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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燃灯鼠
☆、第1章 往事已矣
“你。。。。。。。”语气沉柔怜悯,似乎透露着一丝可惜。
周湘君卧在床榻上用最后一丝力气撑开眼皮,瞧去来人,屋中立着一屋子人,可偏有一人在这黑压压的庸脂俗物之中熠熠生辉。
那人一身玄色锦绣,金绣线梅花盘纹从下摆盘旋至领口,一头云云乌发用一支极长的玉簪别在脑后,外披一件锦荣大氅,双眉斜飞,丹凤眼寒冽冽如同苍山白雪,将一切尘垢都埋藏起来,薄薄的唇拉直抿着,皱眉瞧着她,如此俊美的人物是在惋惜她么?
她凄然一笑:“多谢清河王,只是我这身子骨是熬不下去了。”
清河王叹息一口气,捂着帕子咳嗽起来。
周弘身旁的侍卫连上前一步,拍着周弘的脊背,给他顺气:“爷,周姑娘这儿病气重,咱们先出去吧。”
周弘摆了摆手,停下咳嗽,瞧着床榻上憔悴不堪的女人,如此瘦骨嶙峋模样已辨不出神采来,可惜了一个人才。。。。。。“本王已将你的酷吏策略做改动献给陛下,如今你已被拔擢为女官。。。。。。”他稍顿,话正要出口,就听得一声一旁周黛黛尖叫:“什么!她成了女官?她不是被削籍了吗?”
周弘瞥眼厌恶地看了周黛黛一眼,那一眼冷若寒刀,气势凌冽,吓得周黛黛连捂住嘴低下头去。
周湘君却乍然一睁眼,脸上红光焕发,恍若新生,仿佛浑身都有了力气,跌跌撞撞掀开被子下床而来,喜出望外:“我是女官?”
她是女官了?她曾费尽心思地考进京都女子学堂,想要成为女官,可是因性子暴烈被周黛黛陷害,落了个削籍、永不得录用的下场,如今她要死了倒全了她的梦。
周弘只浅笑着点了点头,像是瞧着一个得了糖的小女娃娃,略带几分宠溺。
她呆了一呆,又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连行礼道:“多谢王爷。”这话一出,猛地吐出一口血落在他玄色衣袍上,湿嗒嗒几点倒不觉得可怖。
他双手一扶,将她扶起,她又喃喃笑道:“失礼,失礼。”
孙姨娘看周湘君就软在周弘手中,心中记恨,这清河王岂是说扶人就扶人的,连“哎哟!”一声一把接过周湘君:“去床上,传大夫!”
周湘君虽身子麻木,但回光返照后又恢复了大半知觉,此刻孙姨娘手落在她肩胛上却像是要扣进她的皮肉之中,痛得她发慌,想到自己也没有几个时辰了,使了气力哗地一推孙姨娘。
孙姨娘被她这临死前回光返照大力一推,向后一跌,朝周弘跌去,周弘身子一侧,孙姨娘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落在地上就骂:“你这个死丫头!”
周仕诚看见自己的女人差点儿撞上清河王,急忙低身请罪:“王爷别见怪。”
周黛黛也忙拉自己的母亲。
唯有周湘君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团乱就磕磕巴巴笑着,子青扶着周湘君却不住地落泪,周湘君怕是真的熬不住了,受了那么多打压,这时候且由得她高兴吧。
周弘又问周湘君:“你想埋在哪里?”
这话不是好话,甚至多为残忍,哪有人还活着的时候就问别人埋在哪里。
周湘君也愣了一愣,脑中闪过一幕幕,她钟情孟夫子,可人家不钟情她,终究是被周黛黛的一把一把眼泪哭得来查她有多坏,她性子爆裂,就在这儿落了个骄纵的名声,被除去女子学堂,永不录用,父不疼,母早逝,每日里周黛黛借着探病为由前来羞辱。。。。。。可悲可叹,又瞧着规规矩矩站成一团的“家人”,冷嗤一声,他们也算?
“谢过王爷了,烧成灰洒在槐树下,修成怨鬼魑魅也好。”
槐树生鬼,她这样一身素衣赤脚踩在地板上,说着自己要变成鬼,让周弘高高挑起了眉头。
周黛黛一听,脱口尖声道:“不行!”
她心中有鬼,听到周湘君这样说,更加害怕周湘君到时候冤鬼索命。
周弘哐当一踢凳子,吓得周家人一跳:“多嘴!”一声咳嗽,周仕诚连给周弘赔礼道歉:“小女不知事,王爷莫见怪。”
周弘低眼看了眼周仕诚,这个周仕诚也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他素来瞧不上,此刻更不愿与他多谈,只回着湘君:“依你!”
