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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生后退了两步,道:“这个就算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下次再来拜访。”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浑厚如同一条奔涌的大河,隐隐带着风雷之声。陈云生又不由自主退后两步,一手捏了元磁的法诀,一手准备激发麒麟斩。
“就算阁下要走,也要把我狻猊族的东西留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莫非真是欺我族中无人吗?”老者声音越发寒彻。
陈云生心中一片冰寒,知道对方已经洞悉了他昨晚所有的行径,而自己居然一无所知,若是普通的金丹修士倒罢了,不过陈云生的元神堪比化神修士,这般元神之下尚无法察觉,看起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他心中并不全是悲观,以这个老者的行径,似乎并非穷凶极恶,否则自己也活不到现在,不妨将缘由如实相告,没准对方还能谅解。
“没错,镇魂鼎是被我拿了,不过这样做也是事出无奈。在下可保证,借用一个月必还,如果前辈还是不信,那只有从我的尸体上取鼎了。”陈云生几句话说的清风霁月,襟怀坦荡,反倒不似一个偷窃之人。
老者看到他的样子,脸上的冰霜稍许和缓,道:“无论怎么说,不告而取就是偷,而并非借。镇魂鼎除了超度亡灵,别的干不了,说说你为何要窃鼎。”
“为了大屿山东边那群阴魂,我要超度它们。”陈云生道。
“那群阴魂和你有什么关系?”老者好奇道。
“没有关系,只不过心存怜悯罢了。”陈云生缓缓说道。
“只是心存怜悯就只身犯险,看来阁下还真是悲天悯人啊。”老者声调上扬,带着一丝嘲笑。
陈云生看着对方的眼睛,道:“前辈不信吗?”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老夫这里正好有一桩事想委托给你,若你接下,这鼎我也不借,直接送与你。”
虽然老者说话的语气闲庭信步,可陈云生却觉得前方必然有一个大坑在等着自己。
“前辈请讲。”
“我要你救一个人。”
“前辈的手段自然比我强上很多,自己去救岂不是更稳妥?”陈云生不解道。
“那个人被囚于金沙国的王城,别说入城,就是距离那座城百十里便会有人发现我。必然惊动城内数位高手,到那时候不仅人救不到,反倒搭上性命,这样说够清楚吗?”
“那个人是谁?”到了现在,陈云生反倒有些好奇起来。
第三十一章没有日期的魂契
“此人说起来也和你有些缘分,就是你借鼎的那位长老的子嗣。叫做金狮,被囚于金沙皇城内看守大门。唉,这真是我狻猊一族的耻辱,我倒宁可那金狮儿战死沙场,也不愿看到他沦为看家护院的畜生。”
老者话语间带出一股悲哀,令陈云生有些动容。想到自己探过了一个小房间,内中许久无人问津,却保持着主人临走时的摆设,恐怕就是金狮的房间,而那位狮族长老显然也充满了对子嗣的怀念才会如此。
“天地之间有情之物又岂限于人啊!”陈云生心中冒起这样一番感触。
“我可以帮你救他,可是不一定能行。”陈云生发自内心地说道。
老者金色的眸子在他脸上扫过,摇头道:“虽然你如此说,我却无法尽信你。这里有一张魂契,你签了。”
听闻此言,陈云生差点吐血,看起来这个老狮子真是老谋深算,恐怕自己入谷没多长时间就被他发现了,老早就想好怎么来安排自己。
接过魂契,陈云生看了一眼其中最后一款条陈,上面写的还真是简单,违背誓言者死。他又飞快地扫了一遍,眼睛紧紧地盯住第三条,半晌之后,疑惑地抬起头,问道:“第三条是认真的吗?”
老者萧索地点点头,看着疏朗的天空说道:“如果救不出,就杀掉,不要留在那里,如同一面满是耻辱的旗帜。”
陈云生点了点头,将一丝精血附于其上,有分了一缕元神纠结于魂契之中,才将此物丢给老者。他之所以如此迅速的签下魂契,还有一个原因是上面并没有规定完成此事的期限,也就是说一年完成和一百年完成结果是一样的,就算自己寿元尽的一刹那完成了,也不算违背魂契。
不写日期的魂契多半是为了制约签魂契之人的心念,如果此人心中有违约的想法,必然会死,如果没有,那真的不用担心魂契是否发作。陈云生心怀坦荡,自然不怕,从这点上看他对狻猊一族的好感越发的上升,就算不签这魂契,也会尽量帮对方找到并救出那头金狮。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道:“不知阁下名讳?”
