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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咄咄逼人的淮南军,钱镠没有任何办法,唯的殊死抵抗,再次任命弟弟钱镖、指挥使方永珍出兵东阳,对抗陶雅、二陈的三方联军。
处州刺史卢约也非常喜欢趁火打劫、伤口撒盐,浙东地区的最后一个火药桶处州也顺势爆发了,野心勃勃的卢约乘钱镠和淮南军激战之际,乘势扩张地盘,派遣其弟卢佶攻打温州,驱逐张惠,成功地占据温州。
钱镠一瞬间有些焦头烂额、顾此失彼,睦、衢、婺、处、温五州全部笼罩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之中,稍有不甚便会全盘丢失。
但战场上的坏消息还在继续困扰钱镠,先是陶雅和陈询、陈璋的联军攻克东阳城,并擒获婺州刺史沈夏。
形势对淮南军一片大好,杨行密决定重拳出击,彻底占据整个浙东,任命陶雅为江南都招讨使、歙婺衢睦观察使,陈璋为歙婺衢睦观察副使,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把钱镠的势力驱逐出浙东地区。
得到了歙婺衢睦四州观察副使的职务,陈璋很兴奋,很冲动,迫不及待的准备立功表现,所以立即率兵会同淮南将许野鹤气势汹汹地向越州暨阳进军。
但有时候,兴奋过头了是会坏事的。
在暨阳,陈璋遇到了钱镠部将杨习的抵抗,杨习只不过是钱镠手下的一员不知名的小将领,其知名度根本不能和五虎将之类相提并论,连顾全武、钱镒之类的狠角色都不是淮南军的对手,小小的杨习面对强大的淮南军必然是望风而逃。
但历史的精彩之处就在于历史的不可预见性和戏剧性,不知名人物往往会有知名的表现,杨习居然在暨阳大败陈璋和许野鹤的淮南联军,当然陈璋老兄的这场失利带来的严重后果是,杨习乘胜追击,顺带又收复了东阳。
形势瞬间逆转,钱镠依靠不知名将领杨习的超常发挥——此人仿佛后世论坛谈论三国时期孙策的某篇著名帖子里提到的“曲阿小将”一般——重新占据了浙东战场的主动权,接下来该是看看陶雅、陈询、陈璋等人如何应对这种复杂的局面了。
陈询同志一向比较胆小怕事,虽说曾经赶走了侄子,强硬了一把,但本质上毕竟是类似纸老虎之类的人物,在陶雅、陈璋出兵浙东四处攻掠时,他的主要任是躲在睦州城中摇旗呐喊、加油助威,几乎没有给到陶雅、陈璋有力的援助,一看形势似乎钱镠又占据绝对优势了,吓得干脆弃城而逃,直接逃往了淮南杨行密的地盘。
陈询逃走了,睦州不能群龙无首,陶雅被迫进入睦州城,当起了临时的代理睦州刺史。
可以预见,杨行密和钱鏐这次交锋绝不是短期内可以结束的,而李曜预计在淄青或者干脆说后世山东地区的逗留时间肯定不能太长,那么将杨行密全面拖下水一起对付朱温,给朱温造成最大程度的战争创伤也就指望不上了。
他现在仍然不能理解的是:杨行密一贯不是吃相太难看的人,这次怎么着急成这样了?
卷二开山军使第214章秦王之尊(九)
对于杨行密为何忽然一改常态变得吃相难看的问题,纵使李曜此时出兵在外,仍不能不仔细思量。他最令对手生畏之处就是永远能提前判断对手行止,而这个“杀手锏”绝非提前知道历史大势就够的,在很多具体的事情上,更需要足够的情报以及情报分析整理能力。
李曜此番一计搅动天下,杨行密的淮南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这一节出了问题,十分精彩至少要去掉三分,这是李曜这种理想主义者、完美主义者所难以接受的。但他手中的两大军械监(无风注:实际上河东军械监已经快成空壳,主要力量已经集中在河中军械监。)对情报的投入虽然巨大,发挥的效用也日渐增强,但毕竟此时出兵在外,而且仍是使用了他所擅长的机动战,对于情报系统的指挥多少有些不便,因此他只能一边在连夜赶往兖州的同时,一边下令情报部门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杨行密近况。
他本以为杨行密的近况调查多少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样子,谁知道“汴州局”居然当夜发出信隼答复,这封答复送到李曜军中之时,他刚刚接近兖州,正在准备奇袭。“汴州局”的答复很是简单,只有寥寥几行字:内乱不止,外争难平,杨王急病,忧其继者。仆等已派员至兖州详陈杨王近况。
李曜看到前面十六个字之后,其实已经恍然大悟,甚至无需等汴州局派人来详细解说杨行密的近况了。
蝴蝶效应,果然存在。李曜心中想到:杨行密此时就病了,看来因为我的出现,唐末很多事情都开始提前了……不知道杨行密会不会比原先那个历史上死得更早?要是他真死得太早,会不会坏了我的布局?
