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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比尔-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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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趾甲。就这么样,来到比尔面前。
  比尔惊异阿三的变化。不知在什么地方,变得触目惊心似的。他抚摸着她的皮
肤,不知是什么东西,灼着他的手心。他什么都不了解。这个与他肌肤相亲的小女
人,其实是与他远离十万八千里的。但是他觉出一种危险,是藏在那东方的神秘背
后的。然而,比尔的欲念还是燃烧起来了,有一些肉体以外的东西在吸引着他的性。
这像是一种悲剧性的东西,好像有什么面临绝境,使得性的冲动带有着震撼的力量。
这一回,是在阿三朋友的房间里。这朋友是个离婚的女人,很理解地将钥匙交给了
阿三。周围是人家的东西,有不认识的女人的微笑的照片,还有不认识的女人的洗
浴露化妆品的气息,形成一股陷阶似的意味。阿三瘦得要命,比尔从来没经验过这
样瘦的女孩。胸部几乎是平坦的,露出搓衣板似的肋骨,臀也是平坦的。他的欲念
并不是肉欲,而是一种精神特质的。阿三脱下的衣服雪白的一堆,唇膏被比尔吻得
一塌糊涂,浑身上下都是,就像是渗血的伤口。那危险的气氛更强烈了。
  很远的地方,楼群中间的空地,有吱嘎吱嘎的秋千声传来。
  比尔渐渐平静下来,望着身边的阿三,这才渐渐有些认出她来,说:阿三,这
么多天你在做什么?阿三说:在想一件事。比尔问:什么事?阿三说:就是,我爱
比尔。说完,就转过脸去,背对着比尔。许多时间过去了,房间里有些暗,两人都
没动,按着原先的姿势。终于,比尔说话了,他说:作为我们国家的一名外交官员,
我们不允许和共产主义国家的女孩子恋爱。又是许多时间过去,秋千声也静了。比
尔几乎要睡着,有一些梦幻从脑海过去,他好像回到了他在美国中部的家乡,有着
无垠的玉米地,他在那里读完了中学。忽然一惊,他发现天已经黑了,阿三正窸窣
着穿衣服。她的脸洗干净了,头发也重新梳过。他说:很抱歉,阿三。阿三回眸一
笑:比尔,你为什么抱歉?于是,比尔便觉得自己文不对题,难道方才发生过什么
吗?
  什么都像是没有发生过的,比尔和阿三的关系继续着。比尔给阿三介绍了两份
家教,一份是教汉语,一份是教国画,教的是美国商社高级职员的孩子,报酬很不
薄。因为要对得起,阿三就很认真,可是无奈孩子们不在乎,连家长都让阿三“轻
松”些。尤其是那学国画的男孩子,一只长满雀斑的小手满把满抓地握了笔,蘸饱
了墨,一笔下去,宣纸上洇开一大片,边上站着的父亲便很敬佩地说:很好!于是,
阿三也乐得轻松。两家都是住繁华的淮海路后头的侨汇公寓,外头还是甚嚣尘上,
进了门便是另一个世界。气息都是不同的,混合着奶酪,咖啡,植物油,还有国际
香型的洗涤用品,羊毛地毯略带腥臭的味道。阿三有了这两份薪水,经济宽裕许多。
她便开始在市区寻找房子。
  后来,她在一幢老式公寓里找到了房子。是一套中的一间,主人去美国探亲,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半是招租,一半是找人看房子。另外大半套公寓里住了个保
姆样子的女人,也是给东家看房子的,每天下午就招来一帮闲人打麻将,直至深夜。
因各有各的犯忌之处,所以,与阿三彼此不相干,见面都不说话。华泾村的房子就
退掉了。
  现在,比尔来就方便多了。这地方是要比华泾村闹,比尔又常是白天来,楼下
市声鼎沸,人车熙攘。窗帘是旧平绒的,好几处掉了绒,一抖便有无数毛屑飞扬起
来。地板踩上去咯吱地响,还有一股蟑螂屎的气味。这使事情有一股陈旧的感觉,
好像已经有成年累月的时间沉淀下来,心里头恹恹的。阿三就在这旧上作文章。她
买来许多零头绸缎,做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靠枕,都是复裥重褶的老样式,床上,沙
发上,扶手椅上都是。她给自己买了一件男式的缎子晨衣,裹在身上,比尔手伸进
