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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空儿脸上毫无血色,那一抹凄然的神色令陈云生动容不已,心中生出一种不忍和愧疚,仿佛自己做了绝大的错事一般,而现在这番因果都是自己导致的。
无念收了金身,双手合十,道:“得罪了。”
妙空儿冷冷说道:“不敢当。能够施展出破晓神光的,想必尊驾恩师便是那个号称乾坤第一佛陀的天元老和尚。重法寺的和尚九千九百九十九,我怎么也没料到你便是那个唯一的亲传弟子。今日这手扮猪吃虎的把戏当真高名的很。”
无念一脸无奈,道:“师父平日教导,常常提及两个字,低调。至于扮猪吃虎,我倒没想过。”
妙空儿抹去嘴角的血渍,道:“今日一击之仇我是记下了。他日相见再来领教你的破晓神光。”
说罢,她足生蓝莲,身子一闪便消失在当场。
金狮忽地站起,大声说道:“小和尚,你怎么把她放走了?放虎归山必留后患,你师父连这等简单的道理都没教给你吗?”
无念忽然张开嘴,喷出一道血箭,脸色越发的苍白,他惨笑一声,道:“她三千蓝莲,每个有三千三百三十三斤重,七彩佛剑,每一道光都能搅动虚空,你看眼前的世界是否还荡漾着佛剑攻击的余波。”
陈云生闪目观瞧,只见刚才两厢佛法较量的天空中,产生了如同波纹一般的光影,分明是空间不稳定的表现,对刚才两人的激斗越发的感到不安,若是换了他,就算进入那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暴走状态,也未必能够幸免。
第六十六章阶前饮酒
无念接着说道:“今日惨胜而已,若她再坚持片刻,战局便不可料。”
陈云生走到小和尚的面前,深深施礼,道:“蒙大师出手相助,只是不知道你今夜是正好路过,还是有意而为之?”
无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粒丹药塞在口中,脸上的颜色好了很多,他轻轻还礼道:“两者有区别吗?能和你们相遇都是缘法注定。当日师父他老人家开佛眼,洞悉了这番因果,才遣我下山相助。冥冥中在这里遇到你,我出手相助只能算天意。”
这时金狮也走了过来,刚才一番激斗之下,他受伤并不轻,加上被囚禁多年,道基受损严重,故而走起路来有些蹒跚。
“小和尚,不管怎么说,今夜的事情有劳你了,我金狮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定然会还给你。就算这辈子赶不上,我的子嗣也会牢记在心。”说到这里,他看着陈云生说道:“至于你救老夫的那份情义,我今夜已经舍命还你,没有恩怨负累,想必我们更容易做兄弟。”
陈云生洒脱笑道:“这个自然。我和血狮便是多年的朋友,今日结识金狮兄,看起来陈某和狻猊族的渊源匪浅。”
金狮大笑三声,道:“今夜我们暂且别过,我要回断头谷看望老父亲。他日定有相见之日,不过你要留的命在才是。金沙皇城并非只有妙空儿一人难缠,兄弟还是少去为妙。”
陈云生叹了口气,说道:“我置身于漩涡之中无法自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金狮点了点头,知道对方不是那种轻易便会改变主意的人,反观自己也是这路人,只有这种人才能有所成就,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陈云生是耳软心活的角色,他也不会与之相交。
抱了抱拳,金狮驾着遁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云生看着无念说道:“大师要去何处?如有闲暇,不如去我那里小憩数日,调理内息。”
无念点了点头,道:“正有此意。”
……
穿云舟头,陈云生和无念两人并肩站立。
陈云生道:“我曾经两次遇到一个高僧,自称来自重法寺,曾经传给我一门绝大的法门,被称作元磁,不知这位前辈你可认识?”
无念笑道:“那人便是我的师父——天元。说起来我也并非第一次与你相见。”
陈云生面露疑色,轻轻地‘哦’了一声,开始思考自己生命中可否有这样一个小和尚出现。想了半晌,他带着怀疑说道:“当年在白水河边凭吊家父的时候,有一个老僧带着一个小沙弥,想必那人便是大师。”
无念轻笑道:“正是在下。以后称呼直呼我无念即可,不可加大师两字,听得别扭,我很喜欢装嫩的。”
前后的因果相承,陈云生恍然道:“缘分这个东西真的难料,莫非当日尊师就预料到我们有今日的重逢吗?”
