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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2)西红柿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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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契约。“您还得学着吆喝。就这么喊:‘快来买红沙瓤的大西红柿哟,
又红又便宜,不买就没喽………姑娘说着,并不看沈三山,唰拉拉摇着税单本走了。
    沈三山怔怔地把西红柿王放下。他不想走了。就在这一刻他觉得当个普通人也挺有意思
的。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竭力把瘦软的腰板挺直,两腿下垂,脚尖向前,岿然而坐。
    广告很见成效。有人围来。
    “哟,我说老师傅,您这西红柿是卖的吗?”一个挎篮子的中年妇女,笑容可掬地问他。
    “卖!”沈三山象回答口令般简短干脆地说。他有点奇怪,不卖,他一大早来这儿干什
么?
    “哟,怎么说话这么冲呀!您这儿摆俩大皮箱,我还以为是卖皮箱的呢!”胖女人说
着,肉嘟嘟的手开始乱翻乱拣。
    沈三山有点心疼,但他隐忍着。不管怎么说,有人肯买他的劳动果实,他很高兴。
    胖女人问价,沈三山报出数目。他稍微嗑巴了一下,很觉得有些不习惯。但终于还是把
钱数说出来了。
    “这么贵!”胖女人夸大地皱起眉尖,“一个自个儿种的东西,卖这么贵的价,要不怎
么种菜的都成了万元户了!”说罢,佯装丢菜要走。
    沈三山马上新报出一个数目,比刚才全市场的最低价又压了一些。说实话,这不符合他
说一不二的秉性,但胖女人那句话打动了他:“自己种的东西。”是啊,土地、阳光、水,
加上自己的气力。他不该卖很多钱。再说,这是他一上午唯一的买主。
    胖女人很得意。
    在阳光曝晒下的西红柿,越发红得如火如荼。它们似乎跳跃着被胖女人拣中,又似乎躲
闪着不愿进入那陌生的竹篮。
    “就这么多吧。看着还不错,真要挑起来,也就没几个象样的了。”胖女人随意褒贬
着,习惯地拍拍巴掌,抖掉那并不存在的泥土。
    沈三山没听见这些意欲压低价格的舆论准备。他正专心致志地在对付秤盘。真比当年第
一次拿起枪时还重。那时候敌人往自己眼皮子底下冲,牙一咬,枪就放出去了。这一回,实
在找不出有什么在逼着他这样做。
    他有点心虚。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四周,迟迟不敢把秤举起来。坐在西红柿后面是一
事,真要把秤盘提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一个普通的卖西红柿的老头罢了。只不过他的秤是新的,秤杆上的
白绳没有一点污痕。
    秤好重……
    “我说老师傅,您这胳膊有毛病还是咋的了……”胖女人不耐烦了。
    沈三山闭了一下眼,提了一口气。那个戴金星的少将在半空中忧郁地望着他,好象微微
摇了摇头。他自我解嘲地对将军笑笑。他又看到那个腰背有伤的老者,挥汗如雨地出没在绿
色的西红柿地甲,直到那绿色渐渐暗淡,浮现出一团团云霞般的橙红……
    沈三山的脚在鞋子里跺了一下地,秤抬起来了。片刻之后,又安然放下。整个过程很地
道,丝毫看不出是新手。他在家已演习过多次。
    “五斤。”沈三山擦擦汗,好象刚搬过一座山。
    “有那么多吗?!”胖女人竭力使自己的眼光威严,好逼使这个乡下老头露出破绽。
    “价钱可以商量,斤两是绝不会错的。”沈三山郑重回答。
    胖女人割肉似地开始往外掏钱。沈三山握着湿漉漉的几角毛票,心中百感交集。每月领
津贴费,几百元的人民币从未叫他如此动心。瞬忽之间,他甚至想到若是妻子还在,会对这
几角钱说什么……她也许不赞成,但终拦不住他。
    就在此时,沈三山突然看见胖女人伸出手把西红柿王飞快地搅进篮里。
    “你怎么多拿了一个?”他抓住女人手腕。
    “噢噢……放开我,你个死老汉!”胖女人象被蚂蟥螫了,大惊小怪地呼唤“我买你这
么多柿子,就不兴饶一个吗!”胖女人后悔不迭,刚才怎么没发现它!
    西红柿王静静地躺在盛夏午间炎热的骄阳之下。
    “讲好的价钱,称足了分量,怎么能这样明抢暗夺!”沈三山愤慨了。柿子诚然是他自
己种的,但他付出了汗水,哪能就这样不青不白被人讹走!要是饶上个小的也就罢了,这是
西红柿王,西红柿王啊!