“天穹派,陈云生。”
“哦?是那个新近的天穹派掌门吗?陈掌门真是好兴致,居然跑到大屿山来游荡,天穹派的手伸的好长啊。”
虽然这话中有刺,敌意却没有,其中蕴含着些许调侃。陈云生尴尬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自己也算这青洲的一号人物,有什么事情多半会传到别人的耳中,比起那些籍籍无名的日子来,又多了些许羁绊的东西,着实惹人不喜。
“请前辈赐名。”陈云生恭敬地说道。
“前辈不敢当了,狻猊族,威煌。”老者傲然说道。
陈云生心念一凛,原来此人就是那个狮族的掌门人,无怪乎气场如此强大。这时候远处的山壁上一阵窸窣声响起,血狮从自己“拍”出来的轮廓中爬了出来,一头灰土,灰溜溜地来到威煌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小声说道:“族长威猛,我知错了。”
威煌哼了一声,冷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赶紧滚回去。”
虽然被骂,血狮脸上却异常的轻松,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一溜烟消失在断头谷嶙峋的碎石之间。
“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谷外的一些随从等久了恐怕会急。”陈云生道。
“自然可以,当然如果你愿意在断头谷多待几天我也不介意。”威煌负手说道。
陈云生心中急迫,当即再次施礼,放出穿云舟,带着一行人飞也似地消失在断魂谷上空。威煌看着渐渐变成小点的穿云舟,轻轻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对陈云生的肯定,还是对这笔交易的满意,亦或是兼而有之。
。。。。。。
来到鲲鹏上,陈云生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只见龙渊好端端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前放着一些沁着冰的葡萄,正一粒粒地放入口中,同时端详着四周的流云,看样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此时乐翔薛离等人围了上来,正待发问。陈云生挥手示意乐翔等人不要追问,一个人来到龙渊面前,冷冷说道:“我平生不喜强迫别人,却最恨临阵脱逃之人,我可以不怪你弃我而去,毕竟我们不是兄弟。我所不解的是,为何你还能死乞白赖地回到鲲鹏,莫非你认为我会忘掉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龙渊打个哈哈,道:“老弟莫急,我本想出去帮你诱敌,不过看到有人已经放了火,没事可做就先行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误解。况且我早回来也为了将你平安的事情告诉了乐翔和薛离,省的他们担忧你。”
陈云生嘿嘿冷笑道:“这么说你还算是功臣喽?”
“功臣不敢说。不过昨晚放火的那位绝对给力,一个火球居然轰开一个山头,恐怕老弟你也不具有这个实力。”龙渊顾左右而言他道。
陈云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接下来阁下有什么打算恕在下就不奉陪了,请便。”
面对陈云生的逐客令,龙渊眨眨眼睛,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道:“想我龙渊出身草根,就是一个**丝之人,初入仙门就被师父欺骗,然后又陷入幻境。侥幸从幻境出来,又被迫加入修罗门,可谓一生颠沛流离,既无亲人,也无朋友,说实话你陈云生绝对算得上我的一个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我龙渊毕生的乐趣所在,今日不帮你救出相好的,我便不离开你,你看如何?”说到动情之处,龙渊那一双妩媚的眸子居然蒙上一层雾气,着实惹人怜爱。
陈云生轻叹一声,不再说话,遇到龙渊这种形如狗皮膏药般的人物,他倒是没有什么办法了。转身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毕竟折腾了一晚上,斗智斗勇,精神高度集中,身体都快散架了。
回到休息的船室,乐翔等人跟了进来。薛离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看到陈云生坐定,便说道:“师叔,说说昨晚的事情,看到那团火焰,我们还以为你遇险了呢。”
陈云生盯着他,道:“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有危险,会转头撤走吗?恐怕不会。”
这句话问的有些问题,如果薛离说会,那便拂了陈云生的情义,如果说不会,又明摆着自己之前说的话都是假话。不过陈云生和薛离之间早就超出了普通师叔和徒侄之间的关系,说白了亦师亦友,这般直接的言语也不算什么。
“这件事情还多亏了乐翔和明兰师姐持见坚决,否则结果真的不堪设想。”薛离脸色微红地说道。
陈云生轻轻叹了口气,道:“他们两人都是足智多谋之辈,却不是冲锋陷阵之人。而你则是天穹派日后的脊梁,会托起门派的一片天,我希望你向乐翔和明兰多多请教。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在那之前你要学会独立思考,切忌急躁,明白吗?”
