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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层?”
“三楼。”
我们走上三楼,这里看上去非常整洁,医生、护士都很忙碌,神情亦很严肃。
我越走越感到压抑,不觉忐忑,他……难道真的死了?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太平间啊!
“到了。”常青停住脚轻轻地说。
我抬起头,墙壁上嵌着带箭头的指示牌,上面是醒目的“ICU”三个大写英文字母,下面是一行汉字。
“重症监护室?他怎么了?”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我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没死。不过,从送来医院到现在一直没醒。”常青的回答似有保留。
“他哪里受了伤?伤得很重吗?”
“……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其他肉眼所见的伤没有。”
我瞪着他:“你的意思难道是他受了内伤?”
这听上去更像武侠小说里出现的情景。
“如果我说,是他的魂魄受了伤,所以陷入了昏迷,你是不是更好理解一点?”常青抬眼望了望周围来往的医护人员,压低声音说。
“不可能的!”我猛然想起醒来前的那个“梦”,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冰凉的珠子正心安理得地缠绕着我。
也许是我太激动,声音高了点,走过的两个护士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其中的一个甚至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我注意保持病区安静。
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都闭上了嘴,默默地走近“重症监护室”。
透过门缝,我就看见齐震静静地躺在一张大病床上,鼻子里插了一根透明的管子,床边有一台不知用途的仪器,闪烁变幻着一些红色的数字。
那时候的ICU,只比普通病房好一些,可远不如现在的设备先进,家属可以透过大幅透明玻璃来观察病人的情况。
也许正是个空挡,病房里没有医生、护士,我们两人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走近之后,酸楚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的神情非常安详,双眼轻阖着,嘴角微微含着一丝笑意。除了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简直就像是在沉睡。
似乎随时会醒来。
我们静立在旁,屏息凝气,倒像是不忍惊醒他,又像是在等待他突然睁开眼睛来,用夸张的表情和语言来跟我们开玩笑。
“你们怎么溜进来了?快出去!”两个护士端着盘子出现在我们身后。
声音虽不高却颇为不悦。
我们忙侧过身子用恳求的语气说:“护士阿姨,我们不出声,不会影响他的,就让我们留着吧!”
“不行,这里是重症病房,你们不能留着!”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护士稍稍提高了声音。
我们两个还试图再哀求她们,门外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非常杂乱的喧哗声。
似是有一大群人,连哭带骂、跌跌撞撞地闯过来。
我们诧异无比。
“又来了?”
“嗯,每天都这么闹,真是……”
两个护士都蹙紧眉头,显得不胜其烦。
是谁?
我们不约而同地伸长头颈朝门外张望。
门却猛地被推开了。
有个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哎哟哟我的小幺儿呀!你怎么就不睁开眼哪?……姆妈的心肝啊!你叫姆妈怎么办啊?你快醒醒啊!姆妈也不要活了!要跟你一起去了……”嚎啕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停顿和韵律,就像是哪个三流电视剧里的蹩脚演员在边哭边唱。
我和常青相视苦笑。
这个人必是齐震的妈妈。
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他的夸张是从何而来的了!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两个护士的眉头都快要拧出水来了。
不等她们开口阻止,门外涌进来一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二十几个,一下子就把本来很宽敞的重症监护室挤得满满当当。
我们两个立刻被人群挤出了门。
他们把病床和两个护士团团围住,老的哭,小的叫,剩下的人有的劝,有的问,从混乱的程度来说,菜市场也不外如此。
相形之下,外面的走廊就显得冷清之极,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右手里紧紧攥着一样圆形的东西,脸色白里带青,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里面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哀。他的容貌和齐震很相似。
“你是……齐伯伯?”我走上前问。
他漠然地垂下头,看也不看我一眼。
“齐伯伯,我是齐震的朋友,他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醒?”我无暇计较他的态度,继续问。
他终于抬起头,望了我一眼。
那眼里只有无奈和绝望。
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齐伯伯……你不要太担心,他会醒的!一定……就会醒的!”我连忙劝慰他。
他审视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得很古怪。
“……他不会醒了!”
我踉跄了一下。
这句话从他嘴里冷冷地挤出来,生硬、残酷,宛如一个诅咒。
我惊惶地注视着他,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父亲的话!
他举起攥着拳头的右手,缓缓摊开,右手里是一个青铜质地的圆形太极挂件,式样古拙,显得凝重厚朴;中间的太极圆点不是一般的黑白两色,而是鲜红欲滴的两粒红宝石嵌上去的,整个挂件都被一层庄严的光芒所包围。
可是,挂件的中间是一道深深的裂痕,几乎将它拦腰截断了!
“这是……齐震的挂件?”我疑惑地问。
好像从来没看见齐震挂过。
“它还在,所以他没有死!”他不理会我的问话,顾自说下去,“不过,他不会醒了!……‘眉带天煞,唇似薄刃’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重新握紧挂件,慢慢转过身子,向监护室走去。
什么“眉带天煞,唇似薄刃”?莫非他是算命看相的?
太极挂件和齐震的生死又有什么关系?
“你猜,他会不会是你同行?”我低声问常青。神秘兮兮的,又总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常青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我还想再问,他却突然拉起我往走廊的另一头走。
“怎么?”
“你出来很久了,护士阿姨要找的!”
“那我们不再去看看齐震?也许……”
“别妄想了!他不会醒的!”
我猛地站住:“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他认真地看着我:“你忘记了吗?灵魂契约被破坏,缔结的人迟早都会死!齐震没有死,可能是因为他只是……缔结契约的载体,也可能是因为齐伯伯手里的那个太极挂件!”
