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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天那道残阳似血,仿佛老天睁着一只血红的眼睛在睥睨着世人,嘲笑他们的荒唐和痴傻。三十里长的狭长地带到处都是人族的残肢断臂,暗红se的脏器更是随处可见。被烧焦的血肉,散发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天地之间变得臭不可闻。这是一种彻底的死亡气息,就连食腐的乌鸦也被这凄厉的景象所震慑,不敢上前徘徊。
夜se渐渐转浓,一道闪电划过苍穹,瞬间将山谷照的亮如白昼。雨帘从天而落,荡涤着充满血腥的丘陵和树木。苍天想用雨水浇熄暗夜中释放的幽冥之火,冲淡山丘上的死亡气息。凛冽的西风穿过丘陵,穿过树木,穿过焦黑的尸体,穿过森森地白骨,一阵呜咽从风中传来,也不知是风的声音,还是原本就有人哭泣。
这场战斗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修士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仙,虽然他们总爱给自己的境界上加上一个仙字,虽然他们的寿元看似无限,可也不过是一个长寿的人而已。和真正天地之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只比寿命的话,一棵树,一株梅,一张木椅,一通石碑,哪个不比修士的存在的时间长,难道它们就能够称得上仙吗?仙只不过是天下生灵追逐天道时表现的自卑表现罢了。认为成仙便是天地之间的主宰,便能站在苍穹之上俯瞰世间一切,而实际上即便没有天劫,这些所谓的天仙之人也会死在相互的仇恨之中,这便是造物之神在创造物种之时,植入他们的血脉的东西。
太白峰,望月台前。
几百名修士默默地聚在一起,唱起了为死去修士哀悼的挽歌。谷思勤站在一块大石之上,头发披散,目光悲伤,手中持一柄霜雪般的长剑,轻轻挥舞,仿佛在斩断死去亡灵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系。人群中有人开始悲伤的哭泣,这无关乎是否坚强,只是人xing使然罢了。
陈云生默默低下头颅,悲伤如同流水一般随着夜se沁入他的皮肤,直抵内心,这种伤痛亦如在白水河畔凭吊双亲的悲怆,又如那天逃出凌云峰的仓惶。江雪芹离他不远,女子如墨的黑发随风轻扬,她轻启朱唇,凄美的歌声更撩起陈云生内心的悲意,他一遍遍地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可天地之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
夜se中,我送别你,
啸天的子民。
清冷的星光带走了你的生气,
灼热的野火燃尽了你的躯壳。
奔流的长河洗去了你的灵魂,
如刀的风霜带磨灭了我对你的记忆。
也许有一ri我会在冥河畔与你相见,
我会带去一壶浊酒,
请你带上那朵簪花。
无尽的星路,
永恒的轮回,
请一路珍重。
第四十一章清点亡灵求收藏
双方厮杀使用的手段不同,可是祭奠的方式却如出一辙,司天阁修士的行营前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姜百川一身白衣站在火前,面se悲伤,声音嘶哑地说道:“幽冥惶惶,大道暗昧,今率众护法,蒙司天阁诸营勇士慷慨赴死,视死如归,感天动地,山谷垂泣。想诸君当ri,誓师讨逆,英姿勃发,犹在我心,今riyin阳两隔,怎不让百川心痛。自古光荣与梦想相伴,今ri百川在此立誓,凡是追随我的壮士,他ri定得富贵。明晨随我再战,荡平太白,为死去的英灵昭雪。”
虽然姜百川身材有些单薄,声音也不够洪亮,但是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振奋人心,司天阁的四营发出山呼海啸的吼声,震得峡谷回声激荡。
上官落雨望着周围由于狂热和愤怒而神情激荡的修士们,心中泛起一种悲凉,他是在为这些生灵而悲伤,他知道姜百川对于权力的渴望已经登峰造极,为了得到那顶黄金的王冠,根本不在乎脚下堆积多少白骨。天穹派一役只不过是他向西凉国的国主邀功的砝码,这些修士在他眼中连蝼蚁也不是。想到自己的也身在这个漩涡之中,上官落雨不禁暗暗神伤,现在已经势成骑虎,容不得他撤出。
东海钓叟面seyin晴不定,既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激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ri六卿之一的柴落尘战死,青龙营西北路进攻的修士竟然一个也没有活着回来,让那位想要赏罚分明的姜百川颇为不爽,好在周合阳的西南路取得小胜,将功补过,也说得过去。
朱雀营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状态,不过由于承受了对方一轮霹雳弩的攻击,损失也极为惨重,原本六百人的建制,现在也就剩下三百来人,还有几十名受伤的修士。今ri一战便折去了六百多修士,惨烈曾度可见一斑。凡人中能够感知天地灵气,拥有修炼之天赋的人千中取一,三百名修士也就意味着是从三十万凡人之中挑选出来的,如果除去那些被埋没的人才,基数会更大。此战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已经伤到了西凉国的根本。
中军大帐,明亮的灯火中,司天阁的五位客卿和两位长老各个面se沉重,姜百川眯着眼,看着身前的几位大修士,冷冷说道:“现在司天阁的大军士气高涨,怎么你们几位当头的却死气沉沉。难道对于前景不看好?”
