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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榻前,祖约、韩潜、冯铁、卫策等数名将领侍立在一旁,近几天,他们都会轮流过来探望。看着已陷入弥留状态的祖逖,众将心里均是百感交集。除了祖约,他们都是淮北、河南地区的流民帅,或是被其大义感召,或是敬佩祖逖的为人,又或是对羯胡同仇敌忾,先后投入了祖逖麾下。花了近十年,一寸寸收复故土,如今已把战线稳固在淮河北岸,使得谯城以南成为后方,这是祖逖不容置疑的功绩。可是祖逖之后呢?这样的势头还能再继续下去吗?不由得,众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祖约,不出意外,祖约必将继承祖逖的位置,只是,祖约能带领他们光复故土吗?能坚守在淮北地区吗?
祖约的脸上则布满了焦急,眼中也隐隐有泪光泛出,令人毫不怀疑他是发自内心的悲伤。十天前,也就是正月初五,系师使者交给他的白瓷瓶中最后一点药粉,共历时半年时间全部用光。当时祖逖没有任何异状,可是三天之后,便突发急病,当即请随军郎中治疗,郎中诊断为伤寒!这个结果一出,众将无不暗暗松了口气,伤寒是一种常见病,虽说致死率较高,也只是相对于民间而已,祖逖功力jīng深,调养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令他们吃惊的是,祖逖的病情却发展迅猛,快速恶化,再请其他郎中来,依然诊断为伤寒,与前一位的诊断一模一样。而祖逖出身于华仙门,对医术虽说不上jīng通,但也稍有涉猎,根据自已的症状来判断,比如持续高热、食yù不振、腹痛腹泻、脉搏缓慢、表情淡漠、反应迟钝等等,他也认为是伤寒,大意之下,也没向师门求救,以至于如今竟陷入了弥留险境!
祖约可以肯定,使者交给他的必是毒药无疑,然而,这种毒药却能表现出伤寒的症状,令人无从追查死因,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药?简直闻所未闻!祖约心里不由自主的升出了一丝恐惧,假如系师安排人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已,自已能防范住吗?这让他不算多的异心随着祖逖的病状而烟消云散。
正念头暗转间,祖逖露于被外的胳膊却动了下,随后眼帘乃至整片眉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似要睁开眼睛,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阻止住,祖逖的脸上顿时现出了痛苦之sè。
“快看,将军要醒了!”韩潜第一个觉察到祖逖的异状,连忙惊呼出声。
众将纷纷看去,正见祖逖猛的一下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了一阵子,又转过头来,在各人脸上依次扫过,这才开口道:“士少(祖约表字),去给为兄取些吃食过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八九章遗言
这一句淡淡的吩咐平和中又透着几分威严,祖逖的面sè也恢复了不少,脸颊现出了些许红润,可是所有人均是浑身一震,他们都清楚,这分明是回光返照啊!这位受将士们尊敬,受淮北、河南百姓爱戴的老人已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免费电子书下载
扑通一声,祖约当场跪了下来,大声道:“阿兄,呜呜呜”仅仅唤出了两个字,便泣不成声,眉眼间所展现出的悲凄之情,令人毫不怀疑他与祖逖之间的兄弟情谊。
祖逖却面sè一板,喝斥道:“谁让你跪的?快拿些吃食过来,为兄这肚子可饿扁了。”
“将军!您保重啊!”其余将领们也跟着跪了下来,祖逖的喝斥有如一根导火索,使得众人憋了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哗哗滑落,屋内响起了成片的哭泣声。
祖逖的嘴角不自觉得浮出了一缕苦涩的笑容,摇摇头道:“诸位都起来罢,不要哭,老天爷要收了本将又有何法可想?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是人都要走上这一遭,本将不过比诸位先行一步罢了。何况大丈夫能马革裹尸亦是不枉此生,死于前线,这辈子也值。此生唯一憾事便是胡虏未灭,呵呵本将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他rì王师若克服中原,诸位可别忘了来本将坟头告祭一声啊!都不许哭!都把眼泪给擦干净,大男人哭哭泣泣像什么话?”
紧接着,祖逖又话音一转,继续催促道:士少(祖约表字),你愣着做什么?莫非想饿死为兄?即便是死,也得吃饱了死!还不快去?别忘了捎壶酒!”
