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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见了晴雯,把过去撵她出府的那些事儿,都推到袭人身上,自己也装模作样地伤心悔恨了一番。只几句话,便和晴雯说开了。
这晴雯本来就心地爽直,又见到主子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表白了疼她的意思。何况和她争当姨娘的袭人早已嫁了人了,现世现报又落在她的眼里,不由得受了感动,说道:“太太只要明白晴雯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是了!”
王夫人叫晴雯过去哄哄宝玉。
晴雯说:“太太也看到了,林姑娘而今心硬得像块铁,冷得像块冰,我是直性人,就是过去,也不能欺哄二爷,他若问起林姑娘的事,也只能直说,骗得一时,也骗不了一辈子。”
晴雯这是先把丑话说在前边,生怕宝玉犯了病,自己担当不起。
王夫人心里明白,宝玉见了晴雯是不会犯病的,就顺水推舟说道:“你就看他的光景,见机行事吧。”
晴雯答应了。
王夫人又托了紫鹃:“抽空儿也过去走走。”
紫鹃也应允了。
王夫人和平儿便回来,把晴雯答应来看他的事,告诉了宝玉。
第二部分一僧一道和情虫子(2)
王夫人走后,黛玉稍觉得清静适意些。只因宝钗、李纨还在,妨害着她和惜春讲道,说话也有些生分,场面也有些冷清。
宝钗心灵,看她和惜春两人的光景,也早猜中了几分,便问道:“你们两个像谈什么道似的,怎么就瞒着我和大嫂子呢?”
李纨笑着,看着她二人。
惜春未及开言,黛玉便笑道:“就告诉了,你们也不懂。”
宝钗拉着李纨的手,笑出声来道:“你看,这颦儿欺人竟欺到这个份儿了!不管懂不懂,我倒要说一句,这神仙也不是容易做的,若是说做就做,谁都能成仙得道,满天下岂不都成了神仙。《论语》上明明写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就连孔圣人也不信了。”
黛玉笑道:“宝姐姐又拿道学话来压人了。”
宝钗道:“林妹妹你不要怪我,我知道你是断断做不成神仙的”。
黛玉明知,她这话,是话里有话,便笑道:“你不准知道我,我可准知道你。”
宝钗道:“你知道我什么?”
黛玉呵呵笑道:“你们这班人,都是些情虫子。”
一句话逗的宝钗、李纨、惜春都笑了。宝钗就指着黛玉道:“大嫂子、惜姑娘,看这林丫头狂到什么份儿,一家子通被她骂了。从前编派刘姥姥是母蝗虫,而今把咱们通打入虫字号去了。依我看你就是做了神仙,在神仙队里也是一个咬群的,终不了还得叫神仙撵到下界呢。”
黛玉听了,也是笑个不住。
宝钗却有意把话头儿引向另一个题目上,接着又道:“好笑不好笑,那边的一个,动不动说别人是禄蠹,这蠹吗,也是个虫子。这边一个,说人家是情虫;那边一个曾经学佛,这边一个又学什么道,一僧一道,都学不成,我看这不正是绝好的一对儿吗?”
