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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周官员,也不是侯爷可以随意殴打的!”
周仕诚白了一张脸,若真要说罪行,她连忤逆也没有,方才挨那一掌,拿出去说还是个孝顺做法,反倒是他殴打她,若真走门道,也要受些谴责。
孙姨娘唯恐天下不乱,撑着才微隆的肚皮,挤了过来:“大娘子既是侯爷的女儿,侯爷管教儿女,和你为官不为官有何干系?”
湘君瞥了孙姨娘一眼,没带搭理孙姨娘,只盯着周仕诚,目中冷淡如冰:“如今侯爷也该看清形势,这侯府将来要靠谁,您心头也该有个底,您若真不想将侯府放在心上,我和子扬也无能为力,总归我是要冠上他人姓,子扬跟着清河王爷也不会没出路,侯爷要让某些鄙陋之人胡闹下去,那就胡闹下去!”
她平平淡淡说完一段,却是将地位捋得清清楚楚,不过是让周仕诚明白,她和周子扬才是最值得依靠的,而他周仕诚如今没有官职,又无关系,是比不上他们两个年轻人的,若要将侯府撑下去,周仕诚还得拿出奉承脸给他们。
周仕诚虽是余怒犹在,但湘君的话,也让他一醒,只是若给湘君下话,岂不脸面无光?故而还是死撑着,骂了句:“滚回去!”
湘君抬手挥了挥,婢女便悉数退去,湘君也抬脚朝外走,临到门口朝门内瞧了一眼,柳姨娘朝她一点头,她又弯了弯嘴角转身而去。
是夜,柳姨娘请了周仕诚去采莲院。
柳姨娘屋中奉佛,弥漫着一股佛香气息,大周又尚佛,而周仕诚犹为好佛,一去就静静坐了下来,怒气平息不少。
柳姨娘盛了素汤给周仕诚:“请侯爷来是说些大娘子的事。”
周仕诚砰地一搁汤盏,脸上不悦:“那个逆女什么事儿?”
柳姨娘并无多大惊吓感,只捡着帕子擦掉溅在桌面子上的汤汁,柔柔笑着:“今日之事本是朝堂上的事儿,妾身这个后院人家不该来插足,但如今妾持家,也就不得不越一越规矩了。”
她擅长以退为进,周仕诚吃这一招,可以极大地保全他的面子,遂脸色好看些:“你说便是。”
柳姨娘收回帕子,略略蹙眉:“这些年来大娘子确实也吃了些苦,前些日子,妾身持家,看了些帐目,大娘子一个堂堂嫡女,用度还不上二娘子这个庶女,每个月还自己个儿抽些月前补给身畔几个婢女,哪有嫡女做到这样寒酸的?”
周仕诚没听人提起过,也不知道有这回事,当下惊奇:“果真有这回事?”
柳姨娘点头:“这些事本就是后院杂事,不能劳侯爷来费心,因而这些委屈”
周仕诚砰地砸了一下桌子:“这个孙素月,还真是胆大包天!”
柳姨娘并无心附和,只继续道:“她幼年丧母,人也逞强,吃了不少苦,这才熬出头,做了个女官,侯爷就被人算计,出了这么个事儿,细细想想,她才在圣人身边呆了几日,能保住自己只怕已经是竭尽全力,又如何能保住侯爷?”
“那她也不该忤逆本侯!”
“她何曾忤逆?侯爷不是打也打了么?如今只怕心也死了。”
周仕诚不再答话,默默端起汤盏饮了口素汤。
柳姨娘继续道:“她是嫡女,大少爷又和她是一母所生,侯爷少子嗣,能靠着谁?”嘴里一顿:“这又怪不得妾身说说二娘子了,不修德行,又无才干,侯爷以后靠着她不成?”
周仕诚没听过周黛黛的坏话,而周黛黛因常伴他身侧,当然只觉得她娇憨可爱,柳姨娘这样说,他也发了慈父心肠,辩驳一句:“她年纪小,本性是善良的。”
柳姨娘眼皮一耷,嗤笑一声:“比大娘子小不了几个月,成日里嚼舌根子。。。咱们阖府上下谁不听大娘子的?此为以德服人,侯爷又没了官位,何必和她对着干,都是为了侯府,自相残杀岂不闹笑话?”
周仕诚也越发冷静下来,思虑起现在形势确实逆转了,侯府在周湘君手里,她又有官位,且是周子扬亲姐,他是没有筹码和她对着干的,而且,周湘君也是侯府的人,她荣耀,侯府也就荣耀!
“那我今日打她?”
