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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也有些为难:“他一向隐忍,不敢轻举妄动,纵然有心也不敢来。”
杜入微点头,深深看了湘君一眼,有些意味深长:“湘君啊,你和清河王还有得走,把我刚才的话带回去给他,他素来心头有底,定然有安排。”
为师者即便要离去,也要留下关怀,湘君心中感动,伸手轻揖道谢。
杜入微抬手扶了扶湘君,伸手又拍了拍湘君的肩膀,氤氲了几分慈爱:“回去吧,咱们师徒就此别过了。”
就此别过。。。。。。湘君眼中湿润,轻声道了句“保重”,转身登上马车。
马车滚去,湘君揭开帘子,眼见杜入微望着马车,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用帕子一一擦干净。
湘君回府,将杜入微的话传给周弘,周弘坐在软榻上喝茶,只淡淡皱了一下眉,并未作多言。
湘君也不多逼问,抓了两个团子塞进嘴里,把自己塞得抱抱的,倒在大花枕上休息。
九月初,湘君临盆,生了一下午,生了个女孩儿出来。
周弘抱着小女娃爱不释手,取了个名字“敏”,平日里唤敏娘。
宫里的女帝听了这个消息,令阳平送来珍珠翡翠作贺礼,湘君坐月子见了阳平一眼就没再看见阳平。
正抱着孩子哄逗,惜月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七爷好大的火气,和阳平公主在书房里谈事,屋里一阵乱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湘君拍孩子的手顿了一顿,又朝惜月使了个眼色:“再去看看。”
过了许久,惜月又跑进门来:“像是争吵了,公主怒冲冲出府了。”
怒冲冲?周弘发火了?湘君看着怀里的小包子,低低一叹息,真是多事之秋。
秋季的夜晚已经来得极早,周弘也是在外间吃了才过来,看见惜月给她喂鸡汤,又伸手接过来,给她一勺一勺喂着。
湘君看他神色淡然,不像是和人发过火的样子,想来他是不愿意让她担忧,心头打了个折,装乖卖俏推了推碗:“不喝了,饱了。”
周弘偏着头看了看她,伸手捏了她的脸一把:“是饱了,长膘了。”
湘君伸手就掐了他一把,又拉着他恳求道:“你陪我坐一会儿,今儿阳平来了也没和我说上话就走了。”
周弘眼皮微垂,将汤盏丢进漆盘里,坐在榻上捏她的脸:“阳平的事儿等一段时日再说。”
“什么事儿?”她穷追不舍?
“你劳什么心?”周弘倚靠在床头,闭上眼养神,不想与她多说。
她不讨这个嫌弃,撇了撇嘴,又躺了回去,心里却把这事儿琢磨了起来。
秋雨绵绵,散了一地桂花,晚风过华亭,周弘端负手站在亭中,目光飘飘看着远方飘散的桂花。
“夫子。”
周弘朝后看了一眼,来人青花圆领袍,容貌清俊,他点了点头,展开石桌上的一幅画。
画上女子执花而立,形容娇媚可爱,不是周芷月又是哪个?
青花圆领脸上一震,稍稍退后一步,有几分惶恐:“学生不敢。”
周弘将画卷又卷好,放在青花圆领的手臂中:“窦清芳,你心地仁厚,定能好好待她,她素来喜爱李飞鸾的画作,这是我到李飞鸾那儿替她求的,你送去做聘礼。”
窦清芳推辞不受,几分推辞之间,竟然拗不过周弘递画卷的手,只能将那画卷收在怀中,苦涩一笑:“我窦清芳无才无德,公主又岂会看上我?”
周弘道:“此事你放心,前日你递交的绢帛我见过,以你的才能定然能受拔擢。”嘴里顿了一顿:“贫家男儿,出头总比皇亲贵胄要晚一些,不是什么不足。”
窦清芳握着手里的那画卷半晌说不出话来。
秋风荡起,细雨翩翩,周弘轻轻一叹:“你若真看不上也罢了。”
看不上?他窦清芳怎么敢看不上公主?急忙回道:“夫子言重了,学生只是怕高攀。”
周弘摆了摆手,终是一笑:“就这般定了,她这一生受苦良多,我替她主一回事,你好好待她。”
“是。”
十一月中旬,湘君身体恢复,想进宫去任职,和周弘商议此事。
湘君进门就看周弘正在书架上挑绢帛,宁娘抱着周弘的腿,仰着脑袋巴巴儿叫“阿爹”。
周弘这几日因太学学子考核,成日里窝在书房里审阅绢帛,宁娘能走路了,常常跑去缠周弘,周弘忙不过来也得应付着,只能伸手抱了宁娘坐在臂弯里。
湘君咯咯笑了一声,来接过宁娘抱在臂弯里坐着,捏着宁娘的小鼻子:“你还来讨你爹的嫌弃,明儿个就让你去带你妹妹去。”
宁娘听不大懂湘君的话,只能张着喉咙叫“妹~妹”。
周弘拿了书坐在桌旁翻阅,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湘君道:“我想这这几日好全了,过两日想去宫里,看你忙得紧,一回寝居倒头就睡,只能挑这个时候来和你说。”
“去宫里?”周弘顿下手里的书,望着湘君想了一会儿,从书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给她。
湘君取出锦盒里的卷宗,铺展在书桌上,正是一个叫“窦清芳”的人。
“怎么了?”