晨衣,说:我怎么找不到你了。他们在柔滑的缎子里做爱,时间倒流一百年似的。
她那学生的家长送给她一个咖啡壶,她就在房间里煮小磨咖啡,苦香味弥漫着。主
人家有一架老式唱机,坏了多少年,扔在床下,阿三找出来央人修了修,勉强可以
听,嗞嗞啦啦地放着老调子。美国人最经不起历史的诱惑,半世纪前的那点情调就
足够迷倒他们了。
 
                                 我爱比尔
                  
                                   03

  这是又一场新戏剧,两人重换了角色,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这回他们扮的是幽
灵,专门在老房子里出没的,弄出些奇异的声响。他们看着对方的脸,看见的都不
是真人,心里都在想:这一切多么不可思议!这就是他们彼此都离不了的地方:不
可思议!换了谁都做不到,非得是他们两人,比尔和阿三。有时他们赤裸着相拥在
窗前,揭了窗帘的一点角,看着马路对面的楼房,窗是黑洞洞的,里面不知有什么
人和事,与他们有干连吗?这旧窗幔和旧墙纸围起来的世界,比华泾村的更有隔绝
感,别看它是在闹市。从这里走出,再到灯火通明的酒店,两人都有些回不来的感
觉。隔着桌子,比尔的手还是搭在阿三的手背上,眼睛对着眼睛。在这凝视中,都
染了些那老公寓的暗陈,有了些深刻的东西。
  要是换了中国的外交官,就会离开阿三了,可比尔的思路不是这样的。他只觉
得他和阿三都是很需要,都很快乐,这是美国人在性上的平等观念。于是,阿三也
避免使自己往别处想,她对自己说:我爱比尔,这就够了。她真以为自己是快乐的,
看,她跳舞跳得多欢啊!大家都为她的旋转鼓掌,她也为人家鼓掌。每当比尔说出
一句有趣的话,她就笑个不停。好好地走着,她一下子猴上比尔的背,让比尔背着
她走。然后再倒过来,她来背比尔。她哪背得动他呀,只不过是让比尔趴在她背上,
迈开着两腿自己走着。比尔一边走,一边唱他大学里啦啦队的歌谣。这时候,阿三
多高兴呀!谁能比她和比尔玩得来?
  可是,谁知道阿三一个人的时候呢?
  这间阴沉的公寓房子里,什么都是破的。天花板那么高,阿三在底下,埋在一
堆枕头里,快要没有了似的。阿三自己也忘了自己。这么一埋可以整整一昼夜不吃
不喝,睡呢,也是模棱两可的。没有比尔,就没有阿三,阿三是为比尔存在并且快
活的。这间房子,是因为比尔才活起来的,否则,就和坟墓没有两样。现在,连华
泾村的菊花都是遥远的,那时候,对比尔的爱还比较温和,不像现在,变得尖锐起
来。阿三有一个娃娃,穿着牛仔背带裤,金黄的头发蓬乱着,像一堆草,手插在口
袋,耳朵上挂着“随身听”的耳机。阿三在他的背上写下“比尔”的名字。她将它
当比尔,不是像中国传统中的巫术,为了咒他,而是为了爱他。
  比尔的假期就要来临了,这一去就是几十天。比尔说:我会想念你的,阿三。
阿三脱口而出:你们国家的外交官,可以想念共产主义国家的女孩子吗?话一出口,
阿三便为她的狭隘后悔了。不料,比尔却笑了。他并没有听出阿三讽意,他甚至没
有联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他笑着说:我已经在想念了。阿三就更懊恼了,想这比
尔心底那么纯净,没有一丝芥蒂。别看他比自己年长,其实却更是个孩子。这么大
这么大个的孩子,是多么可爱啊!阿三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想着自己与他这么样的
贴近,终于却还要离去,忽然就一阵伤感袭来,顿时泪流满面。比尔以为这是快乐
的眼泪,这使他激动起来。这一回,阿三从头到底都在呜咽,比尔在呜咽声里兴奋
地喘息。他的脸叫阿三的泪水浸湿了,阿三的伤感也传染给了他,他也想哭,但他
以为这是由于快乐。
  比尔临回美国度假前还来参加领馆的大型酒会,为欢迎大使从北京来上海。阿
三也去凑热闹了。一进门,便看见比尔身穿黑色西装,排在接客的队伍里,笑容可
掬的。他头发梳得很整齐,脸色显得十分清朗。当他握着阿三的手,说“欢迎光临”
的时候,阿三觉着他们就像是初次见面。阿三今天也穿得别致,灯笼裙裤底下是一
双木展式的凉鞋,裸着的肩膀上裹着宽幅的绸巾,耳环是木头珠子穿成的,头发直
垂腰间,用一串也是木头的珠子拢着。比尔忙中偷闲地走过来,说了声:你真美!
