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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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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马车上的雕花,乃是螭龙,若非大王的马车,遍观河东,谁敢僭越?”

“这个……没准是大王的车夫偷偷驾车出来招摇,你知道,这种事可不是不可能。”

“某看不像。”

“要招摇的话,何必选在这等雨天?再说,大王的马车肯定有人查看,而且绝对不止一人,这等雨天驾车出来,若是损了车……区区车夫,担待得起吗?”

“哦……也是,那没准是大王送人回府吧,譬如盖左仆shè,大王不是经常派车送他?”

“某这小店开张甚早,今rì左仆shè未曾来大王府上,若说大王要送谁,那只怕是送李飞腾了,今个就只有李飞腾一大早就来了大王府上。”

“可是南败张浚,北定赫连,西破拓跋的李正阳李飞腾?”

“可不就是,还能有哪个李飞腾?”

“难怪,难怪。李飞腾身为大王螟蛉,却能被大王以郡王车驾载送而归,看来在大王心目中地位甚是特别啊。”

“那是,人家李飞腾来大王麾下不过年余,从出任掌军械监到如今被大王准许扩飞腾军至一千五百,地位那是蹭蹭蹭地往上奔,拦都拦不住哇!某有一堂兄,乃在盖左仆shè家中做事,听他说,盖左仆shè如今身子不比以往强健了,有一次夜里处置公务之后全身酸痛,曾经叹道:‘吾若归去,唯李正阳可继。’你们说,盖左仆shè在我河东,几乎是总揽政务,他既然这般看重李飞腾,岂能不在大王面前美言?而李飞腾之表现也足够出彩,实为出外可以为将,守内可以为相之大才,加上年岁又轻,大王焉能不多多拔擢,以为将来辅佐衙内之重臣?”

“衙内都还没定下来,辅佐衙内这话,未免为时尚早吧?”

“那可未必,衙内不管定没定,总有个范围,如今看来,不是李落落,就是李廷鸾,既然总是大王的儿子,那先在养子里面挑几个既忠心又有本事的出来,作为将来的辅政之臣,岂非理所当然?”

“你又怎知将来的衙内不是李落落就是李廷鸾?他二人比之李存孝、李存信等人,无论资历还是威望,都差了七八里路!若是他们二人选一人为衙内,大王诸多义子难道心服?此乃取乱之道!”

“取乱之道?你也太瞧得上那些假衙内了,就凭他们如今手中的实力,看起来的确不弱,可是就算最有希望的李存信与李存孝二人,真正实力又有多少?”

“你说有多少?”

“我说?嘿嘿,那某就算给你听听。李存信如今是蕃汉马步军都校,看似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其实他手中有几个兵?他真正能调动的人马还不如刚才过去那位李飞腾,撑死了三百牙兵而已!就凭这点实力,他李存信就算不满大王选择了自己的亲儿做衙内又如何?靠这三百壮士去攻打节帅王府?做梦去吧!”

“呃……那李存孝手中可是有黑鸦军的……”

“黑鸦军,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笑,某说得不对么?难道黑鸦军换了军使?”

“没换,的确没换。可是,难道黑鸦军是李存孝一手创建,从一支三百人的牙兵部队发展成如今这番声势来的?错!黑鸦军是以大王十五岁时的三百牙兵为基干,经过二十年、无数次征战才有今天之模样的!这支军队,与其说听命于军使,不如说直接听命于大王!李存孝纵然为军使,一旦大王传下钧令,你道黑鸦军会跟着李存孝走?笑话!”

“啊……这么说来,大王根本没将兵权下放给他们?”

“越是年长、有威望的养子,大王就越不肯给他们兵权,这是很显然的道理嘛!正因为如此,似李嗣昭、李嗣源、李存曜这些年岁不大,威望不彰,但偏偏能力上佳的养子们,才会真正手握军权,虽然其手中的兵力未必多么强大,但总好过根本没有兵权,你说是不是?”

“哦,某明白了,原来竟是如此这般,唉,看来这达官贵人也不好当啊。”

“废话,没点头脑能做成大事?某也就是听得多了,没事瞎琢磨琢磨,没准大王想得还更深呢!”

“那是,那是。不过这么说来,这李飞腾今后不是前程远大,飞黄腾达得很了?”

“仈jiǔ不离十吧……话说他这飞腾军的名字还真不错,李飞腾,李飞腾,飞黄腾达啊!”

