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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怀英这边,萧子澹一出门,她便与龙锡泞一起上街去看热闹。这可是京城三年才有一次的盛会,听说只要两位探花使一走近,便有无数的美丽少女争着抢着要往他们身上扑。早些年探花使们还乘坐马车,只消走上半条街,车上便载满了手帕和水果,有豪放些的,连贴身的汗巾子都往车里扔,马车走不了几步便被堵得水泄不通,到后来实在不成了,才改成了骑马。
丝瓜巷里倒还清净,可一出了巷子,怀英顿时就被人们的热情给吓到了。大街上摩肩接踵全是人,仿佛一夜之间全城百姓都赶到了大街上,几乎连插脚的地方也没有,怀英完全没有任何决策方向的权利,只能随着人潮慢吞吞地往南边走。
龙锡泞瞅准了机会,一把握紧了怀英的手就再也不松开,“街上人多,小心走散了。”他凑到怀英耳边低声叮咛,“你可千万别松手啊,不然,说不准韶承就趁着这机会过来把你给掳走了。”他话一出口,愈发地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又赶紧把怀英往怀里拽,生怕和她走散了。
他凑得太近,几乎是呼吸相闻,怀英有点不大自在,想要挣开些,却发现自己完全无路可走,四周全是人,挤也挤不动。龙锡泞见状,愈发地得寸进尺,又往怀英身边挤了挤,嘴里还不要脸地道:“哎呀,真是好多人,太挤了。”
怀英真是拿这个小流氓一点办法也没有。真要换了个猥琐男,她保准想都不想一巴掌就扇过去了,可对着龙锡泞,她这一耳光就怎么也扇不出去。她只是觉得不好意思,一定是这样的。
她们随着人潮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却一直不见萧子澹和另一个探花使的人影。周围的人终于稍稍散了些,怀英看不了热闹,索性便决定回去,龙锡泞有点不乐意,他还舍不得松手呢。
“要不,我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就能遇着你大哥了。”龙锡泞还想继续劝她。怀英却坚定地摇头,“他不是说了有京兆尹衙门的官差帮忙开路?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去芙蓉园了。反正也看不见他,索性回去,等他们回来再听他们说就是。”
龙锡泞无奈,只得点点头同意。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慢吞吞地往丝瓜巷方向走,正说笑着,龙锡泞忽然身形一滞,猛地抬起头朝对面街上看去。
怀英见状,也立刻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街上有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看着他们俩微微地笑。也许是因为龙锡泞的态度不大对,怀英立刻就觉得那不是个好人,就连他脸上的笑似乎也不大坦诚,阴森森的,有些毛骨悚然。
明明只隔着一条街,怀英却有些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他四周云遮雾绕,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韶承。”龙锡泞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怀英心中顿时一紧,不由自主地拽紧了龙锡泞的手,“怎么办?要逃吗?”