薛宝钗的这番话,像是玩笑,实是给黛玉透个信儿,表明她同意宝玉娶黛玉的意思。
女人再怎么大方,在男人身上也是不肯让人的,哪一个女人肯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薛宝钗也不例外。可是,她不能不面对着现实。当初,她们母女二人,设机关,施巧计,总算把宝二奶奶的位子抢到手。如今,作茧自缚,有什么办法呢!她知道,宝玉死活要娶林黛玉,说是为了实现他那一床三好的美梦,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贾政和王夫人也下定决心,要把还魂后的黛玉娶过来。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得到林家的产业吗;宝玉娶二房,为什么不问问我和我妈是怎么想的,不就因为薛家穷吗。面对着这样的现实,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伤心,她不服,她反对,但她又能阻挡得住吗?她和母亲不知私下商议过多少次了,委屈得哭过多少回,娘儿俩都莫可奈何,找不出好的对策。饱经世故的薛姨妈,劝女儿违心迎合,受些委屈,这反倒有利于维持女儿在贾府的地位。因此,薛宝钗别有用心地说了句“绝好的一对儿。”
李纨一听就明白了,止住笑,不敢看黛玉,只看着宝钗。
惜春不信宝钗说的是真心话,只觉得她说这种心口不一的话很好笑,就笑个不停,用以掩饰她不介入的立场。
黛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有些挂不住了。但她那句“情虫子”的话被宝钗捉往了把柄,也只得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素云送来了几样精致的酒菜,是王夫人吩咐后厨房加意做的,让素云送来,说是为姐妹们赏雪准备的。小丫头就在炕桌上摆起来。
一碗新笋天花、一碗鸡脯燕窝、一碗清炖驼峰、一碗松瓤黄芽,一碟腌鹌鹑、一碟糟鹅掌、一碟鸡髓笋、一碟油盐枸杞芽,其余小菜也都清淡精雅;有参药酒,也有清醇松仁酒。四个人坐下来,随便吃了些。
黛玉从回生以来,还头一次和姐妹们这样相聚,也自高兴。饭后品着茶,戏谑打诨,正说着闲话,素云过来说:“太太请大奶奶、二奶奶快些过去。”
李纨和宝钗不知何事,急忙离了潇湘馆。
第二部分一僧一道和情虫子(3)
王夫人找宝钗和李纨,无非还是为着宝玉的事。刚说上几句话,只见贾政哭丧着脸、叹着气进来。
两个儿媳妇见老公公进来,就退进里屋去了。
王夫人以为贾政也是为着黛玉的事犯愁呢,一问方知,是年关近了,外面的饥荒吃紧。
贾政道:“如今这两府的气势,已不像往年了,单靠着祖上的产业,出气多,进气少。琏儿的空把式也没法打了,闹成这种地步,还叫他怎样。这会儿他招架不来,我就自己出去,帮他支撑着,谁想,这把式更不好打呢!再说,城南外国洋行的西账也不少了,越积越多,这还得了!我们这样人家如何能使得起这种洋银子,万一使转不过来,那可是倾家荡产的事儿。多少空头帐,琏儿只指望着拿邻近大观园的那处房产去抵当。这房子原价是一万五千两银子押出去的,赎期已过,房主说要退还给我们,那里有钱往回赎呢。”
王夫人问:“缺空多少?”
贾政道:“少说也得五六千两银子才能拉过年前的债户,加上年节府内用的和礼节份例上的用项,估摸着也得万余两银子。”
王夫人听着,惊呆了。慢慢地说道:“这怎么好?”
停了会儿,试探着问贾政道:“可好向两个媳妇临时借借?”
贾政忖思了半晌,叹口气道:“也只好先拿孩子们的东西且典当着,过了年再还她们。不过,孩子们能有多少梯己,杯水车薪。”
这时,李纨、宝钗都躲在婆婆的房里,贾政和王夫人讲外欠款和年节钱亏空着的话,她两个也都听得明明白白。待贾政走后,不等王夫人张口,她俩主动和夫人说了一声,连忙回房去收拾,把能典当的贵重物品准备出来。
李纨回房去收拾细软,不能到潇湘馆,就叫小丫头到王夫人那边取了些食物,着素云送过去。
自从李纨、宝钗去后,黛玉心中不住地纳闷:“什么事,这么紧急呼唤她俩?”
素云过来送食物,黛玉就盘问她,从素云口中得知,府里碰上了难过的年关,外债、内用,一齐挤上来。
乍听此事,黛玉还不敢相信,堂堂荣国府,花钱如流水,怎么会落到这样地步?但得知李纨、宝钗正在准备典当贵重器物,又不能不信了。
当下黛玉想起自己从南方带来的箱子里,原有老管家林元特意给她存放的五百多两叶子金在内,金换银,也不下万两的样子。箱子号也记得清楚,就坐到桌上写了一张领取条子,吩咐紫鹃、晴雯同老婆子、小丫头到库里,专拣“扬”字双号的四个箱子搬来。
紫鹃等人去搬箱子,黛玉双手摸弄着小小的攒铜夜手炉,慢踱缓步地走着,想着:“这些叶子金是从扬州带来的,如今我已决计修仙,要它做什么。一则帮助舅舅过个欢快的新年,二则也还了老太太‘白疼了’我一场的债。”想到这里,自觉得做得对,做得爽快,便决计要当着舅舅的面,亲自交给舅母。”
不多时,箱子搬来了。黛玉打开箱子,先取出十两叶子金另外裹着。余下的,清点一下,足足五百两,就包裹起来,仍旧安放好。一切准备停当,便对紫鹃和晴雯道:“这十两叶子金,你俩一人五两,是你俩服侍我一场的情分。这几个箱子呢,你们喜欢,就留着做个纪念,不爱呢,就赏给别人。”
晴雯已懂了他的意思,笑着问道:“姑娘要上天吗?”
