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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贡济贼书房丧命 屠知县受贿贪赃
且说夜游神见贼奴相离不远,一声大咤:“贼人休往前行!”
贡济正走,忽见对面金光,唬得魂消!夜游神手举金筒,一声响亮,贪财贼囚一命归阴。
齐京正然睡梦,听外面响声惊醒,见一阵金光,倒像有人说话,不由胆战,等到天明,这才乍着胆子走出房外,院内躺着一个死人,天灵粉碎,旁边一把钢刀,搭包中装一宗物件,就知孟度差人行刺,连忙向空中磕头,叩谢灵神。
且说孟度等至天明,还不见贡济报功,心下猜疑,又叫心腹前去观看。那人到书房院门,瞧见贡济尸首吃惊,又见齐京正在那里叩谢天地,贼奴焉肯容情,上前抓住秀才说:“好个大胆齐京,员外留你过夜,为什伤人?去见员外!”拿到前厅,说了一遍,恶贼不知神圣显灵,只当行刺不成,反被齐京打死。
登时大怒,吩咐家人送县。不容分说,推出门外。家人随身带了三百两银子,暗送知县屠才,叫他严刑审问。书生连声叫喊,过路之人无不叹惜。把书生送到县内,屠知县立刻升堂,提进听审。赖作赃证俱明,申文革去衣衿,屈打成招,下牢坐监。
知县退堂,叫孟度家人进内,将齐秀才屈打成招之言说与家人知道,回去说与孟度。恶奴答应,回转禀知。恶贼满心欢喜,吩咐预备花烛酒宴,抬到后面房中,好与新人成亲。等至黄昏,穿上一身颜色衣服,喜笑颜开,来到新房,使妇、丫环齐说:“新姨娘,员外爷来了!”时氏此时欲死不能,正在房中悲痛,忽听此言,唬得心惊,暗说:“不好,奴家被贼抢到此间,不知丈夫下落如何?这贼今夜竟来房内,定是痴心妄想,倘然言词不逊,如何是好?而且孤身妇女,怎样支吾?”正然害怕,凶徒含春走进房来。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一回 恶贼人劝解佳人 时香兰自寻拙志
话说孟度走进房中,摆上酒宴,丫环上前搀扶新人,烈妇望着孟度开言说:“为什么硬抢良人之妻?岂不想头上青天鉴察,循环一到,难免临期刀碎其身。奴家虽是贫妇,节操冰霜俱明,丈夫本是黉门,诗礼传家,岂有肯失节辱门?”孟贼闻听,微微冷笑说:“美人不用伤心,我这里吃是珍馐美味,身穿绸缎绫罗,金银首饰,大厦高楼,喝奴使婢,齐京不过寒酸秀才。”孟度说着伸手来拉,若说不允,就要使强。时氏闻言,不由害怕,说声:“不好!要不自尽,贞节难保。”用手掀翻酒席,“哗唧”,碗盏杯盘撒了一地,时氏当下拿起破碗,项上用力一横,栽倒流血。使女一齐上前,扶起时氏,恶贼发怔。
使女说:“员外,不必着忙,贱妾看这光景,今日不能成亲,暂且回房。”恶贼只得下楼而去。
且说贤臣从在安肃县审明诬赖杀那几宗冤案之后,又暗到定兴县私访。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二回 于大人定兴私访 进宝儿哭诉屈情
话言贤臣一路暗访民情,这日到了定兴城中下店。黄昏时候心烦,欠身独自出门,街前闲步,不觉更后,皓月当空。贤臣思想:“今夜更深,权且回店。”次日起来会帐,到县前走去访事。见一个幼儿悲切前行,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手提小篮盛的饭菜,拿着二百铜钱。贤臣猜破是与监中送饭,定有委屈,本院正要查情,须得细问。常言说,小孩口内吐实话,省得为难。想罢,上前拉住孩童说:“小哥,为什么啼哭?何不告诉与我,给你裁处。”这小厮就是齐秀才的家童,名叫进宝,与主人送饭。禁卒图财不容,受一场凌辱,回转作难,所以哭泣,天假奇缘,遇见贤臣拉住问话,只得停步,看见贤臣里表堂堂,道士打扮,带泪说:“那位老爷,拉住为何?”贤臣陪笑叫声:“小哥,看你拿着碗篮,想是在监中送饭,或系去看亲戚回来,哭得可伤,动我恻隐,所以拉住问你,什么事情说明商量,包管另有主意。”进宝答话说:“老爷容禀,我主人被屈,身在南牢,昨日一天水米无见,小人害怕心焦,今早前来送饭进监,不料禁子暗受人托,不容送饭,反将小人凌辱一场,想是得了孟度钱财,所以我主倾生。”
贤臣听完,带笑说:“孩子,不必啼哭,此处讲话不便,同我到衙门后边,地藏庵庙门口,你把内中缘故细讲明白,自会救你主人出来。”孩童闻言说:“是!老爷尊姓大名?府上哪里?可有什么方法救我主人?”贤臣回道:“咱且快走,等我告诉。”参童闻言,点首起身。顷刻来到山门口坐下。贤臣叫声:“快把情由诉明。”答言:“我唤进宝,今年十三岁。”
贤臣又问:“你家主母平素也去上庙、外边看戏否?”进宝说:“老爷,你老不知,我家奶奶素日连大门不到,坐在房内,终日针线,轻易不大声说话,家下人等更加恩宽。今被孟度抢去,定然打煞,或是杀死。”进宝说罢,又问:“老爷到底姓么?