“逃什么。”龙锡泞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把我三哥和杜蘅叫过来,我们三个一齐,还怕拦不住他?”他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取出一颗圆溜溜的龙眼大小的白色珠子,轻轻一捏,那珠子便立刻碎开,发出柔和的白光,飞快地升腾上天,缓缓蔓延开来。
这大概就是他们神仙之间相互示警的工具了,怀英心里想,有他们三个在,好像的确是不用担心。
☆、第六十七章
六十七
已近午时,外头终于有宫人禀告说探花使回来了,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集中到院门口。文武百官大多没见过这二位探花使,纷纷低头议论,指指点点。
江左沈家的那位少年郎才将将十六岁,身量未成,一团稚气,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倒是萧子澹继承了父亲的高大身材,比沈家小郎要高出大半个脑袋,愈发地显得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陛下真是好眼光!众朝臣心中暗暗称赞,同时也暗自琢磨家里头是否还有未出阁的女眷,这般出色的好儿郎,就该收做自家女婿才好。
二位探花使将折来的鲜花呈上,又分别赋诗一首,尔后便是各位新科进士们表现的时间。虽说两街探花使将风头抢去了大半,但毕竟皇帝陛下在此,文武百官齐聚,只要是有机会,谁不想能在此表现一二,但凡是被哪位大人另眼相看,日后的前程便有了指望。
芙蓉园里热闹非凡,杜蘅看起来心情不错,不像平时那般端着架子高高在上,脸上难得地还带上了笑,看着冯贵妃的时候眼神甚至还能说得上很温柔。冯贵妃只当是身上的玉花生起了作用,心中愈发得意。
唯有龙锡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抬头朝天上看一眼,皱着眉头,仿佛有心事。朝臣们素来有些怵他,见状也不敢多问,只假装没瞧见。过了半晌,还是杜蘅实在看不下去了,使宫人过来唤他,待将他叫到面前,这才低声问:“怎么了?今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龙锡言皱着眉微微摇头,“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心里头有些发慌,不知道是不是五郎出事了。”他说罢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危言耸听,毕竟,龙锡泞和怀英一直在一起,他若出了什么事,十之八九还是因为怀英的缘故。更何况,龙锡泞真要遇到什么危险,不管怎么说,示警的机会总是有的,断不至于这般风平浪静。
杜蘅深知龙锡言的性子,他绝非大惊小怪之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沉吟半晌,低声商议道:“你若是不放心,就先回去瞧瞧,左右这里也没什么事。若是有什么意外,赶紧给我报个信。”这些天来韶承一直没有动静,杜蘅总觉得他好像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龙锡言点点头,飞快地告辞离开。
…………
西街柳叶巷
整个巷子像是被雷劈过,残垣断壁,一片狼藉。龙锡泞强撑着一块断石勉强站起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胡乱地抹了把脸擦去嘴角的鲜血,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不远处的韶承,沙哑着嗓子喝道:“来啊,再来啊。”
韶承的样子也不大好看,虽说他比龙锡泞年长数千岁,修为也远非龙锡泞所能比,可龙锡泞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也让他很是头疼。他并不想杀人,尤其是龙王那热闹又护短的一家子,若龙锡泞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管是老龙王,还是龙锡泞那几个不讲理的兄长,都够他头疼的。
“小五啊,”韶承耐着性子劝他,“你何必这么死心眼儿呢。虽说你悟性高,仙根纯粹,可到底比我小了几千岁,不管今儿怎么拼,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心平气和地好好商量。那三公主原本就与你不和,就算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她可承你的情?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不就是想等老三和杜蘅过来救你?可你仔细想想,我若是没有万全之策,怎么敢来京城找你们。你就算等到天黑,恐怕也等不到援兵。而今你面前就两条路,要么现在就把三公主交出来,你我就此别过,要么,就是你战死,最后我把她领走。不管怎么说,最后三公主都保不住。”
不能不说,这韶承的确有几分口才,躲在墙后的怀英听了都不得不对他佩服有加,就算是她自己,听了这些话,也难免替龙锡泞觉得有些不值。
既然龙锡泞不是韶承的对手,就算他挡在前头,恐怕也阻止不了韶承的追杀,与其白白地让龙锡泞丢了性命,倒不如她自己主动站出来,也省得龙锡泞再受苦。
她心中如此一想,便立刻作了决定,深吸一口气从墙后转了出来,梗着脖子朝韶承道:“你不就是想抓我么,我跟你走就是,不必再牵连他人。”
“怀英!”龙锡泞顿时就急了,不顾身上的伤猛地上前拉住怀英的手将她往身后拽,又气又急地低声骂道:“你犯什么傻,真跟了他去,还有什么活路。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三哥和杜蘅就能到了。”
他伤得重,这会儿又急,一不留神喉咙就被血呛到,弓着腰开始剧烈的咳嗽,直咳得一脸通红,连站也站不稳。怀英艰难地扶着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从他发出警示到现在已经过去足足半个多小时,却连他们的影子也没瞧见,怀英十分怀疑他们压根儿就没发现龙锡泞的示警。
