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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弘捡起她放在竹篾里的绣花绷子看。
“子隆!”
湘君抬头看去,梅若寒一手揭帘子,一手提着把剑站在门口,一种凛冽流露出来。
她脸上绽开一个笑意,唤道:“梅姐姐来了,快进来,门外冷。”
梅若寒不搭理湘君,只是目光凌厉逼向周弘:“许久未同你比剑术,今儿天冷,不如比一比!”
周弘丢下手里的绣绷子,吩咐春草:“去将我屋子里的剑取来。”旋即起身大步而去。
过了小半会儿,春草进屋子来,湘君瞥了春草一眼,又看着茶具里冒鱼眼珠子的水,问了句:“七爷和梅姐姐在比剑术了?”
春草睁大眼儿有些好奇:“是要比剑术的,就在院子里,婢子想。。。”
湘君哪能不知道春草那点儿猫抓的小心思,又看了眼馋巴巴的惜月,笑指着帘子:“门口看,不许到院子里去,刀剑无眼,省得被伤着。”
春草与惜月喜不自胜,皆跑到门口将帘子揭开,倚着门伸着脖子朝外望。
茶水大沸,湘君处置好后,又将茶水取出两盏,顺口问门口俩丫头:“比完了么?”
惜月拧着眉有些不解:“比完了,像是说些什么。”但院中二人说什么他们确实听不见。
湘君怕茶凉了,想请他们来喝,拄着杖到门口观望。
院中二人相对交谈,周弘脸上冷沉沉一片,像是寒冬的雪,美丽而坚决。梅若寒有些激动,手里的剑不住抖动着。
湘君怕他们还要比,也不敢靠近,也不敢搅扰,就倚在门上看着。
忽然,梅若寒拔出鞘中剑正指周弘的胸膛,湘君轻轻一抽气,梅若寒疯了不成?
春草轻轻叫唤起来:“梅姑娘怎么敢?”一脚踩出门去,湘君一把拉住春草的手臂:“屋里去!”
“可是。。。”春草急得心慌。
湘君脸刷地冷下来:“屋里去,别去添乱!”
春草被湘君冷森森脸色吓了吓,再不敢不听,缩回了踩出的脚,乖乖朝屋子内去。
湘君目不转睛盯着院子里,周弘对着那长剑不避不让,任由那剑抵在胸口上,冷面对着梅若寒。
“你会后悔的!”
梅若寒这句话像是嘶吼出来,撤去长剑,扭身而去。。。。。。
周弘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像是化作了一尊玉捏塑像,又冷又硬,萧瑟之中,他身影越发落寞孤傲,湘君生出一种很复杂的心思……好冷的风刮了过去。
借着茶煮好的口子,湘君抿了抿唇朝周弘唤了句:“七爷,茶好了!”
周弘这才收回落寞,起步朝这屋子里走来。
茶水剩下些余热,周弘双手捧着茶盏将茶饮尽,又捉了书倚在鸳鸯绣枕上看着。
湘君心头也猜出了几分周弘和梅若寒说了些什么,虽是好奇但也不去搅混水询问,又捉了绣绷子绣牡丹花。
两个婢子忙着抬炉子、洗茶具,春草偶尔看一眼周弘。
☆、第33章 打猎送礼
次日,晋阳侯府的几个年青男子都上山冬狩,说是在元日到来前热闹一番,周弘一走,湘君省了不少事儿,想着自己再过一日就要回长安,心头舍不得老太太,就跑到老太太那儿去呆着。
宋文容也早到老太太跟前儿晃悠,一看见湘君来了,就和湘君挤在一块儿,抱怨了一大串子,男人们出去打猎不带她,她有多委屈,到末了还说了句:“梅姐姐就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老太太听她嘴里连珠炮,像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捏了宋文容的包子脸一把,笑眯了眼:“你梅姐姐会武。”看了眼湘君又扯开话:“湘君后日就别走了,跟咱们一起过了上元节再走,上元节的洛阳花灯最美!”
宋文容“咦~”一声,张大眼儿瞧着湘君:“湘君姐姐要回京都么?”
湘君点了点头,她在来的时候就定了回去的时日,留着些空余时日回庄子上过年节,以防周仕诚和孙姨娘那边出幺蛾子。
“让你留下!”老太太捉了湘君的手放在双掌间捂着,越发显出慈爱神色。
湘君也难舍老太太,将头靠在老太太肩上,语言里也有些娇气:“还是要回去过年节的,我放心不下子扬。”绝口不提她是偷跑出来的,不敢不回去。
老太太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湘君的手背:“罢了,不留你,下次你来,问问子扬来不来,把他也带来。”
湘君连连应下,宋文容则问:“和七王爷一道儿回么?”
