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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回去睡个好觉吧,往后估计你想休息都没机会了。”马南同情地看着秦歌,“如果我告诉你,接下来还会发生几起凶杀案,你会不会相信?”
秦歌一怔,身子往前坐了坐:“你说真的?又是连环杀手?”
“我也希望我判断错误。”
“你还是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秦歌紧张地问,“你是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是不是在现场有什么发现?”
“我没从现场带走任何东西,所以,我知道的你们警方肯定也都知道。只是你们警方习惯从技术角度来分析现场留下的各种线索,因而会错过很多东西。”
秦歌这时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他迫不及待想听听马南推断还会再有凶案发生的理由,但偏偏马南仍然不紧不慢地兜圈子。
他知道马南的性格,所以索性闭了嘴,只听他讲。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家,路上我跟你说的事吗?几个学生在学校新宿舍楼墙上发现了一组符号吗,符号就是留碟片的人刷在墙上的,我确定这是他在暗示我些什么,但一直弄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说着话,马南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秦歌,秦歌看上面血腥味十足的五个符号,眉头紧锁。
“发生凶案的那天晚上,我觉得死者的死法非常奇怪,凶手杀完人,根本没必要再替死者摆出那样一个造型来。他那样做,必定有他的用意。”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记下了受害者站立的姿势。当时,吸引我的还有死者手中的那张拓片,我从他手中取下来,仔细地看了,立刻就觉得好像有根线可以把符号、拓片,还有死者奇怪的死亡姿势联系起来。但那晚我的脑子里很乱,我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索这一切。”
第12章(3)
“现在,你已经找到了那条线?”秦歌忍不住问。
“那是条很复杂的线,如果你想真正弄懂它,首先得知道一些别的东西。”马南沉默了一下,忽然皱眉道,“你知道中国上古神话传说中的五帝吗?”
秦歌怔住了,但他还是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听说过,我只知道中国人都管自己叫炎黄子孙,五帝中应该少不了黄帝和炎帝吧。”
秦歌点头:“中国上古的神话传说很散乱,它不像古希腊神话那样有一个体系。关于五帝的归属问题,各种典籍里也有不同的说法。现在,我只告诉你其中一种。”
马南想了想,摇头道:“我还是写给你吧,说了你也不一定记得住。”
秦歌招手叫服务员过来,要了纸和笔递给马南。片刻后,马南将写好的五帝姓名递到了秦歌面前。
中央天帝:黄帝(土神后土)
东方天帝:太皞(木神句茫)
南方天帝:炎帝(火神祝融)
西方天帝:少昊(金神蓐收)
北方天帝:颛顼(水神玄冥)
秦歌看了,仍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马南这时候提到的五帝究竟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马南不理会他此刻狐疑的目光,接着道:“传说中的五帝各自都有一个辅臣,东方天帝太皞,辅佐他的是木神句茫,手里拿了一个圆规,掌管春天;南方天帝炎帝,辅佐他的是火神祝融,手里拿了一支秤杆,掌管夏天;西方天帝少昊的辅臣是金神蓐收,手里拿了一把曲尺,掌管秋天;北方天帝颛顼的辅臣是水神玄冥,也就是海神兼风神的禺强,手里拿了一个秤锤,掌管冬天;黄帝是中央天帝,辅佐他的是土神后土,手里拿了一条绳子,掌管四方。”
秦歌听得有些头晕,他忍不住打断马南道:“这些跟案子有关吗?”
“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但我那晚在案发现场,看到死者手中捏着的那张拓片,我一眼就看出那上面的人是典籍里记载的木神句茫。我怕自己记错了,回来后又专门翻了《山海经》,没错,里面记载的木神句茫就是人的脸鸟的身子,穿一件白衣服,驾两条龙。”
秦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忘了我刚才说的,木神句茫的标志就是他手里拿着一个圆规,你想想凶手杀死死者后,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地用木棍将他的尸体支撑起来?木棍支撑死者的身体,形成一个∧型,看起来像不像一个圆规?”