想起数年前在扬州时与自己打交道的杨行密,李曜也不禁叹了口气,杨行密若是真要死了,此时的杨渥比历史上还小,更加少不更事,淮南……危矣。也不知那赌气出来的杨潞知道乃父近况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心中竟然隐隐有些不忍。
至于杨行密那边的情况,李曜却不再惊讶,其中原委他已经猜到。当初田頵造反之前其实就知道杨行密不好对付,派密使赴润州(今江苏镇江),联系同样不老实的安仁义,大意是:“咱们兄弟联手,掀掉姓杨的,中分淮南,不比跟人屁股后面当哈巴狗儿强?”安仁义早就有这个意思,正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二人当下一拍即合。
而镇守寿州(今安徽寿县)的杨行密妻弟朱延寿早就和田頵勾搭上了,朱延寿曾密告田頵:“大哥真欲做大事,知会弟一声,刀山上得,火海下得。”田頵大喜,等一切准备的差不多时,田頵派两个心腹人化装成做买卖的,北去寿州联络朱延寿,共同起事。可惜这二位爷一看就不象是做买卖的,在半路被淮南牙将尚公乃拿了,搜出密信,速与杨行密处置。
杨行密早就知道这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只是“反状未露”,没有把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是到了动手的时候。杨行密令正在围攻鄂州(今湖北武汉)杜洪的李神福,速转向宣州剿灭田頵,李神福于是起舟师扬帆东下。
在谋乱的三人中,田頵立功最著,朱延遇关系最近,但率先打响头炮的却是润州的安仁义。安仁义首先南袭常州,常州刺史李遇在城外埋伏好人马,然后在阵上大骂安仁义:“尔受君恩,食君禄,不思报,反欲噬人主,真是犬彘不若!”安仁义久经战阵,度测李遇必然有备,忙撤军北归。果然常州伏兵见伏击不成,杀出来去追安仁义。
安仁义被追了一阵,既想甩掉李遇,又不想刀兵相见,自损实力,命润州军解甲坐于地上,大吃大喝起来。李遇不敢大意,生怕安仁义有伏笔,回常州自守。安仁义忙了一圈,一个子儿也没弄到,只好回到润州再做打算。淮南军王茂章、李德诚、米志诚部奉杨行密令,进围润州。这也就是李曜之所以忽然关心起淮南的主要原因:王茂章突然被调回淮南,青州大战少了个重要势力参与,不符合李曜此前的规划以及对下一阶段中原地区的规划——也就是杨行密与王师范联手给朱温添乱,让他没法安心休整、将养实力。
虽然李遇事前防备,袭常州不克,但安仁义既然扯旗造了反,绝了自己后路,就必须攻城掠地,扩大地盘。偷袭常州没得手,难道偷袭别的地方就一定得手?想靠偷袭赢得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为安仁义计,应该强攻常州,然后据润常自守,南通吴越,西连田頵。万一事不成,还可以逃奔钱鏐,这样还能活下一条命。润州在杨行密和李遇之间,进退无路,只能坐在等死。
安仁义听说米志诚来了,气又上来了,原因很搞笑:米志诚的箭术公认是淮南军中第一号,安仁义也自诩神箭,向来不服米志诚。安仁义在城上一通乱射,加上安仁义平时待将士们不薄,也多愿为安仁义死命守城,王茂章没攻下来。
三路反贼,杨行密得一个一个收拾,下一个倒霉的是朱延遇。杨行密到底是一世枭雄,奸滑的很,不想和朱延寿力战,如果朱延寿吃打不过,投降朱温,寿州要是落在朱三手里,麻烦可就大了。于是杨行密想条好计策,在朱延寿来使面前装瞎:“贼厮鸟,现在太阳怎么成方的了!这死狗,怎么长了五条腿?”然后,“咚”的一声有意撞上柱子上,仰天便倒,一副眼冒金光的模样。