周湘君这才一笑,吩咐子青给她取件袍子,她要送清河王出门去。
子青哭嗒嗒应着,取了件袍子给她,她趿拉着丝履,拢着袍子送清河王出府门。
周家一家人都跟在身后,周湘君忽然转身道:“周大人及其眷属请回。”
这一刻她不再叫他父亲,他是她的生父,也是母亲病重时就和孙姨娘勾搭在一起生出周黛黛的男人。。。。。。
周仕诚鼓着眼儿,怒气勃然。
周弘却道:“按她说的办。”
周仕诚只好领着其余两人不情不愿离去。
待周仕诚离去,周湘君才笑道:“还是洒在桃树下吧,桃花好看。”
“嗯?!”周弘偏过脑袋看她,她娇俏笑着,颇有几分讨巧之感,他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她不过是想吓吓这一群人罢了。
“自然,西山上桃花好,洒在那儿吧。”
“可真?”她一耸肩膀,眯着眼睛,只是憔悴嶙峋中看不出原本该有的那股灵气。
他略一叹气,点头道:“真。”
周湘君满足一笑,将他送出门去,瞧着那辆宽大的锦绣马车粼粼滚去,她眼神空空起来,他给的恩情她这辈子是还不上了,这辈子什么都没讨到个好,起码死得稍微体面了一点儿。
“主子,孟夫子来了。”
子青在她耳边低低着。
周湘君朝另一方望去,孟庭轩依旧是一身藏青长衫,身长如玉,步履缓缓,腰上玉佩随着步调沉沉浮浮。
这就是她曾心心念念的男人啊,犹记得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入学堂前一天,她在曲山玩耍时,撩起裙摆跳进曲山半山的一条浅溪中踩鱼,他来得猝不及防,藏青长衫,面庞深秀,两鬓若刀裁,双目朗朗盯着她瞧,又盯着她掀起的裙摆瞧。
“无耻!”她又羞又窘,捞起石头就朝他砸去!
“姑娘若是觉得我是登徒子,尽管叫人来评理!何必砸人!”他冷嗤一声,偏过身去大步离去。
可她就这么记住他了,那时候是羞恼得很。
第二日她在学堂里见到了他,却是个彬彬有礼的人,行事沉稳,君子如玉。
往往生出情义只需要一个契机,她就得了个错的契机。。。。。。后来她终于知道他从第一面见她就觉得她粗野无礼。
周湘君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那缓缓靠近的身影,子青也知道周湘君的心意,低声唤了句:“孟夫子终究是舍不得主子的。”
她却垂下眼帘:“休要胡说!夫子就是夫子,我与他曾是师徒,如今。。。。。。什么也不是。”转身朝府中去。
她钟情孟庭轩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可孟庭轩却是将她赶出学堂的罪魁祸首,她是真的看明白了,也死了心了。
子青却哽咽了一下问道:“主子不等等么?许是夫子有话要同你说。”
子青替她可惜,也想替她圆满,可是她知道他们怎么都不能圆满,她如今这千疮百孔的魂魄有一半和孟庭轩脱不了干系,痛得厉害了她就扔了他,他已经不是她要的圆满了。
“不必了,去拿剪子来剪两支木槿,这些时日总死气沉沉的。”周湘君扯开话,指着院中一圈开得繁茂的木槿花。
“是。”子青应下,将她留在花下,自己进屋子去取剪子。
她悠悠转过背去,拨弄木槿花,她爱这些花花草草,生机勃勃的模样谁不爱?想着就贴了面颊在木槿花瓣上,十分怜惜模样。
“湘君,你的病?”
孟庭轩声音温文若玉相叩。
她睁开眼,也不回头,只自己手指折了一朵木槿花:“多谢夫子关怀,他们在屋里,夫子自去便是。”
“我不是来找他们,我是来看。。。。。。”
子青拿着剪子走出来,湘君高高兴兴接过剪子剪花,却毫无搭理他的样子。
孟庭轩半沉着脸:“我是来。。。。。。”
话没出口,她便握着一簇紫堇,朝子青叹了句:“这样还死气沉沉么?”
子青摇着头:“不。”
湘君浅浅笑着,阳光刺眼,她缓缓闭着眼紧紧握着那簇花头晕目眩,口中一股腥甜涌出,咚一声栽倒在地。
“主子!”
这是她收到这个尘世的最后一句声音,带着哭腔和不舍!
