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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山揉揉眼睛,看看表,一惊。竟然睡了一个钟头!
姑妈已经睡了吧?回房去好了。他站起来。咖啡室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
他不好意思地离开咖啡室,往电梯走去。又打哈欠。
有两部电梯,另外一部正要关上门。片山瞪大了眼──在电梯门关上前,片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关谷。
说起来,刚才看到的女孩好像是邦子。奇怪。因他满脑子都是案件的事,会不会看到每一张脸都似曾相识?
片山按了往上的钮掣等著。他看看刚才上去了的电梯。里头好像没有其他客人……
电梯停在十六楼──十六楼,片山拿的房间也在十六楼。他从上衣的口袋拿出房间钥匙来看。没错,是十六楼。
多半──一定是巧合。
片山有点在意。隔邻的电梯来了。时间已晚的关系吧,有个男性职员在操作电梯。
片山急急走进去。门关上,开始上升。
「十六楼。」片山说。
「这是直通了望台的电梯哦。」职员说。
没法子,片山只好上到了望台,再等下去的电梯。幸好马上来了,这回变成自动操作。没有别的客人。片山打起精神按「16」字。
也许毋须摆在心上。可是,相同事件的有关人士,三个都聚在同一间酒店,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理由安在?片山毫无头绪,因而不安。
十六楼。片山走出电梯,在指示板上确定房间方向后,匆匆走在走廊上。假如关谷有事找自己的话,到底是甚么?还有,他怎知道片山在这里?
走廊配合建筑物的形状,是和缓的弧形。来到可以看到房间的地方时,那道门突然打开,有人从里头冲出来──是关谷。
「喂!」片山喊他。关谷瞪大眼睛回头看。平时那张端正、柔和的脸,因怒气而涨红了。
「她骗我,畜牲!」关谷嚷叫。片山注目在他手中握住的尖刀。
关谷冲出走廊去了。片山正要追时,想起儿岛姑妈。
他打开半掩的门,冲进房内。
立地灯倒了,椅子翻了,桌子也歪向电视机。大概叫了房间服务吧,地上有三文治和咖啡杯翻倒了。
姑妈明明说不舒服要先睡的,怎么回事?
到处不见儿岛光枝的人影。可是,关谷为何跑来这里?然后他说「她骗我」是甚么意思?
「姑妈──姑妈!」片山喊,在衣橱吗?「哗啦」一声打开──顿时瞠目。
里头并没有尸体,而是挂著女人的衣服。可是……怎么看都不是光枝的衣服。那是可爱的洋装。
「片山先生……」浴室的门细细地打开,探脸出来的乃是──荻野邦子。
「好怕!」说完,她从浴室飞扑出来,扑向片山。片山慌忙挣扎脱身。因为邦子穿的是薄薄的睡袍。
「你怎会来这儿?」
「这是你姑妈的计划哟,她想把我们搞在一起……」
「嗄?真是扰人哪!」
「然后,我就等你罗。不久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你嘛,于是跑去开门,见到关谷凶巴巴地站在那里,手握尖刀……」
「后来呢?」
「我就冲进浴室锁门罗。传来物品打破的声音,然后,他企图打开浴室的门,但打不开,就放弃而离开了。」
「刚好我来到吗──但,你们做得太岂有此理了。」
「更重要的是关谷他──」
「你留在这里。挂上门链子。在我回来以前不准动。懂吗?」
「知道了。」
片山出到走廊,往关谷离开的方向奔去。可能他早跑掉了,但要追追看。
这里是十六楼。如果不用电梯的话,只能用从业员用的楼梯,或者外面的太平梯了。
从走廊拐个弯,应该回到电梯前面才是。但以被追者的心理来看,他不可能游闲地等电梯。恐怕是从太平梯出去外面的……拐了弯,来到太平梯的门前时,见到一个中年妇人倒在地上。片山连忙冲上前去扶她起来。
「我……我女儿……」那妇人难受地说。
「怎么啦?」
「我们正要……进这房间时,有个男子跑来……他拿著刀。然后,他殴打我一顿,把我女儿抱走,从那道太平门──」
「明白了。我是刑警。能站吗?」
「嗯。我没事。但我女儿──」
「请你用房间的电话通知柜面,叫人赶快到太平梯下面去。懂吗?」
片山打开那道重甸甸的门。风吹过来,差点站不稳。
出到外面时,彷佛全身的血液从脚下流出去的感觉。但总不能站在这里不动。
渗著风声,脚下传来「咯哒咯哒」的声音。那是离地十六层高,紧贴著高层建筑物侧面的铁骨太平梯。有畏高症的片山,不可能往下看。
总之,他只望著自己的脚畔,开始恐惧地下楼梯。由于各层的太平门上面有灯照明,所以并不太暗。
不要紧。这里项多三层楼。三层哦──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层一层地走下去。
「谁?」突然,从下面传来声音,片山止步。已经下到五、六楼的地方了。在下面一道太平门前面,关谷的左手抱著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右手握刀,抬头望住片山。
「是你呀。」关谷说。他喘得很厉害。当然了。他的体格不如长沼那般健硕,而且勉强拉走十岁女童,当然筋疲力竭了。
「你再接近半步,我便杀了她!」在亢奋的激动状态下,声音也提高了。他的刀贴住半晕厥状态地女童的喉咙。
「好!我在这里不动。」片山急急地说:「不过,你逃也没用。酒店的警卫在下面等候著。跑不掉的。」
「住口!」关谷喊。
「到底怎么回事?杀野田惠子和桥本信代的是你吗?」
隔了一会,关谷说:「野田惠子的事,我不知道!」
「那么,桥本信代呢?你使她怀孕,然后杀了她?」
「是呀。」
「她是你朋友的妹妹啊!」
「是她擅自表现热情的。真的哦。我本来也是真心的;而她竟然……对你这种人著了迷!」
这么说,信代的情信是真的了?抑或为了把他留在身边,故意装成被别的异性吸引?