    “老头,我这柿子是给五家买的,你给我一斤一斤分开来称。缺一补十,这可是买卖人
的规矩,到时候别说这一个柿子,就是十个柿子,只怕也填不了这个窟窿!”胖女人志在必
得,索性耍开了无赖。
    卖黄瓜的花白胡凑了过来。自打他知道卖西红柿的老头是什么“休干所”的人,就不打
算管他的闲事了,休干所那地方他远远路过,见有当兵的站岗,还是躲远着点吧。这会儿见
闹得不善,还是赶来解围:“又为分量吵了是不是?人老了,眼花了,看不真的时候也是有
的。哪能整着走的又零着称呢?这还有不赊的吗!消消气。那个大的您就别拿了,种菜人换
俩钱也不容易,给您饶个小的吧!”说着,顺势拨拉开西红柿王,换了个小些的塞给胖女人。
    谁知沈三山毫不领情,把小西红柿夺下丢回堆里。他一生光明磊落,今人竟然在广众之
中被人以为是克扣斤两,这不是做人的奇耻大辱吗!倘好说好商量,莫说一个西红柿王,就
是整堆西红柿他都可以送人。如今诬陷于他,还要他赔上血汗换来的西红柿,没门!不管是
前陆军少将还是肤色黎黑的菜农,都一样没门!
    “称!”胖女人叫道。
    “称!”沈三山沉闷地低喝道。
    可惜没有一兵一卒可供沈三山调遣。事已至今,他自己复称显然不合适。卖黄瓜的花白
胡受了抢白,已快快离开。沈三山只得一抹脸,拉住了花白胡:“老……哥哥,帮个
忙……”他原本想叫一声“老同志”的,话到嘴边,改为了更为亲呢的老哥。称兄道弟,这
可是真正的军人的不是。但沈三山此刻却觉得还是这样自然。
    花白胡受宠若惊。不管怎么说,他看出这卖西红柿的不寻常。没准是微服出访的贵人也
说不定,他欣然提起秤。
    “慢。少一两补一斤,若是多了呢?多一两……”沈三山拦住秤杆。
    “我也给一斤的钱。”胖女人气壮如牛。整秤进零秤出,焉有不亏之理?
    花白胡左右为难,只得尽力公平。称到最后,真是多出了二两。
    众哗然。
    沈三山面露冷笑。称的时候整多出半斤,他并没要那女人的钱。胖女人嘴上咋呼得凶,
其实并不认秤盘星,只不过知道秤尾高高翘着就是了。
    “拿钱来。”沈三山声音冷冷地说。众目睽睽之下,他说话是算数的。
    “还真有这稀奇事!知道你分量给的足,我满世界给你做活广告就是了。”胖女人哭笑
不得地打着哈哈。
    被人这么白白戏弄一通,就这么不了了之?沈三山何曾受过这等境遇!可跟在一个老娘
们家后面,手心朝上地要钱,这又成何体统?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愤懑之火在胸臆间乱撞,
找不到喷发口。功名一生的前集团军军长突然暴躁起来,拎起竹篮子往面前的西红柿堆上一
扣:“你给我走!我不卖了!”