怀英轻抚龙锡泞的后背,双眼含泪地看着他,有点想哭,却出不了声。她心里头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可这会儿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从龙锡泞突然闯入她的生活到现在,其实也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他却好像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她总是和他吵架,动不动就鸡蛋里头挑骨头地对他挑三拣四,可是,怀英心里很清楚,她是真正地把他当做非常重要的人。
“不行,不行!”龙锡泞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他很难过,胸口闷闷地透不过气,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人们所说的万箭穿心的滋味。
怎么会那么痛呢,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呢,他拽住她的衣服袖子扯着嗓子绝望地喊,“萧怀英,你不能走。我会恨你的,我一定会恨你的!”他的嗓子早已嘶哑,声音听起来就像被沙砾打磨过,带着些凄凉又悲呛的味道。
怀英很用力地抱了抱他,龙锡泞忽然发力将她抱紧,怎么也不肯松手,“不行,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松开。”
“你死了,谁来救我呢?”怀英低声问。龙锡泞像触了电似的浑身一颤,猛地地看着她,目光闪烁,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麻。
怀英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不会随便杀我的,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将我掳走。,我会一直拖着他,直到你过来救我。”说罢,她才轻轻推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急不慢地站起身,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甚至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既干净又体面。罢了,这才缓缓朝韶承走过去,仰着下巴有些讥讽地看着他,道:“不是说要走吗?”
怀英的表情很平静,目光却犀利犹如利刺。韶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又朝坐在地上却依旧目光如烛的龙锡泞瞥了一眼,右手一展,捆仙索便将怀英团团捆住,再也动不得分毫。
“你敢!”龙锡泞见怀英吃亏,顿时大急,激动地一起身,却被韶承一记空掌又击了回去,狠狠摔在断墙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巷子里白光微闪,待龙锡泞好不容易再爬起身,面前却早已不见了韶承和怀英的影子。
…………
“你要带我去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林子看起来阴森森的,不会是有妖怪吧。难道说这里其实是你的大本营,你在这里藏了多少妖物?上次在孟垚家出现的两个魔女是你手下吗?那个黑衣人就是你?你喜欢黑色……”
出了京城,韶承见怀英还算老实,便将她身上的捆仙索去掉,只留了手上的绳索。怀英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俘虏身份,面色正常得就像与韶承是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路上啰啰嗦嗦,不停地问这问那,韶承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闭嘴!”韶承终于忍不住了,摁了摁额角突起的青筋,恶狠狠地道:“再废话我就把你嘴巴给堵住。”
怀英眨了眨眼睛,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你不是天界的神仙吗,严格地算起来,也算是我堂兄吧。以前陷害我一次还不够,现在又来抓我,我说你心里头就没有一丝愧疚吗?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连话都不让我说,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她又开始巴拉巴拉地开始语言轰炸,韶承似乎也被她戳中了要害,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虽然被她烦得要命,好歹没再说什么威胁的话。
怀英似乎完全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这一路上虽然不曾有过什么反抗的意思,但那双嘴却没有消停的时候,一路的碎碎念,啰嗦得韶承恨不得给她施个噤声的法术。但他好歹还是忍住了——照怀英的话说,他这叫做心中有愧。
“对了,你抓我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以前故意陷害我,其实也是想要抓我吧。因为在天界不好下手,所以设法陷害把我贬去了桃溪川。你倒是也挺能忍的,为了这个事儿费了不少力气吧,光是散布谣言就得花上许多年,然后又煽动天界的神仙们跟我作对,还不能让龙锡泞他们发现是你在指使,你真够小心的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我就算是被贬下桃溪川也还照样是个刺头。我大不记得当时发生什么事了,不过,那会儿好像杀了你不少手下,全身上下都被鲜血给浸湿了,你不会因为这个记恨我吧?对了,那个铃喜长得漂亮吗?肯定漂亮吧,要不然,你怎么还跟她幽会呢?我觉得,依着你这心高气傲的性子,一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