柳姨娘心头冷笑,这时候想起来打了人家了?不过。。。周湘君也确实没拿他当回事儿,遂劝道:“不如待会儿侯爷去探探,安抚两句也好。”
周仕诚闷头一想,确实该去探探,也就应了下来。
屋中灯烛冉冉,湘君等消息等得实在无趣,就顶着肿脸在窗边逗弄小松鼠,看着小松鼠那贪吃相,她咯咯笑了一声,却因扯得脸颊生疼而停止了笑容。
院中有几盏灯游来,湘君勾了勾眼角。。。周仕诚来了啊。
☆、第61章 永不谅
帘子打开,周仕诚与柳姨娘进门来,身后婢女携了几个礼盒放在桌上。
湘君高肿的面庞上一副冷然,请二人入座,自己也坐在凳子上,将周仕诚盯着却一言不发。
周仕诚没料到她脸肿如面团,一时间有些局促,抬手朝湘君推了推礼盒:“你受了伤,吃些鹿茸补血气。”
湘君扫了眼桌上礼盒,又面无表情转开了眼:“但请侯爷说事。”
周仕诚对她的这股冷硬有些蹙眉,而且已经察觉出她叫他“侯爷”,心头也有一股不安生,语气低沉委屈了些:“今日是爹急躁了,不该打你。”
屋中静默下来,只有两只松鼠扒拉笼子的噗噗声,湘君翘了翘眼睫:“无妨,只是这肿怕是一两日消不下去,我去宫中当差,免不得有人问。”
周仕诚“啊?!”一声,有些着急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他打了她,还问她怎么办?卖了还得给他数钱?他似乎太天真了!湘君忍不住一笑,扯动嘴角,抽得脸颊生疼,又立即收回了笑容。
“爹是冲动了些,手上失了轻重。”
湘君摆了摆手:“我告个假,歇息两日,总归我也不想这副面貌出去。”
周仕诚呼出一口气,怎么着她也替他解决了,而后十分安慰地拍了拍湘君的肩,一副慈父做派:“爹想过复职的事,暂且不行就先搁着,你不必忧心。”
湘君看了眼搭在肩上的那只手,又转开脑袋看着灯光无法触及的一个角落里。
十二岁时,他把她关进柴房里,没有灯烛,只有那扇永远关不紧的门,露出一丝缝隙,在这寂静的夜中连咬柴火的老鼠都像是猛兽,她听着咯吱咯吱的咬动声,害怕极了,于是她开始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后来她也学着老鼠的本事,开始咬门,想要咬开,却咬得自己满口腥甜,最终只能趴在门上那一丝缝隙上看着外面的光亮。。。次日,她跪下求他,他也是这样慈爱地拍着她的肩膀。。。。。。“孙姨娘会待你好,你不必忧心。。。”
那时候他居于高处,她居于低处,他是“开恩”现在他是“求她”。
她收回了目光,轻轻道了句:“侯爷知道柴房里有老鼠么?”
周仕诚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湘君咳咳笑了两声,脸上的抽疼也阻止不了她的笑意:“侯爷回吧,此事就这样定了,还望侯爷莫要反悔,闹出来咱们都难听。”
周仕诚一凝,只当她还生着他的气,想来想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又端了一下礼盒:“你吃这些补物,伤好得快。”
湘君连看也不看一眼,只道:“夜深了,侯爷回吧!”
周仕诚看她态度坚决,讪讪放下了礼盒,又说了两句关怀的话,才领着柳姨娘出门而去。
几个婢女又拿着帕子和药膏来给湘君敷脸,惜月嘴里碎碎念着“太狠了、凝血了”之类心疼湘君的话。
湘君闭着眼儿感受着脸庞上的疼痛,冷冰冰道了句:“放消息出去,益阳侯府侯爷宠庶灭嫡,听信谗言,怒打嫡女。”
大周朝的贵妇们闲着没事儿总爱街头巷尾拿这些事儿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周仕诚以为打了她就打了她,可他不知道自从他将她关进柴房受尽恐惧之后,她就不原谅他!永远不原谅!那两个女人以为她以前受的委屈过了就过了,她就是要让他们也尝尝那种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三个婢女得了她的令,都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又相视笑着应下。
关宴到,曲江亭内长案骈列,青年才俊依案而坐,相互谈笑,紫云楼下筑以高台,教坊舞姬翩翩起舞。
一声“圣人到”,曲江亭内皆下拜行礼,女帝引着朝臣及贵登上紫云楼。
湘君没站着见过这么大阵仗,不由得偏头看去,唯见这曲江亭乃是架于水面,长达数十里,江畔花草丰茂自不必说,更有奇异飞禽于江中嬉戏!