心像被利刃划过!我的表情僵了僵。
“那个挂件是件古物,我刚才看过,它似乎曾经加持过某种符咒。但是那两粒红宝石……”常青迟疑了一下,似在思索措词,“有点古怪,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存在……嗯,怎么说呢?我觉得它覆盖着什么,或是掩藏着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除了第一句,其他我什么也没听懂。”我苦笑。
“那……算了吧!我们先回去再说。”他耸了耸肩。
走到楼前的走道上,空气清新,阳光也明媚,我和常青心里的阴霾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快到午饭时间了,三三两两的护士边走边聊从我们身边经过。
“哎,看到了吗?……真漂亮!……”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父母一定都漂亮,优良基因吧!”
“……男孩子应该是帅气,太漂亮就娘娘腔了!”
“哪有,他的眼睛简直是……以后一定迷死一大票女孩子!”
“该不会是你看上人家了吧?哈哈!”
“……这么小,我才不要呢!”
……
我和常青也没十分在意,就回到了我住的2号楼。走上二楼,拐个弯,我们走进了三病区。
走廊里静悄悄的。
我们走到病房门前,我推开门,里面和外面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奇怪,怎么会无声无息的?
我的心里掠过几丝不安。
走进病房,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地面一尘不染,桌面光可鉴人,床单一丝不乱,干净,彻底的干净!
人都去了哪里?
我清楚地记得,这个病房是个中等大小的房间,有七张床位,除了我之外,另外六张病床上都有病人,还有陪床的亲属,可是现在,病房里居然半个人也没了!
不但没人,连本来应该有的一些东西也没了!
“常青,怎么回事?我们走错病房了吗?”
“没有。”
“其他人呢?”
“这里好像有……”
常青的话说了一半,我已经明白了。因为手腕上那串刚才还懒洋洋的珠子,突然飞速地旋转了起来。
一道幽光射向墙角。
“蠢女人,在找我?”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此刻正闪着邪气的光芒。
“病房里的……”
“都吞了!”他截口说道。
说着,还舔了舔嘴唇,似乎回味了一下,随后不怀好意地冷笑着。
“什么?”
我和常青不可思议地望望他,又望望四周。
实在不能怪我们大惊小怪,因为病房里所有的被子、枕头、椅子、毛巾、脸盆、水瓶之类的东西也统统不见了。呃,这个……吃东西的品味,也未免太不挑剔了吧!
正文 第二卷 灵石 第五十八章 灵魂契约(三十四)
“蠢女人,你才没品味呢!”他颇为气恼,“我一向是吃荤的,对这些没有生命的破东西可没兴趣!”
“那你吞了什么?”常青暗叫不妙。
“两条腿的人啊!”他嗤笑一声,“难道还会是四条腿的猪嘛?”
常青脸现怒容,手掌一翻,两指之间露出了一张“驱魔符”。
我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说:“你忘了,你最近不能用符!”
“那怎么办?就看着他随便伤人?”
我微微摇头:“先问清楚。”
他逼近一步:“吞都吞了,你们能怎么样?”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吞了就走,谁也不会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几天不见,聪明多了!”他点点头,故作赞赏状,“我喜欢聪明的女人,尤其喜欢……嘿嘿……吃这样的女人!”
病房里蓦地刮起一阵狂风,把常青卷住抛向门边。
他将身一旋,化成了一团红云把我吞没。
我大惊失色,连忙双手护头,闭上眼睛在心里大骂:“该死的妖怪,贪婪成性,翻脸比翻书还快!”
感觉像是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里起伏,头晕得厉害,手腕上又是刺骨冰凉,其他倒没什么。
我心里一动。
赶紧睁开眼睛一看,果然,血红的浓云虽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可怖杀气,遮蔽了这个空间里的一切,但是站在红云中心的我,却稳如磐石,安然无恙,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我轻抚手腕,那一颗颗冷冰冰的珠子炫耀似的,闪动着点点幽光。
调侃带笑的声音透过浓云传进来:“怎么样?吞不了她吧?”
“哼,你得意个什么劲?还不把你的宝贝珠子收掉!”饕餮的气息有些不稳,大概气得不轻。
“呀,记恨上我了!”云腾蛟用故作讶然的声音说,“要不,你再试试?吞不了,劈碎她不就行了?”
绝对是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借刀杀人的高手!
我暗暗咬牙。
红云一下子消失了。
面前站着笑容满面的云腾蛟和横眉立目的饕餮。
“试就试,我才不信……治不了她!”妖魅的桃花眼眨都不眨,一道雪亮的寒光就当胸劈来。
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我索性什么也不做,双手交握,静观其变。
腕上的裂魂珠果然不负所望,幽幽冷光交织成一道光网挡在我的前面。
两道本是无形的光芒碰撞在一起,虽然无声,但激起的气旋差一点把我刮倒。
我勉强稳住身体,准备说两句讽刺他们的话。
一抬眼,就见一团团烈火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地扑上来。我只好狼狈地左躲右闪,同时纳闷,怎么珠子没动静了?
“哎,你还动了真火?又劈又烧的,看来是要准备改吃烤人肉了?”云腾蛟忍俊不禁,居然毫无风度地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种又蠢又丑的女人,烤出来也不好吃,谁耐烦吃?”饕餮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真是让人郁闷得吐血!
但货真价实的烈火烧得正旺,别说反唇相讥了,我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得不在有限的空间里抱头鼠窜。
门边的常青突然高声叫道:“右手!”
我不及思索,连忙伸出右手。
那个火焰灼痕布满了整个手心,颜色鲜艳欲滴。
错愕间,一道金光从灼痕里激射而出,须臾化成一条金龙盘旋而上,在我们的头顶吐着火焰。哦不,是吞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