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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没有留意弥漫在饭堂里的气氛,她只顾排着自己的队。这时,排在她前面的一个叫明华的老师看到沉鱼,向她打起了招呼。
“秋老师,假期去了哪?”是惯常的寒喧。
“回了老家。”沉鱼笑容可掬。
“回得好,回得好!”明华连声说。
“当然。”沉鱼刚答完,忽然觉得明华话中有话,于是返回到明华的话题:“为啥?”
“在这个假期,罗得城正在悄然流行一种病毒。”明华悄声向沉鱼报告着新闻。
“什么病毒?”沉鱼倒真不知,一副火烧到家门前才恍然睡醒的样子。
明华长得瘦高,像根竹杆,一脸的书卷气和文气。在同事中,沉鱼比较喜欢跟他交往。明华闪着神秘的眼光,像在讲述一个传奇故事:“全城的人都在议论这种病毒。不知名,不知从何处来,不知怎样染上的。听说一个健康的人染上了它,只三五天的时间,就会死亡。”
“饭堂里大家讲的是不是就是它?”沉鱼恍然大悟。
“对。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主题。”病毒在罗得城流行,但明华的眼睛仍然闪着明亮和浪漫的光,好像空气中弥漫着的恐惧离他很远。
沉鱼的假期是在清润而安静的麓溪古镇度过,那里的人们和那里的空气都没有这个消息。
“有特效药吗?”沉鱼问。
“听说没有。”明华说:“但民间流传着一种偏方,说一种叫可悦的口服液可以杀灭病菌。”
“你买了没?”沉鱼问。
“没买到。断货了。”明华摊摊双手,有些无奈。
两人已移到窗前。沉鱼买了饭菜,和明华告别,便回了家。
沉鱼吃完饭,想起明华的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给丈夫齐达达打了个电话,问他情况。
齐达达说是有那么回事,但版本纷传,不知信谁:“我已经买了两包可悦口服液,放在厨柜里。平时八块钱的东西涨到了二十八块。”
沉鱼打开厨柜,柜子里果然放着两包口服液。
下午下班,齐达达准时回家,不像平时那样迟个把小时,按他的话说,是:“家里最安全。”
“很严重吗?”沉鱼问丈夫。
“好像是。”齐达达工作在消息灵通的地方,当罗得城流传着病菌蔓延的消息时,他不仅在市场上抢购回了据传说可以杀菌的可悦口服液,还从医院里抢购回了一打厚厚的口罩,和三件包裹全身只露出眼睛的防护服。口罩都是医用的,在十六层纱布以上。
“如果柔菲的学校照常开课的话,替柔菲请病假,把柔菲再送回麓溪,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待这边情况好转后再接回来。”齐达达说。
“我才从麓溪回来,又要回去?”柔菲在一旁大叫。
“到底怎么回事?”沉鱼尚在云雾之中。她觉得她的生活和平时一样,并没多少变化。
“你刚回来,自然不知。”齐达达说。
“当真那么厉害?”沉鱼觉得不可思议。
“对。我有朋友在医院。据说,染上了那种病毒的人,病毒会像海绵浸水一样在病人的五脏六腑蔓延,吞噬正常细胞,让人的内脏在短短的几天内变成硬板一块……那些死去者的样子非常可怕,当他们的五腑六脏失去机能时,他们的痰带着浓血如喷泉般射出,腥臭而瘀黑。而人的生命只在那一口气。当那口气接不上来时,便一命呜呼。”齐达达说:“我有一个朋友的父亲感染上了,住进医院只几天,就叫家属去领骨灰。朋友受不了,伤心得昏了过去。”
齐达达说他的消息比较确切:“你和柔菲要少出门。”
一家人吃完晚饭后,沉鱼将可悦口服液拿出来,一人一小瓶。也不知有没效果,但传说有效果,就跟着服用吧。
第四部分第47节:空气里有病菌!