怎么什么都能和周弘扯上块儿?湘君正是百般无奈,就听老太太说了句:“你这丫头,七王爷是要过了元日才回去的。”说罢,又“唉?!”一声问湘君:“你同七王爷说你要走的事儿没有?”
湘君沉默了一下:“没。”
“没说?”老太太有些惊讶,回过头来看湘君,湘君面上淡淡,老太太就急了:“你跟他闹别扭了?”
又是闹别扭,湘君心头闷响一声,有些皱眉:“没闹别扭,就是还没说。”
老太太打量着湘君的神色,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湘君怕老太太继续问这些事儿,就撒娇地抱着老太太的臂膀:“外祖母别问这个了,让湘君今儿多陪陪外祖母。”
老太太被她这一撒娇,逗得呵呵笑,拍着湘君的肩膀迁就她:“好,不问了,不问了。”
宋文容偏了偏脑袋,也不再提这些话儿,只让湘君给她讲些志怪故事。
两个女娃在老太太屋里一呆就是一日来长,又被老太太留着吃了晚食,老太太将湘君塞了个大饱,又送了一盒子首饰,抱着哭了半刻,这才将湘君放回去。
湘君一回了蓬莱院,就听外面传消息来,说是七王爷先回来了,湘君正思虑着要不要去外院看看,就听院子里进来了人,湘君出了门来看,四个人抬着两只大木筐子过来放在她门口。
为首的那个朝湘君拱了拱手:“七爷命人送来猎物,还请姑娘察看。”
周弘送了猎物来?湘君下了台阶来,朝两个大筐子伸脖子看,一个筐子里是灰白的兔子重重叠叠,有死了的,有还在瑟瑟发抖的,另一个筐子里有一只硕大的玄狐与两只赤狐,皆是死透了。
湘君有些瞠目结舌,这也太多了!
春草说:“七王爷送了这么多来,这是单送这儿的还是放在这儿待会儿分给其它院子的?”
那人答道:“单送的。”
单送送这么多?怎么都是兔子和狐狸?湘君就问:“其它院子里也这样送的?”
“打了只虎送入侯爷院子,其余的几位送了鹿、羊、貂。”
湘君啧啧称厉害,饶是她在京都多见达官贵人们打猎,也没见赶上周弘这样猛打的,一旁的人又笑道:“还有几只山鸟、雉鸡,喂了牵着的豹,七王爷又说时候不早了,就先回来了。”
原来带了豹,果然是富贵之家,大周狩猎行走豪华之风,平凡贵族,如益阳侯府养养猞猁就罢了,但人家晋阳侯府偏就养得起豹,她小小羡慕了一把,又看着这些兔子和狐狸,真觉得自己这儿也太多了!
几人见湘君没有要问的,就拱手告退,方到院门口正遇上回来的周弘,唤着七爷。
湘君听着声儿,下意识瞧去,周弘一身藏青窄袖,腰悬金钩,添了好几分傲然。周弘朝那方点了点头,就抬眼朝她挽了一个笑。
“多谢七爷。”湘君朝他行了礼,抬头看他,这才见他脸上有些隐约倦怠,想必也真是打猎打得累了。
周弘笑道:“那日问你话,你那嘴里也是一会儿狐狸一会儿兔子,也不知你喜欢哪个,就两种都猎来了。”
湘君迷惘了一下后猛然回神,她方才也纳闷儿,为什么他全送狐狸和兔子,合着人前儿个借着酒疯问了的,心头却有些拧巴,有些发沉,他这猎物送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进屋子,我饿了!”周弘懒得理她一个人的弯弯绕,抬脚先走。
湘君忙跟在周弘的屁股后面,还是暗自想着这个事儿。
惜月到厨子那儿取了饭食来,周弘坐在她桌旁就大口吃起来,她避免正面瞧他,又不能冷待他,目光就落在了珠帘子上,脑子里还想着那些猎物怎么处置才是最好的。
“七王爷!七王爷!”
宋文朗焦急的声音从外面连续传了进来,帘子随后也刷地打开,一股寒气随着宋文朗的身躯卷进来,周弘顿了顿手中箸,也不抬头,只冷冷淡淡问了句:“什么事?”
“七王爷去找找梅姐姐吧。”宋文朗眉目间满是焦灼,像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弘夹着菜,凝了眉:“还没找到?”
宋文朗摇头道:“没找到,您去吧,她一定是等您去找,当年不就是您在山里找到了她么?”