薛离感到陈云生话语中的萧索,不由得抬头盯着他深邃的眼眸,道:“师叔在说什么?我向他们请教便是了,可是你寿元还长久,怎么会死去?”
陈云生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自从他见过那个叫做墨眉的女子,听到王三关于天空中三颗血星的所谓危言耸听之语,以及那个埋藏在内心的恐怖面具男,便时常萌生一种紧迫感。急于将天穹发展派壮大,急于提升自己的修为,更急于看到麾下一批年轻修士茁长成长,薛离便是他心中寄予期待之人。仿佛那股力量强大到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来对抗是不可能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乐翔将陈云生的沉思打断。
“我打算分头行动,你们先去金沙国探路,而我去万魂谷,超度完亡灵之后在和你们碰头。”陈云生说道。
平素很少在议事的时候发言的白木容此时破天荒地说道:“也许等你回来之后,柳晓山已经嫁为人妇了。”
陈云生脸色微变,沉默了好一阵才喃喃说道:“万魂谷的阴魂们等了数万年,多等一刻对他们来说皆是不可承受之重。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我认为就算即刻去了金沙国,想要见到柳晓山也不容易。还不如各司其职,分头并进来的快一些,利用我去万魂谷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尽快了解城中的局势,待我回来再图进取。”
此语一出,就连陈云生自己也为他的理智而惊异,难道晓山在自己心中竟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果不重要,自己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又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陈云生不由得打个寒战,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变得模糊起来,越接近那个人就越怕,他不是个怯懦的人,可是当一份情感积蓄了二十多年,期间经历了无数生死,就会变得炽烈如酒,黏稠似油,又苦似黄连,说不清,道不明,百转千回,却又含着一丝怯意。盼望,等候,彷徨,猜忌等诸多情愫汇集于一起竟然让他不敢即刻登门求见,这又是怎样一番力量。
第三十二章不放,不服,不走
穿云舟飞在百万群山之上,宛如一道流星。
天鹅绒的夜空深蓝的让人有些心悸,陈云生安静在坐在舟头,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星斗发呆。心思沉静的如同一滩死水,不动,不流,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却好似什么都在思考。
“你的心真让人难以捉摸。”白木容在一旁说道,女子体态轻盈地坐在船舷上,双腿一飘一荡于半空中,宛如一个灵动的精灵。
“是吗?你哪里不明白,我可以说给你听。”陈云生头也不回地说道。
女子乌黑柔软的长发飘在风中,宛如一条黑色的缎带,她轻轻哼了一声,道:“反正就是不明白,懒得说了。”
“难道你觉得那些亡灵不值得救吗?”陈云生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既然喜欢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应该率先考虑那个人,柳晓山尚困于危难之中,你却优哉游哉地满世界助人为乐,我真心搞不懂。”白木如摇了摇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衣角。
“我……”陈云生沉吟了片刻,道:“你知道有时候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感觉。那些美好的东西依旧在那里,如果不触碰,不增不减。可是二十五年之后,我承认我怕了,我害怕她变得陌生,我害怕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害怕她会失望。我曾经是一个单纯的人,但是现在复杂的如同一块掺杂了石墨的水晶,那一丝一缕的黑线贯穿了我的识海。每次闭上眼,那条奔涌如龙的黑色长河便轰隆隆地扑面而来,奔腾而去,荒原上枯草密布,大海上浊浪滔天,天空中有一轮白的像纸的太阳。我承认,我怕了。”
“难道你见我的时候没有怕吗?”白木如盯着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