“对哦,还真有点这个意思!”

“哈哈!”

“嘿嘿!”

…………………………………………………………………………………………………………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yù雪,能饮一杯无?”

李克用的马车之上,居然还有火炉,炉上温着热酒,闲来无事的李曜便想起了白居易的这首诗,唯一不应景的,是如今正下着大雨,而没有晚来天yù雪之兆。

“吁……”车夫忽然吆喝一声,马车往前一顿,车里的李曜差点将手中的温酒泼了出来。车外传来阵阵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外面议论什么。

李曜拿稳酒杯,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在前面答道:“李军使,前方的路被堵住了。”

李曜奇道:“大雨侵盆,路怎会被堵住?”

车夫也有些莫名其妙,答道:“还未可知,只是这郑家祠堂门口全是人,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李曜一时好奇心发作,也不答话,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此地乃是一座小祠堂,占地不大,只是一个小院大小,李曜平时并没有注意是哪家的祠堂,此时听这车夫口气,才知道主人姓郑。

祠堂门外果然有很多人,大多打着伞,也偶尔有两三个没有打伞,一身上下被大雨淋得湿透的,足有五六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

李曜看了一眼,喃喃道:“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群情激愤,莫非不是来祠堂祭祖,而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他仔细听听,倒也听出了一个大概,似乎是某个有权势的大人物说郑家一位寡妇的儿子偷了他家的鹅吃,那寡妇带着儿子来祖祠喊冤。

李曜摇头自语道:“这寡妇也是急火攻心了,喊冤来祖祠有什么用,该去官府才是。”

他是个不喜欢没事找事的xìng子,刚想放下车帘,叫车夫去跟那寡妇说一声喊冤该去官府,却听见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沙陀王来了!那是沙陀王的马车,大伙儿快走!”

李曜一愣,怎的这些人这般害怕李克用?

就在他一愣之机,众人已经纷纷掉头看见他——或者他坐的马车,然后呼啦啦一下散去大片,只剩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倔强地站在郑家祖祠门口不肯离开。

李曜微微皱眉,忽然从马车里拿了一把伞,不急不忙地撑开,跳下车来,朝那二人走去。

那两名少年见马车上下来的并非独目的李克用,而是一名年轻男子,面sè有些讶异,正要发问,却被李曜抢了先:“二位小兄弟,不知这许多乡亲围在郑家祠堂所为何事?”

这两名少年其中一人较小,约莫只有十岁,身材较为瘦弱,长得也颇为斯文,身穿粗布衣衫,年纪虽小,却有一股书卷味。另一少年则有十六七岁,模样与他大相径庭,长得五大三粗不说,眼角处还有一处不明显的伤疤,虽然比李曜略矮,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可是面对李曜的时候,目光中却竟然带着一丝不屑……以及若有若无的仇恨。

那有些书卷味的少年刚要开口,五大三粗的少年却抢了先,冷笑着说道:“你是何人,为何从沙陀王的马车上下来?”

李曜身后匆忙跑来的车夫刚刚撑开伞,听了这句话立刻气急败坏道:“哪里来的小贼,如此无礼!此乃节帅大王螟蛉、飞腾军使、掌军械监李正阳李军使!尔等还不上前见过!”

李曜伸手拦住他,道:“某家李存曜,忝为河东军飞腾军使,二位小兄弟若知道方才之事是何情由,还请告知。”

那五大三粗的少年嘴角一撇,冷笑一声就要说话,旁边的书卷味小童则拦住他,朝李曜道:“原来是‘建功未必狼居胥,报国岂止玉门关’的李正阳李军使,小子无知,冲撞贵人,还望军使海涵。”

李曜本以为这小童自作主张说话,会引得那刀疤脸少年不悦,哪知道这小童说话之后,那刀疤脸少年居然老老实实闭了嘴。

李曜目光一转,微微笑道:“小兄弟居然知道某家名号?”

那小童也笑起来,说道:“大河以北,但凡读书人,若不知李正阳名号,岂非太孤陋寡闻了一些?李军使傲骨铮铮,连当今天子的不是也敢直言不讳,小子虽然驽钝,不可不为之叫好。”

李曜见这童子对答得体,不禁有些惊讶,道:“原来小兄弟也是读书之人,倒是失敬了。”

“不敢,不敢。”那童子说道:“李军使铁骨铮铮,正直敢言,小子闻名已久。不过常言道闻名不如见面,今rì有一事,正可以叫小子见识李军使大公无私之风采。”

李曜微微蹙眉,反问道:“大公无私?不知小兄弟所言何事?”