“阿兄您稍待,弟去去就回!”祖约擦了把眼泪,连忙起身,匆匆向着屋外走去。
没多久,祖约取来了吃食,一锅粟米粥。一条烤羊腿与一壶酒。祖逖立刻就从榻上坐起,裹着被子,一把抢过羊腿与酒壶。咬一口肉再就着一口酒,交替吃喝。他这会儿手脚有力,面sè红润,没有丝毫行将就木的迹象。
祖逖醒转的消息很快散了开去。成批成批的将士们奔涌过来,围在屋外向内看着,尽管祖逖一幅狼吞虎咽模样,显得神采奕奕,但是落在他们眼里。这颗心就像被刀绞一样的疼痛,每个人的眼眶都蕴着满满的泪珠,却无人敢再哭出声,实在忍不住也仅是无声的抽泣罢了,他们生怕惊扰到祖逖,或许这一餐是这名老人一生中的最后一次用膳。
一时之间,整座刺史府安静异常,除了咔哧咔哧的咀嚼声与祖逖偶尔爆出的几句粗口。如“他娘的!饿死老子了!痛快!痛快之极!”等等诸如此类。就再没别的声音传出。
祖逖的进食速度快的惊人,仅片刻工夫,羊腿棒子与酒壶已被双双扔到了地上,随后,他又端起锅,也不嫌烫。凑着直接向嘴里倒去,咕噜咕噜一阵响。又是咣铛一声,大锅被扔到了屋角!
祖逖顺手用衣袖擦了擦嘴。神sè间有了些许疲惫,他长叹一声,眼角亦是现出了缅怀之sè,依次看向屋内屋外那一张张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面孔,神情专注,显得非常仔细。被他目光扫过的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抬头挺胸,强令自已与祖逖对视,他们要以最好、最jīng神的面貌来接受这名统帅的最后一次检阅!
“不错,你们都是好样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祖逖缓缓收回视线,满意的赞道,突的大喝一声:“祖约听令!”
“阿兄,弟在!”祖约又一次跪了下来,心头随之翻腾不休,他知道,他的兄长将会立下遗言,把豫州刺史位传给他。祖逖的情况与云峰略有相似,他的军队朝庭插不了手,只是dúlìxìng没云峰那么强,粮草不能完全自给。没办法,凉州的土地虽不如河南肥沃,但胜在安定,百姓能定下来生产耕作,而河南淮北一带战乱频频,十室九空,刚刚稳固下来的地区,要想恢复,至少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今命祖约摄豫州刺史,暂统全军!你记住,绝不可以放弃淮北一寸土地,须承担保护身后数十万百姓的责任,否则为兄做鬼也必来索你xìng命!”祖逖目光如刀,紧紧盯住祖约,使祖约如芒刺在背,一阵心虚不自觉的涌了上来,使他竟不敢开声领命。
祖逖继续喝道:“祖约接令。”
“弟。。。。弟领命!”祖约这才回过神,哆嗦着嘴唇答道。
祖逖又向众将拱了拱手,正sè道:“还望诸位鼎力协助舍弟,逖在这里拜托了。”
“将军,请您放心,末将等必不负所望,定全力辅助二将军!”众人再次跪下,参差不齐的应道。
有些人明显的言不由衷,可是祖逖心知也只能如此了,流民帅俱为桀骜不驯之辈,能听从自已的将令已是很不容易,要想他们对祖约心服口服,关键还在于祖约自身。暗自摇了摇头,祖逖挥挥手道:“逖多谢诸位,现在请大家都散了罢,逖有些家事要托付给兄弟。”
“请将军保重,末将等告退!”众将端端正正的跪好,向祖逖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均是快速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然而,沉重又凌乱的步伐声中,已有着清晰可闻的哭泣声传来,他们都明白,这一别,将会是永别。
祖逖怔怔的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直到屋内只剩下了他与祖约,这才抬抬手道:“士少,你把门窗都关好,为兄有些话和你说。”
“是,阿兄!”祖约依言关上门窗,带着点不安的看了过去,祖逖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豫州刺史你想了很久了罢?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士少等你坐上就知道了。”
一瞬间,祖约仿如置身于冰窟,手脚一片冰凉!直觉告诉自已,或许祖逖已怀疑到了是他动的手脚,不禁目光连闪,又偷偷看向祖逖,正见祖逖也在看着自已,于是连忙把头低下来,不敢多看一眼。
祖逖的目光中带着期待,带着鼓励,还有种难以言明的悲哀。如今祖约可以百分百肯定,他的兄长应是琢磨出了原委,只是不知为何不当面戳穿自已,正暗暗猜测时,祖逖的一句发问令他骇的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豫州的情形相信你不是不知,这刺史有什么好当的?士少你告诉为兄,为何行此大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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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零章另立他人
祖逖的这一句发问有如一记晴空霹雳般在祖约脑海中蓦然炸响,令他顿时面sè煞白,身形摇摇yù坠!好半晌才晃了晃脑袋,使自已勉强定下心神,又不自觉的看了过去,却见祖逖目光中的哀sè更浓,而原先的期待与鼓励已消失无踪。
祖约不自觉的连连后退,直至靠上门板退无可退。这一刻,他真想撒腿就跑,逃离这间屋子,尽管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此时的祖逖已无手缚鸡之力,自已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决然他的生死。
然而,祖逖虽虚弱之极,自小到大积下的威势却使祖约连忙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背后下黑手是一回事,当面轼兄又是另一回事,至少目前的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祖约一动都不动,怔怔定在了原地,冷汗披头盖脸涔涔而下,从头到脚全身都湿了个通透!