无念道:“家师的神通我是不敢妄自猜度,但是佛眼一开洞悉天地因果,兴许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静静待了一会儿,陈云生又问道:“为何同是佛门子弟,那妙空儿出手狠辣,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无念转头望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怎知道我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
“直觉。”陈云生如是说。
“好一个直觉,我看你和佛有缘,不如入我重法寺门下。”无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陈云生不由一愣,问道:“天元大师曾经邀我去重法寺一叙,莫非就是为了这个事情?若是如此,在下自认六根不净,还是不去的好。”
无念嘿嘿笑道:“这是我顺嘴胡诌的,别介意,别介意啊。要说起红拂的那个弟子妙空儿,她虽然表面狠戾,可底子上却仍是佛门弟子,你只看到了她嗜杀的一面,却不曾看到她佛性的一面。刚才她散尽了金身剩余的法力,将那些树木和枯草救活,这番苦心便是落败之时还能存有,委实难得。”
陈云生点了点头,说道:“经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如此。只是不知此番争斗之后那皇城有是怎样一番光景,是否还能去得。”
无念岔开话题道:“师父遣我下山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救你于水火,其二是让你过了这些时日务必要去一趟重法寺。”
陈云生转头看着小和尚,蹙眉道:“大师可说了原因?”
无念摇头道:“不曾。师父行事天马行空,总有他的道理。”
陈云生长吁一声,喃喃说道:“这里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黾洲。若大师真如你所说佛眼通天,我还真有一些不明白之处想要请教。”
无念一脸轻松道:“师父说不急,他还有二十年光景可等。”
“够了。”陈云生点了点头。
……
金沙皇城,月轮之下,一座巍峨的宫殿之中。
一个中年文士摸样的人坐在宫殿的台阶上,身前放着一个低矮的小桌,桌上小碟,小碗,小盘,小盏一应俱全。小盏之中盛着透亮的桃花酒,离着很远都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碗碟之中放着不少精致点心,最为惹眼的还是一块白色的桂花糕。
中年人一手拄地,翘起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和身后高大的殿宇对比明显,当真是一边威严,一边懒散。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看样子只有二十五岁上下,正值青春年华,眼角眉梢妩媚自不必说,骨子里居然透着一份雍容华贵,看样子是那种母仪天下的角色。女子身上一袭月白色的轻纱,淡紫色的绢带束腰,身下和身上的曲线凸显的淋漓尽致,当真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没有一分多余,没有一寸不足。
俯下身子,伸出手腕,一阵环佩叮当,女子轻轻拍了一下台阶下文士的肩膀,轻声说道:“陛下今日好雅兴,居然在阶下饮酒观月,莫非有什么开心事?”
没错,这个人就是金沙之帝,柳家的第十位皇帝,柳一生。
柳一生伸出手,温柔地在妇人丰腴的胸口划过,如同水蛇一般游到女子的雪颈,又摸了一下她的耳垂,才意兴阑珊地放下。
“心情好才怪,自从我说要将那九丫头出嫁,她就寻死觅活,一天也不曾消停过。我是苦中作乐罢了。”
女子走下台阶,和柳一生并肩而坐,把头轻轻依在对方肩上,喃喃说道:“你虽然叹气,语气却没有半分沉重,真不知道你是真愁还是假忧。”
柳一生笑了一声,将自己用过的酒盏递给女子道:“夫妻这么多年,你还要怎样才算了解我?”