“听说白醋能杀菌。”齐达达向妻子转达了一个消息。
“那我试试吧。”沉鱼说。
沉鱼将家里的门窗紧闭,将半瓶白醋倒在平时煮汤的锅里,将煤气炉点燃,将开关拧到火力最小的档位,让醋在锅里慢慢蒸发。很快,房间里就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醋味。
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小柔菲受不了,喉咙发痒,拼命咳嗽。沉鱼忙将火关掉,锅里的白醋蒸发得很快,已所剩无几。沉鱼想,如果以这样的速度蒸发,一瓶醋很快就会用光。
有没有细水长流的方法?沉鱼绞尽脑汁,想到家里曾有过一个熏香用的炉。一小瓶香油放在熏香炉上,可以熏上几个小时。那香炉还是沉鱼给女儿柔菲办满月酒时,一个同事送的礼物。沉鱼用过几次,觉得屋子里香味太浓,总比不上清新空气来得让人舒适和受用,因此,就收了起来,放进了家里的储物柜。
此时,沉鱼打开放杂物的柜子,翻得满手满脸的灰尘,才找出熏炉。
那熏炉因被塑料袋密密地包着,且避光保存,故颜色如新。熏炉是紫红色的玻璃瓶,金色带龙纹缕空图案的盖,一根引线蜿蜓伸入瓶中吸着香油。沉鱼珍爱着紫红的高雅,那瓶里原先盛装的应是玫瑰花香、或檀香、或熏衣草香的香油,但现在要改装气味刺鼻的贱而廉价的白醋,沉鱼感到心疼,但为了健康,沉鱼也在所不惜了。
“妈,我受不了啦。” 柔菲看着母亲的忙碌,提出反对意见:“这样熏有用吗?能杀死病菌吗?如果空气中有病菌,你打开窗,它不一样又进来了?”柔菲上了小学后,有了自己的想法。所谓童言无忌,一下子就能击中成年人不经大脑思考的盲目。
“别人都那么做,我们跟着做,总不会错吧!别人都那么做,而我们没做,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沉鱼说,只要没做错,就无碍:“万一真的有用呢?死马当做活马医嘛。”
“随大流!”柔菲撇了撇小嘴。这个词是她刚学的,现在活学活用,用到了她妈身上:“用那么漂亮的瓶子去装醋,你以后再用它来熏香,我就丢了它。”
“小孩子,别多嘴。” 沉鱼坚持己见。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柔菲说。这也是她刚学的话。
沉鱼没理睬柔菲的叫嚷,因为她是母亲和妻子,心里系着两个人的健康和平安。
按熏香的步骤来熏醋,效果真比用锅煮好得多。原来,物品各有其用。锅是用来煮东西的,要猛火明焰;熏炉是用来熏香的,要细燃慢烧。用煮汤的锅来熏香,等于把锅盖当成茶杯用。
就这样,沉鱼在每天黄昏的晚餐后,都会将熏炉点上,关闭门窗,让白醋慢慢蒸发在自家的空气里。
在点上熏炉后,她和丈夫便带着女儿去附近的公园,漫步在公园幽静清新的小径上。
每天晚餐后去公园散步,是小柔菲的提议。柔菲是个孩子,虽是个女孩,比男孩安静些,但一天不出门也会大喊憋闷。
临出门前,沉鱼要柔菲戴上口罩,但柔菲死活不肯。
“空气里有病菌!”沉鱼说。
“如果空气里都是病菌,那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坟场。”柔菲有了反抗。
空气里有没有病菌,有多少病菌,没有人知道。但柔菲不害怕,学校里老师说过,空气和阳光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如果连这基本条件都危机四伏,那还有什么是干净的?