哪里居住,果能设法救出我主人?”贤臣点首,随口撒谎说:“我是京山万岁爷差下来的御翻子,姓于,名叫干钩,这件事不许走漏。你且回家,我去见知县,必然三日内有信。你奶奶娘家姓么?”回言:“我主母姓时,名叫香兰,娘家无人。”
说罢,拿着篮子,叫声:“于老爷,既是万岁爷差来,少不得恳求救我主人一救。”贤臣答应,起身分手各行。
贤臣走着,一路发恨,回到店中,叫主人前来:“收拾上边屋子,放张桌椅,我要请个人来,说宗买卖。”开店之人说:“要是讲买卖,贵客上房使不得,与县房师预留的。”贤臣闻听,登时恼怒,一声断喝。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三回 于抚台店中吵嚷 臧书办劝问情由
且言贤臣说:“你这店家太也欺人,出言无状,难道借间房子会客,就占了你的地皮不成?这样无礼,县里书办怕如天爷。莫非我就狠不济吗?况且还给你赁钱二百,既作买卖,不知和气,一定送到县官。”
店家闻听就恼,说道:“你休讲梦话,谅来合我一样人物,不用瞎摆,唬谁!嫌窄快搬,我店不赚你钱钞。”贤臣听说越气,正然吵嚷,藏书办进来店中,衣帽鲜明,缎棍一般,见贤臣品貌端方,在那里喊叫生气。店家见书办进来,越发占理,把客借房之事向刑房说一遍。臧静庵说:“不用吵嚷,借间屋子不过会客,多大功夫?请问贵客要会令友办事,必定是讲生意。但不知尊姓大名?贵处哪里?作什生理?要会哪个?我就是本县屠老爷衙门刑房,姓臧名清,号是静庵。”书办通名,贤臣陪笑叫声:“师傅听讲,在此已住两三天了,敝处保定因事到此,姓于,借上房系会贵县屠公。”书办听说是会本官,复又问道:“贵客与我们本县系亲,还是朋友?既然认识,为何不住衙门里去?”贤臣回言:“在下原是要去,因系官衙无人通报,未免有些劳神。站在辕门等侯,是以借上房一会,还想烦店家替我送个报单前去通知,谁料反倒胡言乱道。既是师傅你来,就烦你去请声,恐县尊不理,还有一件东西带去,屠老爷要看见,必然前来会我。”说着,掏出一物。书办接来打,是张龙票!上边御玺,两边五爪金龙,看见不由惊怕,才知是抚院大人,立刻送过,双膝跪倒,磕头碰地。店家登时吓得筛糠。书办说:“不识大人金面,站立说话,罪该万死!”店家也不住的连磕响头,合店人俱都害怕躲开。
贤臣拈髯叫声:“店家,你十分可恶,你说我和你一样,又说只敬书办,这会子连书办亦跪在此间,少迟你的县官见我,只怕也要跪上几跪!姑念无知,小民饶恕,快去收拾!”店家连忙磕头答应,此时另是个嘴脸!跑去开门打扫,居中设座,家内铺炕毡子抱来铺上,佛前桌帏解下,拴在桌上,让贤臣进去坐下,书办捧茶伺候。用罢,贤臣吩咐:“书办,速去报与知县,不用伺候公馆,本院就到衙门,有事要办。”臧书办答应,跑出店房,如飞而去。县官听见大人坐在店中立等,即乘马出衙,传齐三班衙役,打着执事,人夫轿马,到店门首。县君身穿吉服禀见。贤臣立刻出店上轿,执事鸣锣响道。县官后跟随进衙,大堂坐定,标发火票锁封,唤上差人接签,速拿孟度听审,再传时氏香兰到案。县官屠才站在一旁,胆战心惊,暗说:“此事曾得银三百两,我也有些不妥。”
且说恶人孟度见时氏伤痕渐好,进房又想与烈妇成亲,令人摆下酒席,说是今番定要与美人追欢取乐。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四回 难佳人凶徒动怒 逼烈妇恶棍生嗔