就在祖约惊慌失措的时候,祖逖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透出了些许沉重:“士少,咱们祖氏诸多兄弟,只有你自小与为兄亲善。永嘉末年,你跟随为兄过江,被时任琅琊王的先主引为掾属,而你又齐名于陈留阮孚,时人皆以为你将大展鸿图。可为兄看着你长大,又怎能不了解你?你贪财好货,胸无大志,以至这多年俱是碌碌无为,否则又怎会仅在朝庭挂个侍中虚名?不过,这不算什么,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人各有志,岂能勉强为之?以你的xìng格,必做不出此等大逆之事,你说,是否有把柄落入他人手中。被人要挟来暗害为兄?老实说出来,为兄不会怪你。”
“没有,没有!”祖约下意识的推托,祖逖的猜测一语中的,令他六神无主。随后又快速反应过来,连声分辩道:“不是,真不是弟害的您,真的不是啊!”这个时候,祖约生出了一丝悔意。后悔当初没经受住那个女人的诱惑,以至一失足成了千古恨,生生背负上暗害兄长这个永远也洗刷不掉的罪名,而自从他下药以后被念念不忘的豫州刺史,已经暂时抛去了脑后,如果时间能倒流回三年前,他宁可在家被悍妻活活打死!
祖约一时陷入了回忆当中。而祖逖见他怔怔不语,再次问道:“士少,那人可是王敦?此人与为兄向来不和!如今这屋里仅有你我兄弟二人,言不传第三者,你又有何顾忌之处?为兄已撑不了多久。你抓紧时间说出来,为兄趁着心神还未泛迷糊帮你参详下,看看如何才能摆脱此人控制!”
“阿兄!弟是畜生,畜生不如啊!”祖约忍不住的泪流满面,放声哀嚎起来,这会儿。祖逖那无私的胸怀深深感动着他,令得恨不能代替祖逖去死。
祖逖面上的疲倦之sè愈发明显,似是已没法再挺直腰背。不由自主的缓缓靠向了榻上,又勉力挤出丝笑容道:“士少,你过来,说给为兄听听!”
“呜呜呜~~”祖约一路大哭,一路跪到榻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阿兄。此事与王敦无关,实是天师道所为。弟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弟妻无子嗣且又xìng格凶悍善妒,而弟如您如所说确是一庸碌软弱之辈,在家常受她暴打欺凌,却不敢违忤。只得时常夜不归宿躲在外面。三年前的一天深夜,弟从画舫出来,当时已喝的伶仃大醉,一时又不知上哪去,便在街面上四处闲逛起来。
突然,迎面过来两名女子,哄骗弟说是有一好去处,包保弟能玩的开心,而弟因酒醉也没多想,于是稀里糊涂的跟着她们上了车,待下得车来,却发现被引入了一座宫殿,里面有一名约三十左右的衣衫不整女子。
接下来的事,弟是愧悔终生啊,总之,那事做完之后,女子所说的话当场把弟的酒劲给吓醒了,到如今仍是仿如发生在昨天一般,每一个字都能记得清清楚楚,那女子问弟:‘祖郎,你可知这是何处?妾又是何人?’弟还未来的及答话,女子又自言自语道:‘这里是皇宫,妾乃陛下夫人郑阿chūn!’
当时弟就吓的大惊失sè,不知该说些什么!
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