周合阳满面愤懑地说道:“殿下,从老夫今ri和对手交手的情况上看,天穹派的确做了充分的准备。我青龙营长期戍守北境,和冷月国之间修士级的战斗就打了好几场,不敢说身经百战,可也都是见惯生死的人。柴落尘今ri战前阵亡,可叹那三百名修士竟然一个都没有回来,可见对手的可怕。如果攻打西北的修士是我,那么老夫恐怕也难逃劫难。因此,老夫在这里恳请殿下向陛下请旨罢兵,也为我西凉国留些战略资本。”
姜百川没有回答他,而是望向其他修士,虽然嘴上没说,但是目光中透着几分的期待,希望从其他人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这时,灵虚子开口道:“禀殿下,在下不才也是今ri战前的一卒,愚以为天穹派确实不可小觑。今ri之战,朱雀营半数的建制被毁,若不是巡山大阵鬼使神差的开启,阻挡了对方继续使用霹雳弩攻击,朱雀营恐怕就不复存在了。所谓在下斗胆谏言,望殿下体恤下属,罢战几ri,稍作休整。”
上官落雨赶紧说道:“两位道友所言极是,老夫也认为我们需要调整几ri,再行决定是战是和。”
姜百川不动声se地问东海钓叟道:“钓叟前辈,你的意思呢?”
看似老迈的东海钓叟脸上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说道:“老夫和他们三位道友的想法大致相同,不过老夫始终认为只要战端一起,就要一鼓作气,万不可做议和的打算。现在天穹派的老祖尚在洪古游历,倘若哪天归来,向西凉国兴师问罪,免不了又是一场兵戎相见。要做就做绝,将天穹派彻底在这世上除名,到时就算他天穹上人有通天之能,也是孤掌难鸣,凭一人之力怎能斗得过西凉国一国之力。”
姜百川叹了口气道:“知我者钓叟前辈也,我也赞同休整几ri,继续讨伐。只不过,这罢兵和谈的事情千万不要再说。如果有谁再敢提起,莫怪我以祸乱军心惩处。”
周合阳还想说些什么,被上官落雨拉了一下,制止住了。他知道,依着姜百川的xing格,他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倘若再喋喋不休,恐怕难以讨得好去。即便他们都是司天阁客卿,地位仅次于四位长老,可还是居于西凉国的皇室麾下,这位十三皇子既是皇族的冉冉之星,又是讨逆的大将军,心思也狠毒,想要用祸乱军心来治他们的罪,绝对不是什么玩笑话。
姜百川看到二人神se有异也不介意,接着说道:“虽然我们这几ri厉兵秣马,但是绝对不能让对方也得到充足的休息。钓叟前辈,你想个办法让天穹派的修士们忙上一忙。”
东海钓叟眼珠一转,一张老脸便像鲜花一般绽放开来,笑着说道:“此事容易,老夫这就让他们的后院失火。”
……
紫云阁内,天穹派内一代弟子,二代弟子和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悉数聚集在此。大厅中几十根硕大的牛油蜡烛噼啪作响,将厅中照的十分明亮。谷思勤已经褪去那件雪白的长衫,换了一件淡黄se的袍子,神情稍显憔悴,虽然今ri他没有直接参与厮杀,可是jing神上的压力比谁都大。谷思勤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说道:“请各堂,各司报告今ri损失情况。”
谷剑首先出列朗声说道:“谷剑麾下无一阵亡,轻伤三人,飞剑损毁十柄。斩敌三百余人,西北阵地没有放过一个敌人。”谷剑说的极为慷慨,让大厅中的众人jing神为之一振,原本死气沉沉的景象有些改观。
谷思勤颔首道:“巡天院此役功不可没。八师弟,在大事记中为这些修士记下一笔。”陈云生拱手称喏。
叶穿云出列,说道:“我带领三百名霹雳弩手奉命狙敌,不料只进行了一轮攻击,便被巡天法阵束缚了手脚。霹雳弩的威力没有尽数发挥。折损了五十三名修士,歼敌一百五十名。霹雳驽损坏了二十具。”
谷思勤说道:“能够率领三百名低阶修士,在肉搏战中只损耗五十三名修士,六师弟功劳也不小,云生,将此事也记下。”