在沉鱼家的附近,有一个依山傍水的公园,叫山湖公园。确实有山有湖,且山与湖均为自然形成。那山是罗得城有名的山,绵延几十公里,山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山湖公园建在山的脚下,占着山的便宜,就占着山的清静和清新的空气的便宜,还有在山脚下眺望山峰上满山绿意的风景的便宜。
如果说那山是一张巨幅水墨画,那公园就是画下面的一枚小小的印章。印章里有起有伏,有别有致:一个椭圆形的湖是印章里的空白,亭台楼榭是印章里的笔划。
对这近在咫尺的美景,沉鱼一家以前熟视无睹。他们在这儿住了十多年,一家三口携手到山湖公园漫步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二十次。齐达达每天要工作到晚上九点或十点多才回来,沉鱼虽然一下班就往家赶,但家务事多,待吃完晚饭,累得坐在沙发上,连出来散步的时间都省了。
但是,自从罗得城蔓延了疫症后,丈夫只要一下班就铁定回家,一家三口几乎每天晚餐后就手挽手去公园散步。
这样的时光让沉鱼感到了幸福。
她不知这是不是远古时代小国寡民的农耕生活,不知这是不是在文明之前的天伦之乐。但这种没有应酬和娱乐、没有灯红酒绿,工作只为获取生活用品,空闲时间尽享家庭天伦之乐的日子,这种离开灯红酒绿的手牵手的漫步,却让她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这种幸福甚至让沉鱼在心底感谢起那不知名的病菌来。
沉鱼家库存的白醋很快就熏完了。他们在市面上再也买不到白醋。也有一些商家有卖,但昂贵得惊人。沉鱼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如果空气中有病菌,你一打开窗,它不又进来了嘛!当家中的醋告罄后,她决定不再去买那贵得离谱的东西。
第四部分第48节:今日食盐、米、油已售罄
在家里的白醋用完后,沉鱼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同事明华发的。明华一有消息,总不会遗漏她。
明华说:“据专家介绍,用食盐可以杀死病菌。”
食盐能杀死病菌?沉鱼觉得有些离谱。她问明华,这信息从哪里来的?明华说,他也是转发朋友的信息,朋友又转发朋友的信息。
“现代通讯太发达,一条消息瞬间就能传遍全球,谁查得到它的源头?”明华说:“只是目前,人们慌成一团,饥不择食,只要是药,都会放进嘴里,只要能和消毒挂上钩,就掏钱买。不过,多买些食盐放在家里,没坏处。”
家里的食盐平时都是需要的时候才买,这种东西太普通,也廉价,一块钱一包,一包五百克,商店里堆积如山,谁会去储藏?
沉鱼打电话给丈夫,告诉他食盐能灭菌的消息。齐达达觉得荒唐,要她别一窝蜂跟着瞎闹。
“还是买一些放在家里吧;别人都买了;我们不买,心里不踏实。”沉鱼此时的心情是墙头的草。
“你去买几包吧,我怕市面上缺货,家里闹盐荒。”齐达达同意她限量采购。
沉鱼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跑到超市。超市门口长长的人流吓了她一大跳:收银台前排队的都是来买食盐的人,还有买米买油买所有能贮藏的食品的人。
沉鱼挤进超市食盐柜台,平时堆积如山的食盐,现在卖得只剩下三包。沉鱼将那最后三包放进购物篮。
沉鱼提着购物篮,排在长长的队伍后等待付款。
“听说要打仗了,罗得城的米和油的贮藏量不够。”一位排在沉鱼前面的头发花白的老伯,对同来购物的老伴说。
老伯推了两辆购物车,老太推了一辆购物车。
沉鱼看老伯老太三辆购物车里堆得盆满钵满。米、油、盐,够两个人吃大半年了。
“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回家?”沉鱼担心两个老人的身体。
“搭的士回去。听说时局紧张,多存点东西。我和老伴今天已是第三次光顾超市了。我的邻居买得比我还凶,开了辆小货车来拉。”老伯恨自家没有小货车,临急使不上劲。
“刚才您说,谁和谁要打仗了?”沉鱼倒是第一次听见战争的传闻。
“听说那超级大国看中了罗得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想把它据为己有。”老伯言之凿凿。
沉鱼觉得荒谬,那超级大国和罗得城隔了一个大洋,要发动战争也不是那么容易。但老伯说得十分认真,沉鱼不再搭言。
排在队伍里,沉鱼突然感到荒谬:如果盐能杀死那来势凶猛的病菌,为什么全罗得城的医生在它面前都束手无策?连打仗这样子虚乌有的消息都满天飞,看来,市民已在恐慌中失去了理性,一有风吹草就大动。
在收银台前的长队中,有位中年男人,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推着六辆购物车。两辆车里装满了一包包的食盐,两辆车里装满了一袋袋的米,两辆车里装满了一罐罐的花生油、粟米油和调和油。收银员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把他的货物结清。
“我的妈呀,他居然买了八百包食盐!”沉鱼吓了一大跳:“就是把他家整个儿用盐水浸泡也用不完的。”那含碘的精制食盐五百克一包,一餐只需一小勺。八百包,猴年马月能吃完?
收银员忙得鼻尖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这段时间的工作量超乎寻常,顾客们的豪购让她忙到手软,等她看到沉鱼的手里只有三包盐时,像得到特赦般松了口气。
沉鱼付完钱来到超市门外,看到还有不少人往超市里涌。在超市大门口,已挂起一个牌子:“今日食盐、米、油已售罄。”
牌子上红色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