紫云楼上又是长案尽置,桌上置各方珍馐,与阳平公主生日宴的菜色又得一拼,女帝吩咐湘君令众人入座,湘君传令下,各位大臣依案而坐,湘君则立在女帝身后服侍。
女帝赐宴后,各方开始用膳,湘君眼巴巴地看着人吃,自己个儿只能在一旁站着,女帝倒是瞧见了她这规矩模样笑了起来,随手指了一侧阳案几令她去用食。
湘君谢过恩德方才敢去入座,一看着案几上的位置,这。。。一张案几上十来个人,梅若寒、孟庭华、阳平公主、昌平郡主就坐一块儿了,她万分皮厚地挨着昌平郡主坐下,阳平公主瞧见了,来了些兴致:“唉,周湘君,来挨着我。”
湘君只好皮生得再厚一些,越过昌平郡主,挨着阳平公主坐下,只是这一坐,她的格局就成了,面对着梅若寒,隔着阳平公主对着孟庭华。。。。。。她心里苦啊,自己得罪的贵女就这么两个,怎么都还给挤一块儿去了?
阳平公主没察觉到她的小九九,秀艳脸上笑意嫣然拉她:“周湘君,你怎么到了我阿娘身畔去了?”
湘君垂首道:“前日里封做女官,在陛下身侧做个待诏。”
孟庭华又多看一眼湘君,湘君察觉,看了回去,孟庭华又移开眼,朝自己碟中布菜。
阳平公主了然点头,斜对着的孟庭玉搭话道:“机敏着呢!”
“可不是么?嘴上也厉害。”孟庭华道。
梅若寒也抬了抬头,俊逸非凡的面庞上冷若冰霜:“心气也高。”
昌平郡主不知内情,还当着以为是在夸湘君,也跟着凑热闹:“生得也美。”
湘君是腹诽万千,想也不想,私下里一肘子冲在昌平郡主手臂上,昌平郡主不妨她来这一招,瞪了她一眼,湘君则使了个眼色,昌平郡主也就似懂非懂地闭了嘴。
一桌子人哈哈笑起来,湘君也装作听不懂人家的讽刺,附和跟着笑了两声,又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心头滋滋。。。。。。好厚的脸皮!
阳平公主则接口道:“她其它的我不知道,这嘴上厉害我是知道的,去年我和七哥去学堂观试,她几句话吓得那群刁难她的人一句也不敢多说。”
此事湘君是真不知,细细回忆起去年学堂,昨年考试的时候,她就在学堂内遇见了周弘一次。。。。。。心念一转,合着又被人看见了泼辣样,难怪周弘老说她一口的利牙。
梅若寒终于冷冷瞟了眼湘君,湘君毫不惧怕地看回去,梅若寒微微一愣,又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湘君亦是讽刺翘着嘴角,抬手端了盏,轻轻抿了口葡萄酿。
“对了,周湘君,待会儿你陪我一起下去玩儿,总呆在阿娘身边你不闷得慌吗?”阳平公主眼中升起些期盼和有趣。
湘君暗自寒颤一下,这阳平公主分明是得了她这个新鲜,要闹腾她,又环顾一下这几个人,若是一起岂不还得再生出两层皮?迅速找了个理由推辞:“这怕是不能,我是女官不能离开圣人。”
阳平公主毫不在意“嗨”一声:“你怕什么,我去和阿娘讨你去玩。”说毕,立即起身朝女帝去了。
湘君是拦截不及,眼睁睁看着阳平公主对着女帝撒娇使小性儿将她讨了过去,末了,她还得起身谢恩,感激。。。她能与她的仇敌们同行。
阳平公主回来,几人都吃得安安静静,各自心中酝酿,谁也没有再说出口什么。
待半个时辰后,女帝下令各自游江,不必拘束,阳平公主才向一旁王公贵族的桌案看去,却没看见想见的人,微微有些不悦。
孟庭华笑道:“是去下面找二哥了。”
阳平公主这才露出笑意:“那咱们也去游江,湘君也许久没见她那班同窗,咱们去看看也好。”
湘君也挺想下去的,毕竟在这个流言满天飞的时刻,她想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该去收收果实了,便笑着附和了去。
阳平公主拉着她,领着昌平郡主一行人从侧耳下了紫云楼,在曲江亭中寻找着人影。
还没找到学堂的人,就见周弘与几位年长的和几位年青的坐在一起畅谈,阳平不想同几人周旋,就朝身后几人按了按手,示意悄悄而行。
周弘见他们来了,刚想唤一句“阿月”,又见她目不斜视望着江亭那头,忍不住一笑,朝湘君望了两眼,又瞥开了眼,顺带对几个要行礼的人也使了个手势:“别管她。”
湘君自是神在在地看了眼周弘,又神在在地撇开眼望去江中白鹤。
周弘又笑了起来,湘君又神在在地转过头来,悄悄回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