周弘嗒一声搁下筷子,脸色发黯,盯着宋文朗皮笑肉不笑:“当年她是迷路了,今儿也是么?”一捋袖子,刷地起身,提步着外走,喉咙挤出一句:“还不走!”
湘君从来没见过周弘和谁黑脸过,方才她也惊了惊,想必是真的出了事,便让惜月收拾了桌子,派春草去棠梨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方吩咐出口又想起自己还有个猎物的事儿,要不和老太太商量商量,干脆就亲自跑一趟。
果然棠梨院依旧灯火通达,老太太坐在榻上握紧了手,老太爷也来回走动着,像是遇到了急事在等结局。
“你怎么来了?”老太太问道。
湘君担忧道:“方才七爷用食,三表哥过来让七王爷去找梅姐姐,梅姐姐出什么事儿了么?”
“她迷在山里了!”老太太也是满脸忧色。
迷在山里?湘君是想担忧来着,可想起周弘那话,她倒也不觉得梅若寒迷在山里了,哪有人总迷在山里的?琢磨了片刻,又告诉老太太:“外祖母别着急,七王爷不会有事,梅姐姐也不会有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但愿吧。”
宋瑾德挑了凳子坐下来,那张儒雅睿智的脸上也沉得可怕。
湘君挨着老太太坐着,想提猎物的事儿却没敢挑这个节骨眼儿提,只能不时安慰老太太别着急。
过了一会儿,几个院子里的女眷们也都赶了过来,坐在这一个屋子里,再无以往的说笑声,只有阵阵沉默和担忧。
五更天左右,终于听得人跑来报:七王爷带着人回来了!
一家人挤挤挨挨出了门去,灯火引着一大群人过来,宋家的男主子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染血,而走在中间的宋文朗背上背着的正是已经晕了过去的梅若寒,至于周弘,藏青衣袍上看不清是血还是寒水,只是那张脸苍白得骇人。
老太太和老太爷看人都齐全,都松了一口气,赶忙迎着人进屋子,湘君腿脚不好,就站在边上,让人家先忙。
周弘到了门口,就直愣愣朝前跌去,宋子义和湘君一左一右都拦了一把,湘君清清楚楚看见那把头发扫开后的肩背上,锦衣破碎出了几道已经发暗的血槽子,宋家一家人也忙唤人扶周弘治伤。
周弘被放在屋里的床榻上,梅若寒则被拥着羊绒毯在火盆旁的榻上躺着。
宋瑾德问宋子义:“怎么回事!”
宋子义脸上也狼狈毕现,咬牙道:“入夜了,咱们运道不好,七王爷带的四个人遇到狼群,死了两个家奴,七王爷为了保住老三,被狼王打了一掌。”
湘君在一旁听得心惊,狼群如军队,其在征战掠夺方面的灵智不输于人,而人最怕的就是夜间遇见狼群,因为人没有狼那种可在夜间横行的眼睛。
孟氏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满身倦怠的宋子礼,伸手握住宋子礼的手:“子隆不会有事的,他救了你,会有福报的。”
两个大夫分治两人,男眷们就进了屋子里,女眷们就在外守着梅若寒,湘君守着梅若寒脑子里却想着周弘刚才那个虚弱的样子。。。。。。
梅若寒冷得全身发颤,又发起烧来,大夫折腾了多种法子,约莫两个时辰才将梅若寒的烧退下来。
周弘也诊了脉,扎了伤口,却发起烧来,灌了药好像也还没有作用,女眷们也都进去看周弘,几位夫人都探视一眼,孟氏跪在床边轻声唤道“子隆,子隆,姑母这儿谢你了,你救了子礼,姑母谢谢你!”唤了后,瞧得周弘没什么动静儿,就着了帕子擦眼角,赵氏就劝她:“别哭,七王爷不会有事的。”孟氏也就点点头捂着帕子啜泣走开了。
湘君和宋文容最后去探,眼见床上男人趴着,脸歪在枕上,那张美丽的面庞上苍白依旧骇人,她叹了口气,这人才送了猎物几个时辰就变成这烂样了,凝了片刻:“对了,七爷,你昨儿送的狐狸和兔子要怎么用,我拿不定主意。”
宋文容一下就擦着眼泪,拉着湘君的手:“你怎么这么娇气?连弄兔子和狐狸的主意都没有,把人家眼泪都惹出来了。”
湘君始料未及自己这么句话还能引起宋文容的波动,将这话翻过来想一想,她也没乱说啊!她的确是不知道那狐狸和兔子怎么弄!但看宋文容这般模样,只好又补了句:“他若是惦记着狐狸和兔子,总归是要醒得快些,你哭什么?”
宋文容又呜呜哭了,骂了句:“你蠢成这样,他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