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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也不总呆在城隍府里,也到鬼门关上去过。这事,晴雯也知道,只是按阴曹地府的规矩,没让她跟我同去。”
“我到过孟婆亭,离孟婆亭不远,有一座望乡台,两处相邻,紧挨着。管孟婆亭的叫孟婆,鬼魂在她那里喝下一碗迷魂汤,在阳世的一切事情全忘得一干二净。管望乡台的叫孟姐,是个女官,孟姐不姓孟,姓什么的都有,只因第一任望乡台长是哭倒长城的那个孟姜女,以后凡是派来管望乡台的女官都叫孟姐。这一任女官是姑苏人,是我家的远亲,她受了我妈妈的委托,带我到望乡台看轩辕古镜,那古镜里,像演影子戏似的,一出一出把阳世发生过的事一一演出来,看得真真切切。”
“孟婆亭和望乡台是有的,这轩辕古镜可从未听说过。”
晴雯有些怀疑,紫鹃却照直说出来:“是姑娘编的吧?”
黛玉笑道:“我像看影子戏似的,把这府里发生过的事,看个明明白白,不信我就捡几件说说看。先说你们亲身经历过的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就信了。不过,说到谁可别红脸儿。”
“就先说你刚才说的,那个人装疯装病,你过去侍候他一夜那件事吧!”她点着紫鹃说道:
“那天,老太太问明真相后,吩咐琥珀过来服侍我,把你留下侍候那个人。”那天晚上,袭人窝了一肚子气,对你说:‘你能请神就得去安神。’说完这句话她便睡觉去了,由你一个人守着他,你是怎样安神的?是不是那个人搂着你的脖儿,贴着你的脸儿说着那种话儿?只是当他要和你办那种事的时候,你推说:‘二爷养病要紧,等二爷病好了再说。’你没答应他办那种事。那种事儿是没办,可口红还是被他舔去了。有没有这回事?”
紫鹃惊服了,可死也不承认:“这都是姑娘猜想的。”
“有没有这么回事,是不是我猜的?你心里比我还明白。这件事的起因,先是在潇湘馆门口,那个人对你轻薄,动手动脚,引起了你对他的怀疑,就决定要试试他。你和我一样,当时都以为,他听说我要走就疯了,以为这是他真心爱我的表现。其实,咱俩都错了,那只是他惯弄的一种手段,装疯卖傻吓唬你,目的是威胁你以后顺着他。”
紫鹃深思起来,不再说什么。略停了停,黛玉便指着晴雯道:
“我再说一件你知道的事。那年正月,丫头媳妇们耍钱。晴雯你输了,急忙忙地回潇湘馆取钱。晴雯,你一进门看到了什么?看见那个人正在给麝月篦头,是不是?你见了他们那亲昵的样子,就冷笑着讽刺道:‘哦!泥金贴子还没下呢,就上头了。’那个人笑道:‘你过来,我也给你篦一篦。’你呢?醋溜溜地说了声:‘我没这么大的造化!’拿了钱,摔了帘子就出去了。出去了,却不走,仍站在帘外偷听,听到帘内那个人说了声:‘满屋里人就她磨牙。’你唿的一声掀帘进来指问他:‘我怎么磨牙了?’麝月笑着推开你道:‘你去你的吧,又要拌嘴了!’你诡秘地笑道:‘你俩瞒神弄鬼的,以为我不知道呢,等我捞回本钱再和你算账!’你走后,他俩就作起什么事来,不用我再说了吧?你回来后,麝月起来开门,把你推到那个人的屋里,你怎样和他算的账?更不用我说了吧!”
黛玉述说她从轩辕古镜里看到的一切,入细入微,晴雯只低着头,涨红着脸儿,既不承认,也不敢否认,不言不语。
第二部分像影子戏似的(2)
紫鹃已确信无疑了:“这么说,阳世上的事,地府里都知道?”
