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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调到前进挡,紧握复式节气阀。船头现在对着港湾,所以只需要前推节气
阀,我就可以冲到风暴里去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岸上有声音,回头一看是贝思,正透过风雨声夹杂着马达的
轰鸣声喊着我的名字。
“约翰!”
“什么?”
“等一下!我来了!”
“快上来!”我赶紧把船往后倒,紧握轮盘,终于把船倒到岸边。“快跳!”
她跳到我身边摇晃不定的甲板上跌倒了。
“你没事吧?”
她站起来,这时一个浪头打到船上,贝思再次跌倒,接着又站起来。“我很好,”
她来到左手舱位说,“走吧。”
“肯定吗?”
“走!”
我向前推动阀门,汽船穿过船坞一下子冲进暴雨中。随即一个大浪从右边向我
们袭来;就要击到舷测时我向右转动方向盘,让船头面对巨浪。船被送到浪尖,仿
佛到了半空。又随着身后的彼浪落下来,整条船真的悬到了半空,又猛跌下来,船
头率先扎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当船头再次升起时船尾击打着海水。转动的螺旋桨
把我们送向错误的方向。利用波浪的低槽间隙,我将船转个一百八十度,向东开去。
经过船坞时,我听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整个屋架倒向右边,随后坍塌在沸腾的海
面上。“了不得!”
贝思在暴风雨声中大声喊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当然。我修过一门叫‘紧急制动’的课。”
“开船吗?”
“对。”我看看她,她也回头看我。我说了声:“谢谢光临。”
她说:“开你的。”
现在“方程式303”减速一半,这大概就是在暴风雨中保持行驶的技巧。我是说,
我们看上去比海浪要快半节,飞越低槽,破浪向前。螺旋桨鸣鸣作响,然后船身跌
到水面,像滑板一样一下子把我们向前甩去。我所知道惟一要做的事便是保持船头
对准前面的波浪,以防被大浪击中船舷。船大概不会沉,但可能会翻过来。我曾在
海湾看过翻船,那时风暴比这小得多。
贝思又喊道:“你懂得航海技术吗?”
“当然,红色的是向右回转。”
“那指什么?”
“回港口时就把红色指示器调到你的右边。”
“我们不是往回开,而是在离港。”
“哦……那就找绿色指示器。”
她告诉我,“我看不见任何指示器。”
“我也一样,”我又说,“我坚持照着双白线的右边开,不会有错。”
她没有回答。
我竭力把思路转向航海知识,开船不是我的头等爱好,但几年来曾在许多船上
做过客人,而且从孩童时候起也就了解过这方面知识。六、七、八三个月里,我又
随戈登夫妇出海几十次。汤姆谈起话来滔滔不绝,喜欢让我分享他的航海热情和知
识。记得当时我对此并不在意(除了对穿着比基尼的朱迪更感兴趣)。但我坚信在自
己大脑表层的某个小空格里标着“船”,得把它找出来。事实上我相信自己知道的
航船知识比预料中的还多。我希望如此。
此刻我们正进入匹克尼克海湾,船在海水的撞击中艰难地行进着——短促尖锐
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汽车驶过铁路口。我感觉到随着船的上下晃动胃部失去了平
衡:船往下行时我的胃仍然悬着,而当船被抛到半空中,胃又像是落了下来。透过
挡风玻璃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站起身从玻璃上面向前观察。屁股靠在后面的座椅
上,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抓着仪器板。我已经喝了不少海水,足以提高血压五十
点。海盐开始烧灼我的眼睛。我盯着贝思看到她也一样在擦眼睛。
我见右边有一只大帆船侧翻在水面上,龙骨依稀可见,桅帆业已被水淹没。“
上帝……”
贝思问:“他们需要帮助吗?”