「那么,你杀她,是因为她想离开你?」
「她叫我给她打掉孩子的费用。如果不给就告诉她哥哥甚么的……她当我是傻瓜!」
以花花公子自居、待人和气的背后,自尊心被伤害时,产生了杀意。然后──当信代去造访片山时,跟踪她的关谷以为她要把自己的事向片山陈明,因此刺伤信代……可是,她到最后都没说出那个名字。可能是为了庇护关谷,也可能是她无法确信行刺她的人是关谷。
「关谷君……」
「不要过来!」
他相当自暴自弃,太危险了,片山想。这样下去,女童也有危险。
「……你为何跑来这间酒店?」
让他说话,能使对方冷静下来,于是片山这样问他。
「我受骗了。」
「「受骗」是甚么意思?」
「我接到女声电话。说有个叫片山的刑警和她两个在酒店里。连房间号码也告诉了我。」
「为何荻野君──」
「不是!我以为是「她」。不,那女子说,你和「水口聪子」在一起!」
「水口……那么,你也和她……」
「今天,她拒绝了我。我很恼怒。这时,接到那个电话;而且,对手竟是叫片山的。
我很气,准备两个都干掉!」
究竟是谁打电话给关谷?而且,很明显地,对方的目的是欺骗关谷。难道是想借关谷的手杀掉片山和荻野邦子?
太平梯下面传来人声。
「畜牲!有人来啦!」
「关谷君!你还年轻,不要乱来哦!」
「过来吧!」
「你说甚么?」
「下来呀,来!」
「放开那女孩吧!」
「你先下来再说。快,下来吧!」
如果下去的话,他会刺死女童吧,片山想。可是,现在这情形,不能说「不」。
唉,假如福尔摩斯在就好了……不过,最近它的表现很冷淡,说不定会袖手旁观。
「快点!」关谷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提高。他靠在太平门上,灯光照出他脸上的汗珠在发光。怒火上升时,他可能杀了女童。
片山慢慢走下去。下面有冲上来的脚步声。
「不要过来!」关谷喊。
「停在那里!」片山也喊。「我是刑警。在那边等机会吧!」
穿制服的警卫,在两层楼下的休息平台止步。片山来到关谷所在的地方。他会放开女童,然后刺片山吧──能否避免?
片山觉得汗水沿著太阳穴滴落。
「好……我现在放了她……」关谷手中贴住女童喉咙的刀呆缓缓移向一边。
就在那一刻,在关谷头顶上照著「紧急出口」的灯破了。就跟上次在讲堂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碎片倾注而下,关谷抱头踉跄。已经失去知觉的女童往地面倒下。片山扶著女童的身体。
「危险!」片山大喊。因为关谷摇摇晃晃地走向正面的栏杆。「会跌下去啊!喂──」
关谷的身影越过栏杆,转眼就消失了。
片山把女童抱起来,大声喊:「甚么人来一下!然后转到下面去!」
片山把女童交到警卫手里,冲下楼梯,往关谷摔倒的树丛底下奔去。
「好像还有气息。」另一个警卫说。
「叫救护车!」片山说,弯身在关谷上面。「振作些!没事的!这里的泥很柔软。
你会获救的。」
老实说,已经不行了。泛白的灯照出关谷的脸是土灰色的。关谷的嘴唇微动。
「嗄──你说甚么?」
片山听不清楚,把耳朵凑前去。关谷的左手在动。他在柔软的泥土上,用食指缓慢地写了一个「Y」字。
「「Y」?「Y」怎么啦?」片山喊,可是关谷已失去回答的气力。
「现在,救护车──」
警卫跑过来。可是,关谷已去了一个连救护车也赶不上的地方……「解决一宗案件啦。」栗原警司啜著茶慢慢地说。
「怎样呢?」片山摇摇头。「关谷确实承认刺伤桥本信代的事,但有关野田惠子、荻野邦子以及竹林明的事件,他就不置可否……而且否定了野田惠子案件与他有关……」
「谁晓得?凶手都是这样的。一度只肯承认一项罪行。」
那个片山也经历过。不过,从当时的气氛来想,假使关谷和其他案件也有关的话,他应该不会否认才对。
「还有,野田惠子也是怀孕而被杀的,不是很相似吗?」栗原说:「总之,疑凶已死,从关谷这条犯罪线过滤看看。如果出现矛盾,到时才考虑。」
「知道。」片山说。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