这非但不使阿三感觉亲密,反觉着疏远,是外交的辞令。她看着英俊的比尔与人应
酬着,举手投足简直叫人心醉,真是帅啊!阿三手里握着一杯白葡萄酒,站在布满
吃食的长餐桌边,等待欢迎的仪式开始。人们三三两两站着,说着,也有像她这样
单个的,谁也不注意谁。此时,阿三体验到一种失落的心情。
  露台下草坪周围的灯亮了,天边的晚霞却还没褪尽。人越来越多,渐渐拥挤起
来。其中有她认识的一些人,画界的朋友。看见阿三就惊奇地问:阿三,你没走?
阿三反问:走到哪里去?朋友说:都传你去了美国。阿三笑笑没答话,朋友就告诉
她,某某人去了美国,某某人也去了美国。正说着,人群里掀起一阵小小的浪潮,
又有新人来到。是一个女人,穿一身黑套裙,身材瘦高,雍容华贵的样子,可却扬
着手臂大声地说话,声音尖利刺耳,有着一股粗鄙气。她显然是这里的老熟人,许
多人过来与她招呼。不一会儿,身边就簇拥起一群,众星捧月似的。朋友告诉阿三,
这是著名的女作家,人们说,凡能进她家客厅的,都能拿到外国签证。女作家旁若
无人地从阿三身边走过,飘过一阵浓郁的香水味。还有她尖利的笑声。人群拥着她
过去,连那朋友也尾随而去了,这才看见对面靠墙一排椅子上,坐着两个昔日的女
影星,化着浓妆,衣服也很花哨,悄悄地端着盘子吃东西。还有一些人则端着盘子
徜徉着吃,大都衣着随便,神情漠然,显见得是一些科技界人士,与什么都不相干
的样子。阿三远远看见了比尔,在露台下的草坪中央,与几位留学生模样的美国女
孩交谈着。
  人渐渐聚集到草坪上。由于天黑了,露天里的灯变得明亮起来。女作家也在了
那里,又形成一个中心。大厅里只剩下那几个学者,老影星,还有阿三。穿白制服
的招待便随便起来,说笑着在打蜡地板上滑步,盘子端斜了,有油炸春卷滑落到地
板上,重又抬回到盘子里。她又看见比尔了。有人过来与她说话,问她从哪里来,
做什么的。阿三认出这也是领馆的官员,但不是比尔。她开始是机械地回答问题,
渐渐地就有了兴致,也反问他一些问题,那官员很礼貌地做答,然后建议去草坪喝
香槟,香槟台就设在那里。等他将阿三置入人群之中,便告辞离去,阿三明白他是
照应自己不受冷落。这就是外交官。比尔在人群中穿梭着,也是忙着这些。阿三的
情绪被挑起来了,心里轻松了一些,便找人说话。她原本性情活泼,英文口语也好,
不一会儿便成了活跃人物。甚至连那女作家都注意地看了她几眼。酒会行将结束,
比尔走过她身边,笑眯眯地问:快活吗?阿三回答:很快活,比尔。最后,她向比
尔道别走出领馆,走在夜晚的林荫道上。时候其实还早,意犹未尽。阿三走着走着,
忽然唱起歌来。
  然后,比尔就走了。
  阿三和比尔约好,每星期的某个时间在她朋友家等他的电话。那朋友家只是一
个画室,空荡荡的,什么家具也没有,电话就搁在地上。阿三坐在地板上,双手抱
着膝盖,望着那架电话机。许多时间过去了,电话没有动静。约定好的时间过去了
半天,电话还是没有动静。阿三望那电话久了,觉着那机器怪形怪状的,不知是个
什么东西。阿三忽然感到毫无意思,她不明白这电话会和比尔有什么关系,再说,
就是比尔,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说真有一个比尔存在吗?她笑笑,站起身,这才
发现腿已经麻木得没知觉了。她拖着身子走了几步,渐渐好些,然后便走出房间,
把房门钥匙压在踏脚棕垫底下了。
  有时,对比尔的想念比较清晰,她就到曾经与比尔去过的地方,可是事情倒又
茫然起来。比尔在哪里呢?什么都是老样子,就是没有比尔。她想不起比尔的面目。
走在马路上的任何一个外国人,都是比尔,又都不是比尔。她环顾这老公寓的房间,
四处都是陌生人的东西和痕迹,与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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