“阳平总这样也不像话,我选了个人照顾她。”
照顾。。。湘君抱着胡乱蹬脚的宁娘,心头也胡乱蹬着,心道:周弘怎么忽然就关心起阳平的婚事了?他一向都不插手这些歪七扭八的事儿,他这儿劳心劳力,阳平就看得上不成?
想到这儿她略有些不舒服,推了推卷宗:“古人有云,初嫁从亲,再嫁由己,您这也管得多了。”
周弘盯了湘君一眼,有些不悦:“她这头不放手,你进宫去做什么?”
“我。。。。。。”湘君默默看了眼卷宗,合着也是让阳平嫁出去,腾出位置来给她。
她看了一遍卷宗,发现这窦清芳还真是挺不错,又多看了眼周弘,想来他肩上担子重,几头要保全,也是真心疼阳平,叹了一口气,有些娇俏抱怨:“你生气做什么,我是怕她不领情,你们兄妹本不该我来多嘴,可她如今记恨你,你是我夫君,我能不多说一句?”
她不和他硬对,自己也拉得下脸来,说得周弘反倒是把面子抬高了下不来台。
周弘刚让她惹出来的一腔子气都给浇成一缕青烟,哭笑不得的起来捏了她的下巴:“谁教得你这样坏?爷不认错还不行了?”
这夫妻之道自然是一个打一个挨,一个进一个要退,湘君看他话里真是无奈,自然不能逼他,轻轻翘了翘嘴角:“我还当是七爷嫌弃我了,这才生了女娃,就要受这份闲气了。”
“少来磨你的牙,谁让你受闲气了?”周弘看她这身子骨好了些就开始嘴狠,这娇娇俏俏眼含清波的模样还真是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着实可爱得紧,想着心头就有些发热,倾唇而下,将她亲了个结结实实。
湘君抱着宁娘腾不开手,只能由着他搂腰亲,嘴里哼哼着,稍稍得了点空闲,轻轻叫唤:“宁娘看着呢。”
周弘放开她,伸手捏着宁娘肥嘟嘟的小脸:“又不是没看过。”
宁娘高兴地拍手,伸着脖子翘着嘴要来亲周弘,周弘让宁娘亲了亲脸,哄道:“和你娘去园子喂松鼠。”顺手在湘君腰上揩了揩油,凑在湘君耳边道:“今儿夜里不让宁娘看。”
湘君耳根微红,白了眼周弘,抱着宁娘出门去了。
☆、第101章 返老还童
“臣看这个窦清芳不错。”
“窦清芳?”女帝假寐之中终于腾出一点儿精神来翻看卷宗,翻看了几眼,提了些神坐端正细细看起来。
湘君知道女帝是起了意,也不多扰,只是给女帝添上茶。
女帝端上茶盏闻了闻,又放下:“吃着药,不吃茶。”
“吃药?什么药?”湘君问。
女帝道:“是邓卫最近替朕炼的药,他在司天台随着几位仙师学炼药,每日里给朕炼几枚。”
湘君自知不会有什么仙人,女帝这不过是让人蒙了眼睛,可她却不能直谏,忠言固然好,可逆耳的话只会惹祸,遂笑得有些好奇:“仙师?咱们宫里还有仙人?”
女帝松开卷宗,笑道:“前些日子去慈恩寺寻访的,佛道一家嘛,这佛家炼丹也有些意趣,朕吃了几粒,身子骨比往日更康健了。”想了一想,拿着笔杆子轻轻敲了敲湘君额头:“你和七郎身子骨都不好,待会儿你带几枚回去吃。”
湘君。。。这炼丹的事儿她当然知道,但凡这明君帝王老了,都爱搞这一套,即便前车之鉴已经千千万万,可任谁也劝不住。
那些丹药里的丹砂,哪里就能吃了?看着是身子骨好了,实则掏空体子!