黛玉笑着答道:“差不多。”
紫鹃道:“姑娘上天,难道就丢下我?我也要上天侍候姑娘。”
黛玉笑道:“你也要上天?好好。”黛玉本是个聪明人,可这句话却说得很好笑,看她那神色,那语气,似乎她已经成仙了,真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样子,连丫头也要跟着去了。可见黛玉的心,已定准到这一步田地,那里还有想到宝玉的份儿,真个听凭他化灰化烟也毫不相干的了。
不过,黛玉没听见晴雯说要同她升天的话,就觉得晴雯终竟和她不是同一路上的人。心里有些感触,却未露形色。
到了次日,黛玉吩咐紫鹃去请贾政和王夫人,说她有事,要亲自见舅舅和舅母。
贾政和王夫人不知黛玉有什么事,慌忙过来了。
黛玉满面春风,将二人迎进来,没多说什么,便当着贾政的面,将五百两叶子金交给王夫人,说道:“这原是从南方带来的,我留它也没什么用处,舅母将就些,凑敷着过年用吧!”
王夫人惊喜道:“这怎么好,竟动起你的梯己来?”
贾政这时,感慨万端。既很高兴有银子解燃眉之急,又懊恨自家的败落。家境已弄到这种地步,也只得放下架子,不好硬擎了。他略略估算了一下,这五百两叶子金,按二十换计算,也能兑换万两银子,便接过话来说道:“这孩子心实,就先使了她的,以后还她吧。”
王夫人收下,黛玉也很欢喜。
王夫人倒不单是为了这金子喜欢,她以为这是黛玉回心转意,又要和宝玉相好的一种表示。
悄悄地去问晴雯,晴雯照直说道:“她决计要成仙上天,还留这些干什么。”
听了晴雯说出的真相,王夫人又惊又忧,只是摇头叹息:“宝玉这实心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第二部分一封家书千滴泪
这天晚上,正是冬月十五,黛玉高兴,紫鹃、晴雯怂恿着她登楼赏月。黛玉到了阁楼上,索性把玻璃窗开了。这阁子也高,天也大,月亮升得也快,大地浸在天光月色里。几片薄如轻纱似的白云从圆月中穿过,像仙人驾着小船儿飞驰着。
黛玉手扶拦杆立着,细看这迷蒙沉寂的大观园,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从小父母双亡,被舅舅接来,老太太(姥姥)原也十分的疼爱,把我和宝玉一样地宠着爱着。这宝玉也可恨,前世孽障似的缠着我;我呢也痴得很,怎么就不看破些。说起来我也不糊涂,为什么像小虫儿落进蜘蛛网似的,被他那张情网粘住了;虽然宝玉缠的紧,难道不是我自己投进他那张情网去的!那凤嫂子和袭人,一明一暗,面前背后地竟把我弄到了绝境;死就死了,临死还叫一声什么‘宝玉,宝玉,你好……’留下一个话把儿被别人当笑谈,这是何苦呢!如今我回来了,听说舅舅发狠要把我嫁给他的宝贝儿子,就不想想,他们当初是怎样对待我的!这贾府上下,除了紫鹃和大嫂子、道友惜春,再加上那个一块儿从鬼路上回来的晴雯,此外还有几个是我愿意见的人呢。我只有一个良玉哥哥,虽则是叔伯哥哥过继的,但他也是吃我妈的奶、在我妈怀里长大的,哥哥对我,当然要比活着的舅舅和死去的姥姥更实在些。只等他来了,和他同去,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他当哥哥的还能不顺着我!若不做个修道成仙的兰香真人,也不是我林黛玉了。”
正想着,远处乌鸦叫了几声,黛玉联想起“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诗句,触动了心思,不住地默念着这首诗的后两句:“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紫鹃、晴雯恐怕夜深露重,催她进房,上床歇着。可黛玉哪里还睡得着。晴雯见状,便备办宵夜,把小银盆架到火炉上,烧着开水,冲化百合冷香膏,紫鹃又将五加皮酒化了人参养荣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