“不是说离地三尺有神灵吗?事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黛玉嬉戏般地说了紫鹃和晴雯两人的事以后,接着便用庄重的言语继续说道:“我不是要羞讪你们俩,只是怕你们不相信,才先说出你们自己的事,无非是要你们相信的意思。我进一趟地狱,才真正认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才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呀,要说和他那位珍大哥、蓉侄儿是一路货色,那可真的抬举了他;其实,他比他那位珍大哥、蓉侄儿更坏更恶。他们俩,只在外面玩粉头,嫖娼妓,串半掩门子。而他呢,不分里外。”
“你们想想,他既和这个姐妹好,又和那个姐妹好,究竟和谁好呢?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想着锅里的,在这个园子里的姐妹中,除了他贾家的那三位,什么宝姐姐、林妹妹、史大姑娘他都想弄到手,就连有夫之妇香菱他也要赚点便宜,和那个泼妇夏金桂也打情骂俏,不干不净。钻进姑娘圈里,扎在丫头堆里,有袭人和麝月还赚不够(她故意不提晴雯的名子),又把个五儿糟塌了,把金钏儿害死了。到西府去看戏,抽空儿去和尤氏的丫头们鬼混,什么俊的丑的、村的俗的、荤的素的不管不顾,不挑不拣。”
黛玉越说越生气,气呼呼地数落着:“他见了尼姑智能起淫心,遇到纺线的村姑生邪心,和秦钟玩同性恋,把戏子当情人,和北静王不干不净,和侄儿媳妇不清不白,和嫂子混水摸鱼,偷偷摸摸的和妓女云儿胡来鬼混,若不是薛大傻子替他挨了一顿老拳,还不知和那柳湘莲俩会弄出什么事儿来!”
林黛玉越说越激动。紫鹃怕她气犯了病,便制止道:“别说了!什么体面事儿。”
“不体面的事儿,人家做得出,咱们就讲不得吗?”
黛玉被紫鹃这么一挡,略停了片刻,心气平和了许多。但她还要说:“这些事,有的,你们是知道的,或者也听说过,有的则是不知道的。比如那个人和袭人两姨姐妹的事,先是要买过来,袭人坚决不肯,和他争吵。后来背着袭人,仗着贾府的势力,霸占了这位清白的姑娘。为了这件事,袭人和他吵闹过多次。这件事儿晴雯是应该知道的。”
“他们俩争吵,总是背着我们的。”
晴雯推说不知。黛玉接道:“这是可能的,像袭人那种人,也不会家丑外扬。那么,他和傅秋芳的事呢?傅家的丫头或者老妈子进大观园没人阻拦,到怡红院也不用通报,直进那个人的屋里,这事儿晴雯应当是知道的。”晴雯不得不应承了:“傅家的人是常来给二爷请安。”
“这就是了,那傅秋芳是傅试的妹妹,颇有几分姿色,琴棋书画诗赋词曲也都来得,二十多岁也没嫁人。她哥哥倚靠贾府的力量买了个通判的官职,贪赃暴发,用他妹子当香饵,专钓那个人;那个人贪恋傅小姐才貌俱全。一个诚心勾引,一个闻到腥味就上,那傅秋芳的丫头、老妈子,名义上是来给宝二爷请安的,实是替傅小姐和那个人约定私会的时间。”
“我原也猜摸着这里边有些蹊跷,可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晴雯证实着这件事儿,却不去肯定是怎么一回事儿。
黛玉叹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说栊翠庵那个妙玉吧,一副清高脱俗的外表,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肚肠。你们光知道她跟人私奔了,却不知她和那个人还有一段脉脉私情呢?”
“真的?”紫鹃和晴雯同时惊问。
“说假话做什么!”
“真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今儿就说到这儿,不说啦。
“这一切,不过是他花花公子玩弄女人的禀性,而我们却以为他是一片真心了,你说咱姐妹傻不傻,痴不痴。方才咱们说起调包计的事,引出了一番谁好谁坏、怨谁恨谁的话来。说到底,谁也不怨,只怨自己。明白吗,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我林黛玉,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女,何况又患着一身痨气病,谁家娶媳妇肯娶我这样的女人!怡红院里女孩儿多,连平儿也亲口对麝月说,他偏在你们身上留心用意。可那个人也不是对女孩儿一视同仁。和他有私情的就好,怎样都行,和他没有私情的,就冷漠无情。那坠儿,是因宋妈说她偷了虾须镯,不问明真假就撵出去的吗?不是的。还有茜雪,为什么被撵出去的?不就是因为和那个人没有私情吗?至于你,用尖簪子乱扎坠儿的手,全不念同是奴才的情分,俨然以宝二奶奶的身份说话:‘今儿务必打发她出去!’这是不是有些忘乎所以了呢?……”
黛玉还要往下说,那晴雯早已是泪如珠落了。
紫鹃怕黛玉再说出什么晴雯受不住的话来,就阻住道:“好姑娘,你就别说了。你叫我们往后不再提起那两个字,可姑娘你自己却提名道姓地说个没完没了,往后咱还提不提那两个字了,这规矩还立不立了?”
