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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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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帝道:“叫人去把看守慈安宫的侍卫,一人杖责二十,下次再惊动太后圣体不安,告诉他们也不必活了。”说完,又扫了旁边的双林一眼,双林垂手低头侍立,一声不出。

安喜低声道:“小的问过,说是洛贵妃拿了太子震吓他们,说是有重要事情涉及福王案,他们不敢阻拦……”

元狩帝笑了声道:“贵妃……一辈子都输给惠后,一点也不奇怪,她是着急了,算她有点眼力,若不是碍着昀儿,一百个她也没了。”

安喜默然不说话,元狩帝微微往后靠在软枕上,嘴角含笑,面上浮现出一种十分放松而恍惚的神色,双林在一侧,清晰地看到他靠了一会儿,眼睛里的瞳孔微微放大,然后眯了眼睛,十分舒适地躺在榻上,仿佛小憩一般,安喜小心翼翼替他盖上被子,看元狩帝阖目安睡,挥了挥手,命双林下去。

双林悄悄退了出去,一阵风吹过,虽已是四月天,仍是有些春寒料峭,双林感觉到了背上之前出的汗湿漉漉地让夹袍贴在了肌肤上,居然有了一种逃出生天之感。

他反复想着今日所见所闻,他前世患的心脏病,久病多少有些了解中西医,对天王补心丹略有所闻,天王补心丹是有名的治疗心悸神疲、养心安神的成药,宫中御药房要给皇帝用药,虽然会另外添减药方以更对症下药,因人开方,但是以他今日所见,元狩帝吃的那药,却不像单纯的养心安神之药……倒有些像前世见过的瘾君子吸药后的模样。

他微微抖了抖,前世他时常住院,见过太多重病临终的病人,医院开上一支一支的杜冷丁减轻痛苦……

天渐渐暖一些的时候,平叛开始进入了僵持阶段,看起来一时半会完不了,而朝廷这边则重开了春闱,这次春闱元狩帝一口气点了三百名进士,一下子将朝廷刚刚因为福王案空的人手都给补上了。朝廷一片欣欣向荣,之前清洗过的血腥味犹在,一些家族衰落了,一些官员消失了,更多的新血进入了朝廷中枢,明哲保身、全身而退以及逃过一劫的官员们则满心欢喜自己不在清洗范围内,于是更努力地效忠着元狩帝,朝堂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而元狩帝也每日精神奕奕地主持朝政,仿佛那一夜的衰弱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气急攻心。

双林也一连接了数个差使,也是忙得脚不点地,为着逢喜不在,他审理福王案有功,如今他已得了旨意,升职为御前副总管。福王案让他名声大噪,以元狩帝心腹权臣的姿态出现在了朝臣面前,他虽然一如既往的谨慎小心,却依然挡不住源源不绝的朝臣向他示好。便是阁臣们在宫里遇见他,也要停下来袖手笑问一句:“傅公公这是往哪里去?”

进入五月的时候,平叛战事也得到了一个新的突破,蜀王被俘,命人押送回京,朝廷上下歌颂声一片,元狩帝命宗人府除宗籍,废为庶人,暂押在大理寺大牢内候审。一连数日都是好消息,元狩帝心情不错,端午时,在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宫宴宴请文武百官,宫宴上踢鞠、踢球、驰马、角抵等活动,甚至还亲自下场骑马,参加了马球赛。

皇帝亲自举行马球赛与臣同乐,臣子们岂有不凑趣的,便是连太子楚昀,也下场打了马球,没想到一场赛事后,楚昀正要下马之时,他胯下的马匹忽然被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马蜂蜇到受了惊,众目睽睽之下护卫们护持不及,楚昀被摔落下马,腿上受了伤。

元狩帝立时传了太医给太子好生调治,只说是腿上骨折,需要好好调养。元狩帝心疼不已,温言抚慰,甚至亲自到东宫探了几回,又流水价地往东宫送补品、药品、打发时间的吃的玩的无数。

这日元狩帝又得了安南那边贡来的上好的白虎膏,听说对骨伤有奇效,便命了双林送去东宫。双林命小内侍拿了那白虎膏,便亲自去了东宫。

过了端午,天气便有些热,双林被东宫太监总管迎进去的时候,楚昀正百无聊赖地在水阁里看百戏,身上穿着家常的纱袍侧躺在软榻上,腿上还打着夹板,软榻边一名侍妾替他剥着葡萄皮,旁边坐着东宫的一些幕僚属官和一些客人。因他整日里养腿无聊,元狩帝又心疼他,每日里只叫内务司给他找乐子,什么百戏、歌舞、驯兽、口技的都进了东宫去演给太子看。