女子妩媚笑道:“若说了解,还真是如你所说,何处长,何处短,本宫了如指掌。”
柳一生放声大笑,笑罢多时,他正色道:“告诉我,晓山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女子想了一会儿,说道:“依我的想法,最好让她自己选择,身为最小的一个公主,平日你又宠溺于她,此刻突然要严加管束,恐怕适得其反。”
柳一生看着宫殿前放空荡的丹墀,出神说道:“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让我反悔不成?”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前些天宁妃的儿子如是去了晴暖阁被国师的大徒弟打了,现在脸上还有一块红肿呢。前半夜我听着晴暖阁前似乎有什么动静,等出来查看,又声息皆无,看起来并非所有人都如你所想,也并非所有人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柳一生冷笑一声,道:“说起来这些日子皇宫是不怎么太平,我记得听雨轩的枯荣梧桐在一天夜里被金光阵激发的禁制毁了。如是那小子前些日子又鬼鬼祟祟地潜入祈年殿,估计动了金光阵的中枢。紧接着又发生了今天晚上的潜入事情。恐怕三件事情幕后之人只有一个,可以归为一件。不得不说这人除了胆子大,耐性好之外,居然还能和如是扯上关系,当真令我对他产生了三分好奇。如果今夜他不死,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他是何许人也。”
女子脸上露出忧色,道:“还能不死?听说那个小尼姑比她师父手段还绝,那日庄妃的小侍女无意间路过晴暖阁,由于不认得小尼姑,和她发生了几句口角便被打了两巴掌,浮肿直至今天才消去,为了这件事庄妃跑到我那里哭闹,我好言安慰几句,她反以为我在敷衍,说要到你面前告那小尼姑的状呢。”
柳一生眉头一皱,说道:“没想到这后宫之内还有这么多故事,真是辛苦你了,曦若。”他的手抚摸在女子的后背,轻柔如风。
女子媚眼如丝,娇嗔道:“还不是你四处留情,有关系,没关系,有感情,没感情都要请进这皇宫之中。这些人有银沙的皇室宗亲,有世家中闺秀,有江湖中的女修,更有大屿山蛮族的圣女。五花八门,性子也都不同,当真聒噪的很,哪天我腻了烦了,带着晓山一起走,看你怎么办。”
第六十七章五十载苦禅
柳一生哈哈大笑,道:“一听就是假话,违心之言,如果要报复我,你为何不带走那嫡长子,偏偏带走小丫头?”
曦若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最疼晓山。她若走,比其他人走更能让你神伤。”
柳一生喝了一盏酒,将那块桂花糕塞在嘴中,安静地听着风吹过阔叶树的声响。过了好久才说道:“我将晓山许配给银沙的那位皇储,并不完全出自于政治上的考虑。若说文治修为,那位皇子俱是上品人物,他还身兼太虚宫的传承,假以时日定是青洲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公孙行为人是风流了一些,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年轻的时候不也一样吗?”
曦若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任由着柳一生将她拥入怀中,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女子就算开明大度到了极致,也不希望有人和自己分享塌旁之人。自己的一颗心不掺假的赋予了他,可他却分了几份,只给自己一份,世上恐怕再无这等不公平的交易了。
……
妙空儿并没有回皇宫,而是遁向九曜城西边不远的一处海滩,岸边有一所木宅,宅后长着十余株芭蕉,木门正对着万顷碧波,海风一阵阵吹过,芭蕉树窸窣作响,木门也发出咯吱吱的响声,两种声响凑在一处,在静夜中着实令人心思烦乱。
她距离木门还有五丈,只听得一声冰冷之极的女声从宅子中传出。
“伤你的人是谁?”
妙空儿脸色惨白,低声说道:“徒儿无能。”
宅子的木门突然洞开,一个身着深紫色袈裟的女尼从屋内走出,看年纪只有二十五岁上下,一副雍容华贵的面容,一身玲珑有致的身躯,端的一个标致的美人儿。如果不是头上无发,身上有袈裟,没有人会将她和方外人联系在一起。如果此刻陈云生看到女尼其人,定然会将他师父鄙视一番,因为从飞云子的称谓判断,他自始至终都认为红拂老尼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尼姑,以至于脸上的褶子如同菊花,身材佝偻的如同侏儒。
女子凤目生威,冷冷说道:“是谁伤了你?”
妙空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徒儿自然会将那人料理了,不用师父操心了。”
红拂怒道:“难道你要让我问你第三遍吗?”
妙空儿嚅嗫道:“重法寺的无念。”
红拂哼了一声,道:“天元那个老和尚居然有这样一个好徒弟,改天让为师会会他。今晚那人是否见到你师妹了?”
妙空儿摇头道:“不曾。”
“你在皇城之中动用了金身法体?”红拂接着问道。
妙空儿身子一震,顿了一下,还是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