。
李渊正与一众属官在后堂议事，许久方才散了出来，官员们见了李世民，自是纷纷围上来，这个讲年少有为、智勇过人，那个说将门虎子、国之栋梁，又讲自是老大人教导有方，再来归根结底是前途不可限量……
李渊面有得色的客气半天，才遣散了众官，带李世民至内室叙话，亦不免老怀安慰道：“我儿果进益了，为国为家，立下如此大功。”
李世民上前道：“父亲大人谬赞，原是误打误撞，还请父亲大人恕过世民妄动、折损玄甲军之罪。”
李渊笑道：“养兵千日，原便是为着用兵一时，何罪之有？这次圣上自有封赏，为父也该表示一二才是。世民我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李世民迟疑片刻道：“父亲大人，世民正、正想求您去向皇上提亲……”
李渊一怔，看着李世民道：“三公主？她可是被人退了亲的。”
“父亲！”李世民一急，复又沉下心来道：“突厥借和亲之机图谋不轨，圣上自不可能再许这门亲事，怎么能说是她被退婚呢？！”
李渊沉吟片刻道：“世民我儿，你打量我不知道？你对那位三公主动了真情，几次三番甘愿冒险去见她，损兵折将不说，还差点陷身虎穴，甚至带了元霸跟你一起犯险！为父本来以为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并不曾去管束你。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个一触即发的时候，你还要娶她，你要为父去向圣上提亲，真的合适么？”
李世民咬咬牙，忽得跪在李渊面前道：“不合适，只怕还会有所妨碍，儿子心知肚明。但是，事已至此，儿子不能负她，更不能没有她！儿子向父亲大人保证，我会竭尽所能，使此事不至影响我李家大计，求父亲大人成全！”
不能负她，更不能没有她，曾几何时，我是不是也这样想过……李渊不由想起一人，想起那个自己亲手害死的人，心下恻然，原来，我李家，也出情种吗？他叹口气道：“那你，又欲置长孙家的姑娘于何地呢？你莫要忘了，你原是有婚约的。”
李世民膝行两步，挺直身子道：“对不起父亲大人，我知道这会有辱我李家声名，但是，我心里现在只能顾着她、为着她一个，再顾不得别人，只好对长孙姑娘说一声抱歉了，我去洛阳回来，便寻托合适的亲长去退婚。儿子一生循规蹈矩，为李家多年，求父亲大人容我任性一回，只这一回！我跟天曦，求父亲大人成全！”
李渊苦笑一下，伸手掺起李世民道：“冤孽啊，也罢了，就依你说的吧。你也该准备准备，往东都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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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走后，我便也随着杨广的御驾往南回返，只觉得度日如年。此时已是三月春时，越往南走，天气越是响晴，一路上春光明媚，春暖花开，但对我之心情不见和缓，只是徒增伤感。杨柳依依，丝丝缕缕，牵的却似乎全是离人泪。
马车之上原本也做不了什么，我穷极无聊，随手翻出一本汉乐府来看着，所谓女《诗经》男《乐府》，便是说的《乐府》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