双林上前行了礼,看到瑞王也在旁边座位上,也去给他行了个礼问了安,楚昀懒洋洋看了他一眼道:“起来吧,父皇今儿又赏了什么?昨儿赏的葡萄还不错,你记得替我向父皇谢恩,说孤吃着觉得合胃口,用了许多,如今天热,请父皇也千万保重龙体。”

双林道:“是,皇上说今儿得了安南那边贡来的白虎膏,说是用虎骨熬制的,对骨伤有奇效,忙叫小的送过来给殿下试试。”

楚昀叫人送了上来,命身旁那侍妾打开给他看了看道:“好大味道,还嫌身上味儿不够重呢,这些天真真儿的热死孤了,这腿伤又迟迟不见好,也不知要拖到何时,孤看见药都觉得恶心,真不想吃了。”

旁边幕僚们凑趣道:“这也是陛下心里一直挂着殿下呢,这样的好药,一般人可见不着。”又有人笑道:“殿下平日里太过劳碌,如今借机歇一歇也好。”

楚昀笑道:“屋里全是父皇赐下来的药,我估摸着能吃个几年呢。”

忽然旁边瑞王含笑道:“太子殿下还是再上些心的好,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可千万要好好调养好腿脚了,虽说腿脚不灵便,于性命是无碍,但您可是一国储君,身子骨可是事关社稷的,前朝那景帝的大皇子,不就是因眇了一目,二皇子才承了太子之位吗?”

楚昀这些日子养病本就脾气暴躁,心中更是原有些心病,忽然听到瑞王这么一说,放了脸下来大怒道:“瑞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竟是咒我残疾不成?”说罢已顺手将跟前茶杯的茶水直接泼向了瑞王。

瑞王躲闪不开,一身青色王服登时淋漓全湿了,连脸上也都是茶叶,狼狈不已,东宫幕僚连忙上前劝阻道:“瑞王爷也是一片好心,怕殿下不好好吃药调养,虽说说话不太中听,也不是故意的。”

楚昀暴躁指着瑞王鼻子骂道:“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呢!平日里装得不知多清高,怎么也不见登过东宫的门?来了也净给人添不痛快,甭仗着那点儿辈分,就来孤跟前摆什么皇叔的架子,也不知是哪门子的奴才生的!”

这话却已辱及瑞王生母了,他脸色登时也变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冷笑了声,转头拂袖走了。只有东宫诸位幕僚们好不容易安抚着楚昀平息了怒气,命着台上歌舞又重新兴起来,才算是揭过了此事。

双林看了这场闹剧,也并未停留太久,只回了宫里交了差,回了屋子后,想了想,瑞王和福王的关系,他是记得的,福王如今被圈,瑞王当真独善其身,一点不在乎?太子这腿……真的还能好吗?洛贵妃一听说太子腿伤,便一直向元狩帝请求要去东宫探视太子,却一直未得到允许,楚昀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却也忘了自己生母,整日里只是被元狩帝哄着乖乖在东宫里养着腿伤,他真的会一直这样稀里糊涂下去吗?

双林翻来覆去睡了一夜,第二日他不当差,他想了想,便直接告了假出宫去,换了便服,悄悄去了同兴镖局找了肖冈。

肖冈看到双林道:“难得见你出来一次,我有事正想找你呢。”

双林低声道:“宫里忙得紧,为避人耳目,我也不太敢出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肖冈道:“这些时日,我一直注意观察肃王爷的行军动向,如今感觉,却有些不对。”双林一听心里微微有些抽紧,忙问道:“哪里不对?”

肖冈道:“有些地方,明明能一鼓作气便攻下来的,王爷却偏偏按兵不动,消耗对方,围城不攻,打得很是小心,而且明明可以直取要塞的,王爷却一城一城的慢慢攻着,兵力上极为吝惜,每攻下一城,便厚赏士兵将士,收其粮草……”

双林松了口气道:“稳扎稳打,不是很好吗?”