    人们做鸟兽散了。花白胡子也躲得不知去向。再没有一个人来问西红柿。
    西红柿王睁着通红的怪眼,一眨不眨地瞅着笔直地固守着它的沈三山。
    自由市场象一个热闹的港湾,而这里是一个枯寂的岛屿。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两个年青人朝这里走来。“老伯伯,您这西红柿是卖的吧?”一
个举止庄重的年青人很有礼貌地问。
    “卖。卖。”沈三山忙不迭地回答,并努力作出和蔼的样子。
    “那我就都买下了。噢,还忘了问多少钱一斤?”年青人温文尔雅。
    “买这么多干什么?”沈三山对货物如此轻易地出手大为惊喜,但他毕竟不是指着西红
柿卖钱的,对这个摸不清身份的小伙子,更来了兴趣。
    “买了吃呀。”小伙子谦恭地笑着,并不正面回答。
    “我这儿可开不了发票。”沈三山判定对方是某大机关的采购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不用发票。”小伙子继续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短短半天,沈三山接触的新鲜事太多了,他已无暇去细想。
    沈三山帮着年轻人把西红柿装进筐里。轮到那个最大的西红柿了,沈三山迟疑了一下。
    曝晒之下,西红柿王失去了部分水分,表皮显出极细微的纹路,象已过了青春年少的女
人。
    进去吧。或作菜,或作汤,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沈三山手一松,西红柿王骨碌碌滚进
筐里。
    沈三山腰背酸痛步履却轻松地回到家里。
    他拧开不锈钢喷淋开关,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温水澡。趿着松软的麻底拖鞋,披着绸睡
衣,踱进宽敞的客厅。四壁皆窗,八面来风,虽是盛夏,却象金秋般凉爽宜人。
    沈三山仿佛觉得片刻前的经历象一场滑稽梦,那个卖西红柿的老头,真是自己吗?满屋
子的西红柿确确实实不在了,变成了不知什么人家的汤和菜。沈三山把湿施施的钱掏出来,
单独放在一个地方。
    “罗阿姨,晚上多搞几个菜!”沈三山大声传唤。也许是幼年饥馑,他总把改善伙食当
成最好的庆祝方式。
    老女人慢声应着。这还用嘱咐吗?自打遍山漫野的西红柿奇迹般消失,罗阿姨就着手改
变食谱了。
    沈三山惬意地仰靠在拐角沙发上,对面的博物架映入眼中。踏燕欲飞的天马和忍辱负重
的骆驼,不合谐地排列在一处。蓦地,他看到一个宛如雾中太阳般浑圆黯淡的红色球体,在
那架子上相当于人眼平视的高度,凝然不动地与他对峙着。
    这是什么?
    沈三山第一次发觉自己老了,太老了!眼睛已完全不堪信任,需要用手去进一步验证。
他颤颤微微地走过去,抚摸着它。十个指尖竟是一同感受到了阳光曝晒下残存的余热。
    是它。就是它。那个最大的西红柿王。
    “这个……是哪里来的?”沈三山的语调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惊恐。
    “山山送回来的呀!”罗阿姨两手在围裙上抹着,从厨房里出来:“我说咱们家这么多
西红柿,叫你爸爸不知用什么法子好不容易处理了,屋里刚清爽,你怎么又弄回一个这么大
的家伙!山山说,你不懂,爸爸一见就会明白的。”
    是的。沈三山明白了。他用最后的气力挥了挥手,示意罗阿姨离开。他需要独自舔干心
上流出的血。
    一个学过经济学的儿子,搞清他的老父亲拎着牛皮箱出走的秘密,并不是件很难的事
情。休干所开车的小伙子也很可疑,完全可能把他的行踪报告给所里,所里的领导一天天象
托儿所的阿姨一样,密切注视着老干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怕出意外,通知了儿子也十分顺理
成章……还有这个老女人,简直象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特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休想瞒过
她的眼睛……不管通过什么途径,儿子明白了老子的一切,在暗中冷笑着,把钱交给了另一
个小伙子,买走了他老子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西红柿,然后把它们抛在哪一道凸起的田城或凹
下的水沟……任它们去腐烂、流汁、化为泥上。也许会有什么人路过,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
通这些象血水般横流的西红柿,为什么尸骸般堆积在
    沈小山的柏貌级象年青时的沈三山,秉性脾气却全然不象。也许这是因为他们的父亲不
同,儿子没有接触过土地,他的脚是在各式各样的水泥地、水磨石地以至打蜡地板上走大
的,他有那么多新观念,新得令沈三山瞠目结舌。时时惊惧这孩子是否系他的亲骨血。他以
为儿子虽然喜欢一切新思潮,但对他这次极为痛苦的诀择,别人不理解,儿子总该是知音。
他之所以瞒着儿子,是私下里存着一点小小的羞涩,他怕自己的西红柿尚不够好,会卖不出
去。想不到当整个世界都那么宽容地接待了他,儿子却……
    单单是因为他们的父亲不同吗?
    儿子很象他。儿子的腰里没有弹片。
    沈三山直钩钩地望着那个巨大的西红柿王。
    也许他的眼光有什么引力,也许在这一刻地球深处发生了只有植物才能感应到的震动,
也许过于成熟的果实内部在沸腾,也许天空刮过了一股人所察觉不到的轻风。突然,那硕大
的西红柿毫无先兆地翻了一个身,然后从容地慢吞吞地很象那么一回事地滚了下来,在接触
到木质地板的一瞬,它还是光整而柔软的,沈三山甚至看到它还在地面上跳了两跳,然后才
轰的一声砰然炸开,果皮象爆裂的汽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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