秦歌瞠目结舌,心里已经信了马南的话,但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那张拓片里还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你注意到了没有,拓片中图案的外面,还有一个削去了两个角的长方形边框,根据边框的大小和形状,我觉得那应该是片玉圭的拓片。玉圭是古代礼器的一种,礼器就是祭祀活动中用到的器具。古籍中对礼器有详细的记载,青圭礼东方,赤璋礼南方,白琥礼西方,玄璜礼北方。不要忘了,句茫恰好又是东方天帝的辅臣。”
“还有一点很重要。”马南道,“死者是被一根木棍刺中咽喉而死,如果死者真跟木神句茫有什么关系的话,木神死于木,这也算是一种讽刺吧。”
“你就是根据这个判断接下来还会有四起凶杀案发生?”秦歌凝眉道。
“如果光凭上面说的这些,便得出这样的结论,似乎还有点草率。”马南也是忧形于色,他将陆健拍摄的那张新宿舍楼墙壁上符号的照片,再次推到了秦歌面前,“你仔细再看看这些符号,是否能看得出它们都代表些什么?”
秦歌低头看了半天,心里一直“怦怦”跳个不停,他在那组符号里看到了“∧”,心思一动,失声道:“难道它们都是五帝辅臣的标志?”
马南长吁一口气,重重地点头。他逐一将那些符号解释给秦歌听。T是一把曲尺,I是秤杆,O是秤锤,∧是圆规,S是绳子,它们其实都是一些象形符号,代表的正是传说中五帝的五位辅臣。
马南的话对秦歌无异于醍醐灌顶,他已经预感到在这起凶杀案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这城市里有那么多人,现在有一名暗藏杀机的凶手就混迹在他们中间,如果不尽快抓住凶手,悲剧一定会再度发生。
但是,现在谁知道那凶手躲在什么地方呢?
这时的秦歌与马南都没有料到,警方四处寻找的杀手,竟然会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三部分
第13章(1)
六月的最后一天,马南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屋里特别昏暗,他起身到窗边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的云层很低,风从很远的地方刮过来,让闷热的空气里多了些清凉的气息。到了上午九点钟的时候,雨终于落了下来,一阵狂风过后,整个城市便在雨幕里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就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马南忽然听到楼下门铃响,还伴着急促的敲门声。
马南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四个全身都已经湿透的年轻人。
他们当然就是陆健、聂中原、叶梓和韩磊。
“我们今天都要回家了,下午的车,所以,上午来跟你告个别。”陆健说。
“你别听陆健说得那么好听,其实我们上午没什么事干,聚一块儿一商量,干脆来糟蹋糟蹋你吧。我们刚才来的路上,觉得自己特别像进村的鬼子。”聂中原笑道。
马南微微一笑:“看来你们真没把我当老师。”
“算了吧,你又没教过我们。”叶梓大大咧咧地领头往楼上去,“再说了,这是哪儿啊,是你们家,又不是学校。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把你当外人的,你别跟我们客气。”
“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看来你们几个真是有备而来。”马南跟在叶梓的后面上楼,“不过外面下这么大雨,你们还能来看我,真挺让人感动的。”
“别往我们几个脸上贴金了,我们走半道上才下雨,要知道雨这么大,我们几个肯定猫宿舍里不出来了。”聂中原嘻嘻笑道。
“所以,今天你得先做好思想准备,我们几个可不做那种赔本的事。既然来了,就得捞个够本。”叶梓手指着一扇门道,“那是你书房吧?”