“我没看见任何人。”
我开近到帆船边,但没有迹象表明有人正附着船桅或其它索具待援。我找到仪
器板上的喇叭键猛按了几下,仍没有求救信号,于是我对贝思说:“他们可能乘救
生筏上岸了。”
她没有回答。
我们加速前进。我记得自己甚至连轻轻荡漾的渡船都不喜欢,居然驾驶着三十
英尺宽的飞艇在接近腿风的风暴里破浪前进。
此时我感到脚部一阵疼痛,像是有人用棍子敲打我的鞋底,这种震动从腿部传
到头部,全身疼痛,让我有点受不住。
海水中剧烈的动荡和海盐令我开始反胃,另一方面我不能看清或分辨出地平线,
再加上受伤后尚不稳定的身体状况……记得麦克斯向我保证过不会有大问题,要是
他此刻在眼前我一定把他绑到船头上去。
透过暴雨,我能看到左边二百码远的海岸线,右前方“避难岛”的轮廓隐约可
见。我知道我们一旦进入该岛的下风口保护性水域便会安全一些,这大概就是岛屿
名称的由来吧。我对贝恩说:“我可以让你在避难岛上岸。”
“你还是开你那该死的船吧,不要替脆弱的小贝思担心!”
“是,女士。”
她又用柔和一点的声音说:“约翰,我以前在汹涌的海面上坐过船,知道应在
何时惊慌。”
“好,随时告诉我。”
“快了,”她说,“这会儿,我下去拿些救生衣,看看有没有更舒服的衣服穿。”
“好主意。”我说,“擦干你的眼睛,找张航海图来。”
贝思从座椅之间的过道下到船底。“方程式303”有个大小合适的快艇船舱,舱
头也不错,也许很快就有用。总之它是个舒适的航海工具。汤姆或朱迪掌舵时我总
觉得安全,当然和约翰·;柯里一样,他俩也不喜欢暴风雨天气。一看到有白浪,我
们便会掉船回头。可我此刻在海上正面临着极大的恐惧,可以说我正眼注视着它,
它也正朝我吐唾沫呢。尽管听起来有些疯狂,我还是高兴驾船时手握节气阀调节动
力的感觉,发动机的震动和手中的方向盘都使我感到快乐。也许是紧急制动造成的,
也许是先前已经在后廊那坐了很长时间的缘故。
我站在那儿,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扶着挡风玻璃的顶端保持平衡。同时注视着
瓢泼大雨,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仔细寻找一艘船,准确的说是克里斯工艺的客艇,
可我连海平线和海岸都找不见,更不用说船只。
这时贝思从楼梯爬上来,递给我一件救生衣。“穿上它,”她叫道,“我来掌
舵。”于是在她站着掌舵时,我换上救生衣,同时看到她颈子上套着一副双筒望远
镜,黄色雨衣下面穿了套夹克和一件桔黄色救生衣,脚上穿着一双乘船专用鞋。我
问她,“你穿的是托宾的衣服吗?”
“但愿不是,我觉得这些应该是桑德拉·;威尔士的,有点紧。”
她又说:“如果你想看的话,我把地图乎放在桌子上。”
我问道:“你会读地图吗?”
“会一点,你呢?”
“没问题。蓝色代表海洋,棕色代表陆地。等一下我再看。”
贝思说:“在下面我想找架无线电设备,但没有。”
“我会唱歌,你想听‘俄克拉荷马之歌’吗?”
“约翰……别傻了,我是说用于船只与岸上联络的无线电发射机,好发射呼救
信号。”
“哦……嗯,或许这儿也没有。”
贝思说:“下面有节移动电话的充电电池,但没有电话。”
“对。人们倾向于在小船上使用移动电话,我则宁愿要双向发射机。不管怎样,
你是说我们已经和外部失去联系了。”
“对,我们甚至不能发射国际求救信号。”
“没事,当年‘五月花’号上的人也做不到,不必担心。”
她没理我,接着说:“我还找到一枝信号枪。”她敲了一下自己的雨衣大口袋。
我觉得今晚不会有人还能辨认信号灯,但我没说:“好,说不定就需要它。”
我又重新掌舵,贝思坐在我旁边过道的楼梯上。行船的间隙我们冲着暴风雨大喊大
叫,休息一下或者静坐片刻。两人都已浑身湿透,胃里也搅动得厉害,不由得有了
些惊恐,但我感觉冒着暴风雨驾船的恐慌业已消失,因为此刻我们都意识到浪涛不
会淹没我们。
大约过了十分钟时间,贝思站起来,靠近我好听见她说话:“你真的认为他会
去普拉姆岛?”
“对。”
“为什么?”