这时,一个三十岁的jing壮汉子出列禀报,正是巡天院剩余修士的统领寇华,只听他说道:“禀谷师伯,此役中巡天院修士损失了二十五名筑基修士和十四名练气修士,一名金丹修士。歼敌一百三十名,其中筑基修士和练气的比例为一比三。我手刃金丹修士两名,都是金丹初期。”此语一处,厅中一片哗然,这寇华也不过区区金丹中期,在乱战中能够手刃两名金丹初期修士,极为难得,让大家都对他另眼相看,厅中的气氛竟然有几分高涨起来。
谷思勤拍了一下身前的条案,有些兴奋地说道:“好,很好,寇华不愧是我天穹修士表率,以一己之力,力抗两名同级修士尚能获胜,这靠的不仅是他的修为,更是执着的信念。这点要着重记下。”
陈云生点了点头,他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天穹派的修士将青史看的如此重要,原来大事记中记录下的每个名字都有着闪光的故事,值得人们崇敬。也许那个当事的修士已经陨落,可是他的事迹却被记录下来,仍然在后世的人们口中流传,这便是生命在另一种形式上的传承。
秦洛水神情有些黯淡,他低声说道:“禀师兄,卫戍院和执法堂损失惨重,卫戍院折损了将近三百名修士,而执法堂也有近百名修士陨落。此战皆是洛水指挥之误,还望师兄责罚。”
望着神se黯淡的秦洛水,谷思勤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拍了拍秦洛水的肩膀,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五师弟你也不要过分自责,你原本就不是领兵的料,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接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这次我不怪你。不过,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接下来你要多花些心思在上面,为下次开战做准备,如果下次再有惨败,你就别来见我了。”这番话说出,谷思勤原本充满柔和的眼眸中陡然间变得寒彻刺骨,令在场的修士无不打了一个冷战。
陈云生心中有极大的震撼,暗道,在驭人之道上,这位大师兄已经炉火纯青,区区数言,赏罚分明,令人既不能懈怠,又不敢骄矜,看来作为一方势力的首领,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夜袭
虽然白天的厮杀告一段过,夜晚的战场却丝毫没有平静。不时有几朵火花绽放在三十宽,绵延百里的狭长丘陵地带上,给单调的夜se添了几许se彩。那些是内事堂处理尸体的修士,他们如同暗夜中的吞噬者,将所有天穹派的修士的尸体全部焚化,将他们的甲胄和一些能用的法器回收。修士的尸体被焚化,是信奉啸天古神的信徒的基本教义,虽然人们不知道是否有冥界存在,更不知道灵魂是否可以轮回,但是普遍认为,只有凡间的尸体彻底被毁去,灵魂才能得到超度。
司天阁方面也派出了做同样事情的修士,虽然两方白天势如水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到了夜里,却视对方为空气,焚烧尸体的两队人擦肩而过,仿佛没有看到对方一样,各做各的事情,有条不紊,丝毫没有仇恨在两队人之间蔓延。一种如同死亡般柔和的氛围在两队人之间化开。
焚烧尸体,回收法器的事情自然不会由陈云生亲自去做,内事堂随便派遣一队低阶的修士就可以完成这样的事情。而陈云生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分配补给品。一天激战过后,各个战部损失的法器需要及时弥补,开启法阵所消耗的灵石也要及时补上,甚至由于激战太酣,很多修士的衣衫损坏,他也要顾及,所谓事无巨细。损耗和补给的物品自然要记载入册,以备ri后查验,这份差事着实琐碎,诸葛靖宇一边记录账目,一边皱着眉头,咕哝道:“相对于记录账目,在战场上焚烧尸体,回收法器更加有趣。”
一旁同样埋头撰写一份库存情况的陈云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