马南点头。
叶梓笑道:“就去书房,看看你的书还有剩下的没有,找几本签上名我们捎回去,说不定哪天没饭吃了,还能换俩馒头充饥。”
这天上午,马南很开心,抑郁了几天的心情因为这四个年轻人开朗了许多。别看聂中原和叶梓嘴上叫嚣得厉害,其实他们还是挺规矩的,谁第一次到人家里来,都不会太放肆。所以,马南觉得他们的话好像在故意为自己创造一种性格——一种只有小孩才爱玩的小把戏。
马南的书房中规中矩,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橱,对面摆放着宽大的书桌,还有两个小沙发。叶梓和聂中原进来后便讥笑书房摆设太没个性,家具老土,不知道的还以为走进了哪个乡镇企业领导的办公室。
“乡镇企业领导办公室里会有这么多书?”韩磊替马南抱不平。
“你怎么就不明白,越是没文化的人,越爱在门面上下功夫。家具商店里卖的书橱,现在很多都搭配塑料泡沫做的假书,书脊做得花里胡哨的,还都打上世界名著的名字。据说很多乡镇企业的领导买书橱,其实一多半是冲那泡沫假书去的。”
“要说你这书房里,也就这张画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叶梓站在墙边盯着墙上的画。
陆健他们三个立刻围了过去,那张画的中间是一个长头发的老头,看着不太像中国人,头微微抬起,双手高举,好像正在进行某种仪式。在这老头的上下左右,密密麻麻散布着一些动物和植物。这幅画色彩鲜艳,明显带有异国特征。
这是马南书房的墙上悬挂的唯一一幅画。
聂中原凑上去,仔细观察了半天,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当这是哪位画家的作品,原来是印刷品。这老头瞅着有点像印第安人,书房里挂这样一幅画,真有点不伦不类。”
马南笑道:“眼光不错,能看出印第安人来。但我如果告诉你,画上的人其实是一个中国人,而且,还被我们尊为中华民族的祖先,你会不会相信?”
马南知道这时得给这帮年轻人上一课,他接着解释道:“这张图的名称叫做《轩辕黄帝酋长祈祷丰年图》,图中那老人就是酋长,他双手高举,正在向苍天祈祷。他的身后就是繁星缀布的夜空,他的双手呈天蓝色,这表明他的祈祷已与天通。他的胸前绘有神奇的符号,腹部缀有龟甲。在他的头顶两侧,有彗星飞逝。顶上有道彩虹,彩虹中间的白色圆圈可能是太阳,也可能是他的元神。再往上是张熊皮,上面绘有一只天鼋龟,龟的周遭环绕着二十八颗星辰,那就是我们常说的二十八星宿。在这酋长的周围,还分布着七种植物,十六种动物。”
“对这幅画,中国学者的解释各不相同,但大家一致可以肯定,这幅画带有很浓的轩辕黄帝文化特征,酋长本人似乎代表的就是黄帝,在向苍天祈求丰年。
“这幅画首次出现是在上世纪一九九一年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上,同期杂志还刊登了另外一幅名为《蚩尤风后归墟值夜扶桑图》,这两幅图都是研究人员在美国东部地区印第安村落里搜集到的文物。这两幅画创作年代大约是在公元一四九一年,它表明了轩辕黄帝族早在五六千年前就已经移民北美洲,并且定居下来,直到公元一四九一年前,那里还保持着轩辕族的文化传统。”
最后,马南微笑道:“现在你们看这幅画,会不会还觉得不伦不类?”
聂中原和叶梓还想说什么,陆健抢着说:“我真闹不明白,你肚里那些学问都哪来的。这学期你在我们学校代的课是中国玉文化及玉器鉴赏,记得你以前还代过中国古典哲学课。我们认识是因为你的关于西方密码学的讲座,现在发现你对中国上古神话也有研究,你这人精力怎么会这么旺盛。”
第13章(2)
马南哑然一笑:“也许因为我平时没什么事干,喜欢看些闲书打发时间。”
“那么你什么时候对密码感兴趣的?我觉得研究密码,光靠书本上那点理论知识肯定不行。”陆健心里还惦记着做本密码小说的事,“你是不是在哪儿学过,还是有人教你?”
马南怔了怔,这样的问题他以前还从来没有想到过。多年前的那场事故,让他成为一个失忆症患者,但他遗失的只是跟生活有关的记忆,有些东西,比如对密码的爱好,对中国上古神话的了解与认识,好像与生俱来就存在于他的身体里。
现在马南想到陆健的问题,其实已经触及到了一个哲学的命题,那就是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它们对于人类是一种宽泛的探索,而当具体落实到一个失忆症患者身上,便真实到了足以影响他现在以及将来的生活。
马南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