“重新找到宝藏。”
她说,“暴风雨天气不会有史蒂文斯手下的巡逻艇和海岸警卫队的飞机。”
“什么也没有,而且道路不畅,巡逻卡车也不会出来。”
“对……”她又问,“托宾为什么不等到拿到所有宝藏后再杀戈登夫妇呢?”
“我也不敢肯定,或许在他搜查戈登夫妇的住宅时他俩惊动了他,我肯定所有
宝藏都要被重新找到,可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托宾只能自己动手,可他知道宝藏在哪儿吗?”
我答道:“他必须知道,否则不会现在去那儿。我从爱玛处发现托宾曾经和匹
克尼克历史协会的勘查小组去过普拉姆岛,那时他可能已经确信汤姆或朱迪指示给
他的是宝藏的真实所在,当然也就是汤姆所谓发掘的考古洞之一。”我接着说,“
托宾是个不值得信赖的人,毫无疑问,戈登夫妇并不特别喜欢他,也不相信他,他
们在互相利用。”
贝思说:“小偷们最终总会反目。”
我想说汤姆和朱迪不是小偷,尽管他们事实上是。而且当他们从诚实的公民失
足成为预谋的窃贼时,命运便已基本决定了。
我不是个伦理学家,但工作中我已司空见惯。
大声的喊叫和海水中的盐分使我俩的嗓子感到疼痛,于是又都恢复了沉默。
我把航线靠到介于北福克的南海岸线和“避难岛”之间,但海峡口处的水面更
不平静。一个大狠不知从何方袭来,将船的右半身掀起足有一秒钟,贝思看着尖叫
起来。海水冲到船板上,顿时我们仿佛陷身于瀑布之中。
我发现自己倒在舱面上,水流又把我冲下楼梯,掉到贝思上面的下层甲板上。
我们挣扎着站起来爬上舱面,船已失去控制,轮盘在乱转。我抓住轮盘,稳稳地握
住它,同时坐到座位上,正好及时把船头对准了又一个狂涛。我们又冲向浪峰,这
时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自己身在十英尺高的空中,两边的海岸线看上去比我
矮了许多。
巨浪把我们悬在半空中,瞬间又将我们抛落到下一个浪槽里。我努力打好方向
盘,把船调向东方,竭力使它驶向海峡,那儿总比现在这样好。
我向左找寻贝思,过道的楼梯上没有人。我叫道:“贝思!”
她从船舱里喊道:“在这,就来!”
贝思手脚并用才爬了上来,我看到她额头在流血。“你没事吧?”我问道。
“没事……只是碰了一下,头很瘩。”她竭力想笑,听上去几乎像哭泣。她说:
“简直疯了。”
“快下去,让你自己成为马提尼酒——要搅拌的不需摇勾。”
贝思说:“你愚蠢的幽默感好像很合情境。”又说,“船舱开始进水,我听见
污水泵的声音,你还能编个玩笑吗?”
“啊……想想……那不是污水泵的声音,而是桑·;威尔士按摩用的水下电力震
颤器。怎么样?”
“我得跳水了,”她又问我,“那些水泵能应付涌进来的水吗?”
“我猜可以。得看还有多少波浪冲上甲板。”事实上,我已注意到舵轮的反应
显得迟缓,应该是船舱里的污水加重了船身。
接下来十分钟我们谁也没说话。在狂风吹送阵阵暴雨的间隙里,我只能在很短
的时间里看到前方大约五十码处。但仍不见托宾的豪华游艇,或其它类似的船只,
只有像浮木一样被暴风雨刮翻的两艘小船。
我注意到一个新现象,或许应该说是一种新恐惧——当时我随戈登夫妇出海到
海峡时他们称作“后继海”的现象。这种现象的海水紧紧跟在船只后面,猛击“方
程式303”的船尾,使船左右摇摆,几乎失控。现在除了摇晃和颠额外,我还得和左
右摇摆这一险情相抗争。大概只有两样事情运转正常:我们仍在向东行驶,另一方
面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居然还在船上。
我向后转过头,以便雨水能冲走脸上和眼里的盐分。不管怎样,我朝上望着天
空,暗自祷告:上帝,周日上午我去了教堂,你看见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