那童子反身一指郑家祠堂,说道:“这郑家祠堂之中,有一寡妇郑张氏,带着其四岁的儿子郑小河正在祠堂之中拜祭郑家先祖。小子听郑张氏哭喊,发下毒誓,说要请祖上鉴证清白,只怕有所不忍见之举动。”

李曜面sè一肃,问道:“何以至此?又为何说要某大公无私?”

那童子语速加快,问道:“河东蕃汉马步军都校李存信,可是军使义兄?”

李曜心头一动,点头道:“不错。”

那童子盯着李曜的眼睛,平静地道:“此事便与李都校有关。”

他一句话说完,旁边那刀疤脸少年忽然骨骼中发出一阵炒豆子一般的响动。李曜练武已久,立时知道这少年是在防备自己突然暴起伤人。

“愿闻其详。”李曜似乎毫无察觉,只是面sè一正,肃然问道。

那童子脸sè微微一松,却仍很严肃,露出与他的年纪似乎很不相符的正经神sè道:“李存信贵为河东蕃汉马步军都校,原该为镇军楷模,诸将表率,然则此人之行径,却正与之相反。他在北城有一座大宅,在城外有别院三处,良田无数,却仍不知足。前些rì子,他又娶了一房妾室,这妾室不知为何,看中一块临山的地,说要在那里建一座新的别院。李存信正宠着这妾室,自然不会拒绝,可他偏偏又不愿意真金白银来买地,于是便拿出蕃汉马步军都校的威风,要将那一大块地低价买来。那一块地足有十七八个主,但其余人家迫于他的yín…威卖掉了地,郑张氏却因为那是郑家的祖产而不愿出卖。李军使你说说,原本做买卖就是你情我愿,人家郑张氏一介寡妇弱女子,却要抚养一子一女,若是那田产被李存信低价买去,她这一家三口靠什么过活?可李存信却不管这些,当rì虽然碍于众目睽睽而没有强行买卖,却放下狠话,要叫郑张氏好看。”

李曜皱起眉头:“你是说,他竟然对一寡妇放下狠话?”

那童子点了点头,目露不屑:“他当时说:三rì之内,叫你哭都没地方哭。”

李曜沉着脸,没吭声。

那童子便继续道:“果然没到三rì,第二rì,郑家附近的李存信别院便传出消息,说是不见了一只鹅。”

李曜道:“家大业大,家中仆从难免良莠不齐,出现个把手脚不干净的,偷了鹅去,也不稀奇。”

“正是如此,然而李存信不这么看。”那童子说道:“他一口咬定是郑家的两个孩子偷了他别院里的鹅吃掉了。”

李曜心中已经猜到李存信打的什么算盘,此时嘴上却惊讶道:“他如何这般肯定?”

那童子冷笑道:“这就要问李都校了。不过,他派人去郑家搜查,还真在郑家的田地里发现了乱糟糟的鹅毛。”

李曜讶然道:“莫非真是郑家的孩子不懂事,偷了鹅去吃了?”

那童子叹了一声:“郑家寡妇郑张氏百般辩解,说自家孩子虽小,却自来懂事,从不拿别人一针一线,那郑家的小姑娘虽只有六岁,却也生得清秀聪明,一个劲地解释,并且说明了她带着弟弟,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可那李存信的家仆如何肯信,便逼问郑小河。可怜郑小河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哪里说得清话,一问他话,他就吓得大喊:‘吃我,吃我……’这下子那李存信的家仆便有话说了,坚称郑小河说的是‘吃鹅,吃鹅’。于是就拉了郑张氏和小姐弟二人去见官。那县官哪里敢得罪李存信?当下便判了偷鹅之罪,李存信却又说,他那鹅乃是绝世逸品,从小吃的jīng细食粮,到被‘偷’去之时,至少也够五百贯钱了……县官便判郑张氏赔偿。”

李曜睁大眼睛:“这鹅能吃五百贯钱的食粮?”

那童子冷笑起来:“他说吃了,那便吃了,别人说什么,那县官能信么?”

李曜面上怒sè一闪:“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郑张氏自然不可能赔得起,就算卖了郑家祖上的地,也只是杯水车薪。于是,她便带了郑小河来祖祠,说要请祖上鉴证。”

李曜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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