她亦不多劝惹这老煞星不快,笑着点头道“好”。
女帝将窦清芳卷宗看了一遍儿,已是下午时分,逢着阳平公主又进宫来,女帝便唤阳平公主身旁坐着。
“看看这窦清芳如何?你确实也要个人照顾。”女帝慈爱地询问阳平。
阳平一听哪能不明白什么意思,看也不看就拉下脸来,一推卷宗:“这又是谁给阿娘出的主意?恨不能将阳平嫁出去,好来左右朝政。”
她直指湘君要做佞臣,湘君拳头一攥,她这样得女帝倚重,确实也算佞臣,可听她这样说就是心头不爽。
女帝先看不下去了,笑呵呵安抚阳平:“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再挑一个,不必闹脾气。”
湘君冷抽抽一笑,阳平倒敢跟她闹这个脾气,可知阳平现在最不能闹得就是她!当下道:“公主也确实该找个人,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公主这成日行走在宫中,已经传出些流言蜚语,岂不是让人笑话?”
话里有些深层意味,阳平何曾听不懂?周湘君是威胁她,她最好听话,否则和邓卫的事儿就得被抖搂出来。
“你?!”阳平被气得一笑:“哪个行走在后宫里的没些风言风语传出,身正不怕影子斜。”
湘君淡淡道:“公主急什么,咱们都身正,怕什么影子斜?只是七嫂这是劝劝你罢了。”说罢又朝女帝笑道:“阳平若是看不上,咱们另择也罢。”
阳平不做回答,手指捋着手中的帕子,偶尔斜眼望一眼邓卫。
女帝道:“这事咱们再商议商议。”
既然没有一口回绝,这事儿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女帝能不知道阳平和邓卫的事儿?估摸着也不想让阳平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临到日向西斜,湘君和阳平一同告退,二人一路步行下了台阶,耳边只有两人靴子踩地的脚步声,往日的那股亲密消散一空。
“你想把我嫁出去?”阳平冷抽抽一笑。
湘君笑道:“我是想让你看开些,七爷也罢,我也罢,于你而言,都欠了你,可往事不可追,你总要好好过后半生,七爷他素来疼爱你,千挑万选出了窦清芳这么个人,是断断不可能来害你的。”
她是一句句实话,当年阳平嫁给孟四郎,他们知道□□而没有阻拦,一来是拦不了,二来是周弘许是怕周家真的垮了,她嫁在孟家也有个庇佑,这是女帝的心思也是周弘的心思,都心照不宣。
可若是说出来,未免显得太过圣人慈悲,这不说出来,就是阳平的痛。
阳平骂道:“你会说,你伶牙俐齿,红的也让你说成白的,我一个周家人嫁给孟家,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说到底权势诱人,只要和这权势沾边,我的七哥说把我送出去就送出去!”冷冷清清一哼:“窦清芳算什么?”
湘君低了低头,轻轻一叹气,嫁阳平出去的确也为了权势,她不好反驳,只能悠悠看着脚下:“阳平啊阳平,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出三日,陛下定然召见窦清芳。”
“胡扯!你敢肯定?”阳平有些激动。
湘君道:“你从不沾政事,这些日子已经是勉力为之,陛下再老,这一块儿还是清明的,单说选丞相亦不是你我能随意左右的。”
阳平大怒一挥芙蓉袖,大步而去。
湘君立在广阔的宫中,看着那少女怒气腾腾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
下午湘君乘马回清河王府,进了府就听惜月说周弘带着宁娘在后院里骑马打球,湘君笑了一声,这宁娘才多大点儿,周弘还真是消停不下来。
进屋子抱了敏娘去后院,后院马场里,周弘窄袖骑装,抱了宁娘坐在马脖子上,俯身击球。
宁娘生就个闹腾的性子,拍着手咯咯笑着,又讨好地嗲嗲叫“爹爹”。
周弘打了颗球,望见湘君抱着团红锦包子来,将手里的球杆儿扔给男仆,跳下马来,抱着宁娘走出马场。
“你不是打马球挺厉害的么?过些时日咱们去看马球赛。”周弘说。
她打马球厉害他怎么知道,她仰了仰头:“你知道我会打马球?”
周弘长长的眉轻轻挑了挑,似乎是回忆:“看过,身形不错,只是可惜摔下了马。”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马蹄下下抱头保护自己的模样,惊艳到折损只是一刹那的事。
湘君扯了扯嘴角,合着自己被人害得摔下马他都知道,也不知道这人那时候是什么心态。。。。。。
周弘不再说此事,接着笑道:“今日去宫中如何?”
湘君思绪被唤回,嘟了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