黛玉也觉得自己说多了,也就借机打住道:“我是和你们两个说说知心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咱们从今以后,约法三章:一是在我面前不准提那两个字;二是别劝我和那个人重归旧好;三是别领那个人到我这儿来。”
“他自己来了怎么办?”
“别说他,凡是我不爱见的人,来了就落下帐子,就说我刚睡下。”
第二部分一僧一道和情虫子(1)
潇湘馆里的林黛玉,自从回转过来以后,真的就变成另一个人了。独自一人在里屋,坐坐卧卧,无思无想,诵经炼气,四大皆空,再也不那么多愁善感、哭哭啼啼的了。心中一丝不挂,病也就好得快些,自个儿借此修仙养神,别人却不知她安的是什么心机。
这一日,雪后天晴,紫鹃、晴雯都劝她出外走走,散散心,黛玉也就依了。
走到客室,见一切摆设依旧是从前的样子,王摩诘的着色《辋川图》、郑板桥的怀素自叙贴、唐六如的水墨西湖十景、八宝八洞神仙挂屏、古画、古鼎、铭器、文房四宝……各色齐全,一样不少。走到李纨替她供奉的神像前,落了几滴泪,上前拈了香,轻轻地福了三福,吩咐道:“停会儿把吴道子的白描吕祖像换上,再把米南宫的小楷《道德经》也拿过来供着。”
此时,紫鹃、晴雯两人相对惊看着,答应着,也都晓得这是黛玉决心要修仙的意思。
黛玉要看雪景。晴雯赶忙进里屋拿出天鹅绒大红绣金绉纱护披和那紫貂大红软呢雪儿给黛玉披上。紫鹃这才打开了房门。
这黛玉,回生以后,头一次看见天日,真个好雪景:绿荫匝地的潇湘馆,已是银色装点的世界;雪压修竹,歪歪斜斜,你敲我击,轻摇微动;几树梅花,浓浓淡淡,百点千点;趁着太阳的霞光升起,融雪的冷气渐渐地喷发出来,微微地飘有清香。约有半个时辰,紫鹃、晴雯怕她着了凉,便扶着黛玉回房来。
黛玉吩咐把素心腊梅、水仙搬两盆放在炕桌上,呆呆地对花坐着,点头不语,倒像有了什么领悟。
又过了几日,黛玉早饭后正在那里对着两盆花看得出神,外边的丫头们齐声道:“惜姑娘来了。”
说话间惜春已经走进,黛玉忙迎了出去道:“好妹妹,你再不来我要叫紫鹃去拉来了。”
惜春笑道:“你还肯放紫鹃出来?”说着,笑着,就在炕上面对面坐下。
惜春见了素心腊梅和水仙花,笑道:“妹妹,你看这两样花是什么意思?”
黛玉且不说自己为什么,只笑吟吟地回道:“你猜猜。”
惜春笑着,点点头道:“不用猜我也懂。”就信口吟诗一首:
素艳映寒雪,清香任晓风;
可怜浑似我,零落此仙中。
黛玉摇摇头。惜春又吟一首:
粲粲腊梅素,盈盈似玉人;
甘心对冰雪,不爱艳阳春。
黛玉还是摇头。惜春皱着眉,也对着她摇摇头,表示猜不中的意思。黛玉吟道:
清清白白洁洁身,
平平淡淡素素心,
幽香不惹狂蜂蝶,
孑孑婷婷不染尘。
黛玉吟罢,两人相对笑了笑,心中各自领悟着,小丫头们如何知道她们的意思。
黛玉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便拿出《参同契》、《性命圭旨》、《悟真篇》、《重阳全真集》等修仙学道的书,同惜春互相讲究。
二人正说得投机,外面王夫人、李纨、宝钗、平儿一齐来了。她两个好不扫兴。
黛玉虽然不高兴、不欢迎,但也少不得要应付应付,下了炕,迎了迎,略说了几句话,也就呆然无语地坐着。
王夫人本意是来找晴雯的,见状,就假说要看看潇湘馆的雪景,同平儿、紫鹃、晴雯到别的屋里说话去了。
王夫人见了晴雯,把过去撵她出府的那些事儿,都推到袭人身上,自己也装模作样地伤心悔恨了一番。只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