肖冈摇了摇头道:“这和王爷一贯将兵手法大不同,三王之乱,为祸半壁江山,若是能速战速决,擒获对方首领,便能很快平息,但王爷如今这种手法……倒有些像借着叛军,在养自己的兵,训自己的将,时间越长,王爷对这平叛大军掌握得就越深,威信越来越重,这自然是好的,可我看着……”他犹豫了许久,低低对双林道:“我觉得,王爷……不会是想……”他将手掌朝上摊平,往下一翻,做了个手势。  

第122章 印章

双林有些茫然地走在京城大街上,肖冈说的话仍然在耳边响着:“这次洛文镜也跟着王爷出京了,想来王爷身边能人也多,论理也不该说这些,只是这事……唉,按说你老兄我也不是个爱说那些什么忠孝的话的人,但是这事实在太险了,福王那事还在前头,虽说这位是亲子,但是天家无父子,真有个行差踏错,老弟,你可要想好退路……”

肖冈说得很隐晦,显然他也在猜疑着双林是否也参与了其中,因此也只是说得十分和软,毕竟这事成王败寇,若是他毫无牵挂,那这条路他无所谓,只是这些年他日子越过越好,镖局生意兴隆红火,妹子又得嫁良人,肖家香火有继,不得不说,他多少是有些犹豫的。

双林想起楚昭走之前和他说的话和神情,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所有事情都是被人安排着的生活了吗?他生下来便是太子,没有办法选择的成为众矢之的,然后在腥风血雨荆棘丛中成长,最后却在残忍的斗争中,被母后放弃,废去太子之位,就藩为王,他接受了现实,勤奋治理藩地,拥有了贤王的名声,羽翼丰满之时,却再次被剪去羽翼,削藩回京,曾经努力奋斗的一切,拱手让人,屈居人下,凡事再次受制于人……

双林蹙着眉头走到一处店铺,看到上头招子上写着金石斋,心中一动,想起因为楚昭打了胜仗,元狩帝也时常命人送了赏去给楚昭,他心里忽然起了个大胆的念头,走了进去,一位伙计春风满面地迎了上来笑问:“客官,请问是要刻章?还是要买料?”

双林道:“可有田黄石?我要刻个印,立等可取的,可加钱。”

那伙计一看他直接开口问这么贵重的料子,又是急着要,出手大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忙道:“客官这是找对店了,这京城里能刻这么贵重料子又能立等可取的,可没几家,我们这儿可是随时有金石大家坐镇的。”一边殷勤地请了他进了里头贵宾房,不多时果然捧了一盒子的田黄石上来,又请了那金石师傅过来候着,双林拣了块拇指大小的道:“就这块,替我立刻刻了。”

那金石师傅忙问:“刻的什么字样?”

双林拿了笔过来,自己写了四个字,那金石师傅看了有些踌躇问道:“本以为客官是要刻名章,如今看来却是闲章,这么小的章要刻这么几个字,这字肯定会小了些,客官可想好了?还有——敢问客官,这第三个字,是不是写反了?”

双林淡淡道:“你就按这个样子刻上,要快,一个时辰后我便要。”

等到双林回宫时,刚刚好赶上宫门落匙。双林回去自己院子没多久,便听到个消息,道是太子殿下夜里有些发热梦魇,醒起来有些思念母妃,便给元狩帝请了旨意,让太子妃进宫给洛贵妃和太后请安,元狩帝居然准了,恩准太子妃给洛贵妃和洛太后请安。

双林听到这消息也有些困惑,太子一贯冷落洛贵妃,大概是想保证自己的储位更稳固,和洛家避嫌,然而如今却忽然要派太子妃进宫请安,不知又有何打算,而几乎将洛太后、洛贵妃软禁在后宫的元狩帝,为何却又不再避讳了,让太子妃进宫?他摸不清元狩帝到底想做些什么,帝心莫测,他只有更小心地当差。 

又过了一个月,西南军再次传来捷报,打破滇王大军,叛王原滇王死于战场,其王府世子等被俘,押送回京等候处置,三王之乱如今仅剩下闽王,但闽王也的确是三王之中兵力最强,藩地最富庶的一个,加上其藩地靠海,又勾结了倭寇山匪,颇为棘手,但不管如何孤掌难鸣,三王之乱未到一年便已平了两藩,已是意外之喜,朝廷上下是喜气洋洋。

元狩帝也又吩咐赏了肃王不少东西,又是赏了一批东西给平叛大军的将士劳军。负责赏赐的天子使臣将礼品送至肃王中军驻扎之地时,远远看到一支铁军骑马飞驶而来,一面玄红交色的巨大肃王旗迎风翻滚,猎猎咆哮,原来正是肃王楚昭刚从战场上下来,看到他们这支打着朝廷龙旗的仪仗队伍,方停了下来,为首楚昭冷峻的面容上眼眸像是覆着薄冰,披甲带刀,浑身带着血腥气,恍如一尊威风凛凛的杀神一般,身后清一色的黑甲骑军,在劲风中身姿彪悍,整肃而立,俨然一股凌越众生睥睨四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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