☆、第2章 新生
北风呼呼刮着,门前梧桐枯枝被刮得泠泠直响,枝桠上浅浅一层冰露晶晶亮亮,屋前悬挂的六角灯盏荡漾着,子青捧着个陶罐子顶着风朝屋中来。
一揭开帘子,一股暖气扑来,这大小姐受伤后身体保养比之以往更甚,因而早早燃起了炭火盆子,偌大的闺阁之中,圆桌上正盘置各种零嘴儿:蜜饯、桂花糕、花生米一类。
子青笑了笑:“又在说笑了不成?可仔细些,主子这才醒来呢。”又捧着罐子朝里面去。
只见房腹中才别有洞天,只见地上铺上绵软毯子,毯子中间凿了个洞,洞中置放炭火盆子,这盆子就算是嵌在地板之中,火盆上架了个砂壶,里面热气滚滚,三个俏丽的少女正坐在毯子上,手中拿着零嘴儿说笑着。
“主子也是纵得你们!”子青嗔怪他们一眼,自己个儿也脱下丝履踩在绒绒的毯上。
青玉急急忙忙讨好道:“快来,快来,子青姐姐,外面可冷着了,来暖暖。”说着就弓着身来拖子青到火盆边儿来。
子青轻轻一啐:“你个坏丫头,主子还在看着呢!”眼光朝软毯尽头的床铺上一扫,又低头揭开陶罐盖子,拿起木勺子舀了一勺子茶引出来放进壶里。
湘君半倚在金花大靠枕上,手中捉着一卷竹简淡淡扫眼,听得子青的话,却是头也不抬轻轻笑了笑:“青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由得她去了。”
青玉也咳咳一笑:“咱们这些市井小民的,三天两头朝主子这儿跑,还不让外人说道?”
杏眼瞥了她一眼,捉着那竹简指着青玉笑骂道:“少来油嘴滑舌,你如今的家底子只怕比这益阳侯府还厚。”
青玉忙摆手瞪眼道:“哪里?主子这是拿婢子玩笑呢!婢子家里就是万万年也极不上主子府上的!”
杏眼微微一耷,笑了笑,又垂首看着竹简。
青玉原是她身边儿的一等丫头,闹饥荒的时候父母将青玉卖进了府中,这几年青玉父母赚了些钱,又给赎了出去,但因青玉和她生出了些情义,这次她出了些祸事,青玉这才回府来探望的。
她又沉了眼眸,略微呼了一口气,手指拂上金丝被盖,这被盖下的腿是伤了,可她却是庆幸的,庆幸她又回到了这个时候,到如今她也不太敢相信她重生了;或许是她的人生太过荒谬,所以老天呀要她在此次中心选择一次,重活一次。
前世她在学堂比赛马球被周黛黛陷害,坠下马摔伤腿,肺腑也有所伤,在床铺上昏睡两日两夜方才醒来。
而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件事开始转折的,包括孟庭轩对她突如其来的好。
“大小姐,二小姐派人送来伤药。”
她屋外的婢子全唤了进门烤火,周黛黛的丫头就直接端着伤药进门来了。
周湘君从庆幸中清醒来,偏头盯上了小柳手托盘中置放的那瓶药,这药她记得,她还记得子娟会一把砸了这药,门外的孟庭轩就进门了,他等在门外不过就是为了等一个她是否不肯原谅周黛黛。
“既然知道有愧于咱们主子为何自己不来?”
“可不是么?咱们主子会缺了药?”
抱怨声呵斥声连连,周湘君就静静听着,也不跟着骂也不说骂得不好,上一世她也是气急跟着骂,门外的孟庭轩听了个明明白白,虽然现在她不怕孟庭轩听到,可心气儿再不是那样浮躁了,且等着吧,这药瓶子还是要摔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了,这里面的人到底是不能让他们失望的。
果然,子娟愤愤起身捉起那药瓶就啪一声摔在了小柳的脚下:“贱皮子!滚!”
小柳被吓得连爬带滚出了房门,这才听得门口一声:“周湘君,孟庭轩来访!”
咯!周湘君不惊不燥,只唤了句:“孟夫子,且进屋中。”随手抓了件薄红锦袍子披在肩上,略微遮挡她现在素衫薄衣的不雅模样。
几个丫鬟都面面相觑,他们方才嚼舌根被孟夫子听见了?又偷偷瞧了眼湘君,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主子可是最在意孟夫子对她的看法的。
孟庭轩头上翠玉为冠,披着玄色绣鹤大氅,领着周黛黛进得门来。
几个丫头的脸色一变,怎么孟夫子还带着二小姐?这不是打主子的脸么?
湘君一眼还是瞧见他的容颜,他气势神秀,却又温润如玉,最适合丰神俊朗四字,还记得那时候她见他来时如何喜悦,可是见到他带着周黛黛的时候又是如何生气,如今除了心中略酸,再也生不出更多的情感了,勾勒出一个笑容:“夫子怎么来了?”
“听说你醒了,就来探探。”孟庭轩站在厅中,目光看向她,仿佛这满屋子的俏丽婢女都不能影响他,像极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