话说孟度来到房中扑佳人,转身坐在牀上。时香兰面向里边落泪。贼人带笑口呼:“娘子,前日胡行,多有冲撞,今日特来治酒与娘子赔罪。奉劝不必啼哭。”丫环摆酒,这一次俱各留心,恐寻拙志。孟度见酒席摆齐,亲身斟酒,走至时氏跟前,开言说:“美人请酒,前次得罪,望祈包涵。奉劝娘子,你丈夫穷酸,家下淡薄,吃穿艰难,谁似我家豪富快乐?骡马成群,良田千顷,仆妇家人,珍珠玛瑙珊瑚,身穿绫罗绸缎,交接府道官员,家业给你掌管,侍妾人等由你使唤。若有欺你,我就不依,何等快乐!比那穷酸胜强百倍。”说着手拉时氏。
烈妇回身一推,“当啷”,金杯落地。孟度正欲动嗔,又把怒气忍住,还是满面含笑说:“美人,奉劝皆是金石之言,只因爱你花容月貌,才这样下气,再要扭性,难逃公道。素日谁不敬我?若保贞节,枉用其心。”
时氏听罢,回身指恶贼骂道:“朗朗乾坤,抢人妇女,再三威逼,只顾胡行,上天难容!远在儿孙,近报己身,循环一到,万刃碎尸!富贵焉能动我?如今视死如归。生前不得伸冤,死后也要报仇!”起身手举酒坛,照着孟度打来。恶贼闪过,骂声:“贼婢,太也胆大!”吩咐丫环动手剥衣,一齐上前解扣。时氏正在急难之处,忽听房外响声,丫环进房,跑得吁吁而喘,口尊:“员外,知县差人来请,有机密事相商。”恶贼听说,无奈只得前去,说:“将时氏且自松放,小心提防,倘有疏处,回来俱各追命。”丫环们说:“知道。”孟度迈步出房,来到大厅,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五回 众公差智锁凶徒 时香兰公堂诉苦
且说孟度上厅,刚然转过屏门,就见众多捕役,带笑口称:“众位,屠县尊请我,未知何事?”捕快闻听说:“员外,县主差我等,说有紧事,不知其中情由。”说着,冷不防套住孟度,哪容分说,拉起要走。捕快崔标眼望申明讲话:“速到后面将齐秀才之妻找到,你我好至衙门交差!”答应。去不多时,上厅,跟随出大门以外,惊动康家合庄老少军民,齐来观看,俱各深愿。
且说奉命公差锁着凶徒,时氏随后,来到衙门以外,崔标当堂回话。贤臣说:“快提凶徒孟度听审!”快头带上恶贼与时氏,报门喊堂,丹墀下跪。贤臣座上观瞧,难妇雅淡梳妆,未搽脂粉,娥眉杏眼,还带泪痕,项上着伤。下边时氏口尊:“青天爷在上,听民妇细禀。”就将遇灾、凶徒硬抢始末缘由说完:“求大人救命,审问大胆凶徒!”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六回 斩凶徒于公执法 全大义烈女伤悲
且说时氏香兰不住磕头,满眼恸泪说:“孟度万恶可恨,抢掳良人之妻,欲行奸骗,无中生有,小妇人丈夫被他暗害,拴进衙门,问成死罪,求大人严审贼人,感恩不浅。”贤臣听罢,目视行凶恶棍,相貌凶顽,举止粗暴,瞧毕动怒,惊堂一拍,大骂:“恶棍,强抢良人,威逼妇女,罪当诛之!本院已经访确,又有时氏对证,从实招来,以免三推六问。”恶人闻听,想道:“现今赃证俱明,大人铁面无私,不顺人情,若不实招,一定严刑,莫如实招,以免当堂受苦”。想罢,朝上磕头口尊:“大人容禀,小人从前郊外之事情愿实招。”自头至尾诉毕。贤臣骂声:“凶徒,清平盛世,岂容抢良欺善,拉下重打四十 !”青衣喊堂。责完放起。贤臣判断:“孟度掳抢良人之妻,律应立斩。齐京无故含冤,时氏贞节可敬,立刻行文将齐京衣衿给还秀才,当堂释放回家;贡济助恶行凶,已被天报,姑免不究。屠知县贪财枉法,请旨革职。其余一应干连,俱各当堂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