接着杨行密将装蒜进行到底,又骗自己正妻朱夫人:“我眼睛坏了,什么都看不见了,看来我得归隐江湖了。淮南大政,非常人可主之,儿子们都太小,不如把老三(朱延寿)叫过来主政吧。”朱夫人和府中众人都被杨行密给骗住了,朱夫人信以为真,连忙密报朱延寿,在她看来这毕竟是自己的兄弟,信得过。杨行密见戏演的差不多了,派人去寿州请朱延寿来扬州主持军政。
朱延寿闻报大喜,也不多想,速至扬州准备“接班”。杨行密在府中接见朱延寿。这一次杨行密在袖中藏了一个铁槌,装着眼神不好的样子,慢慢摸索着靠近朱延寿,朱延寿不知有诈,觉得自己既然是来即位的,样子得做好看点,大礼向杨行密下拜。杨行密见机会来了,抄出铁槌,朝朱延寿头上砸去。朱延寿惨叫一声,倒地挣扎,哀号痛呼,不过杨行密的确是老了,这一下砸下去,朱延寿居然半天才咽气。
得手之后,杨行密召集府中文武,以槌指延寿尸,继续蒙人:“孤王眼睛前不久是瞎了,但这是朱延寿给逼瞎的,现在朱三死了,孤王这双眼睛却又好了,实乃天赐!”众人大惊:杨行密太能耍了,这等心计,谁还敢和他作对?纷纷跪拜。
安仁义被困在润州,朱延寿给砸死了,接下来杨行密就要对付最难缠的田頵了。田頵主动发兵北上,攻下升州(今江苏南京),生俘李神福家小。此时李神福已经顺江东进,田頵派人告诉李神福,意思也很简单直接:“兄弟如何不晓事?跟杨行密你能发多大财?不如跟我混,等灭了广陵,江东分一半给你,如果不识好歹,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李神福大怒:“杨王手创江东基业,神福委身于王,自当效死以全臣节,纵九族夷灭,不敢有违!今日唯有一死,以报杨王厚恩。”遂斩杀来使,大举直进。田頵见李神福如此不识抬举,自然愤怒,派部将王檀、汪建督水师在吉阳矶(今安徽安庆长江南岸)横江阻拦李神福。汪建心狠手辣,把李神福之子李承鼎绑在舰前,吓唬李神福。要说这李神福对杨行密那真是忠义无二,直接下令让人朝敌舰上猛射:“绝不敢以亲子而误王事!”
李神福设计诈败,逆江而上,王檀等人没大脑,真以为李神福被吓着了,率舰来攻。李神福此招譬如开弓,弓弦拉的越满,箭射的越远。见几个傻子快到近前了,下令顺江猛攻,并纵火箭以及仿制河中军械监的火油罐射向敌舰。宣州水师大败,溺死烧死无数,李神福乘势大攻,全歼宣州军,汪建等仓皇窜去。
田頵闻败,自起大军,沿江逆流而上,来会会李神福。李神福和田頵都是杨行密手下一等一的大将,知根知底,没敢小瞧田頵。遣使求救杨行密,杨行密调台濛发步兵援应李神福,并让围攻润州的王茂章同去,毕竟田頵的威胁要远大于安仁义。
田頵腹背受敌,只好留郭行頵、王檀、汪建水步军驻守芜湖,防备李神福,自将大军来会台濛。不多久,两军战于广德(今安徽广德),台濛趁田頵立军未稳,纵兵前战,大胜一场。然后两军复战于黄池(今安徽马鞍山附近),台濛知道田頵求胜心切,先伏下兵马,然后在阵前佯败而走。田頵不管不顾,纵马直追,结果被台濛吃了个饱,丢掉死伤弟兄,奔回宣州死守,台濛紧追着包围了宣州。
经过几场大败,田頵在军中的威望丧失贻尽,田頵还想把王檀等人召回宣州,再作死战。芜湖兵马虽然南下,但因淮南军防备森严,过不了,王檀等人一合计:“田頵快要倒了架子,还是识点好歹吧。于是解甲投降台濛,江南岸一带尽皆为台濛光复。
这时候的田頵犹欲作困兽之斗,于是尽出精锐数百人,和台濛决战。台濛知道这是田頵死前的最后挣扎,退兵数百步,待田頵军准备过濠沟之际,大呼将士杀贼,淮南军大进,宣州军那点人不够台濛塞牙缝的,几被全歼。田頵抱着最后一丝生机,想逃奔朱温,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混个大镇节度是没问题。
可惜宣州距淮南边界数百里,上哪跑?直接被淮南军追上,乱刀砍死,割下人头,送给杨行密,台濛随后就守在宣州,做观察使。田頵这路一灭,李神福也不停留,直接又赶往鄂州再去找杜洪交流用兵心得。而杨行密收到田頵的人头,感叹良多:“吾与君共起于江淮,数十年来,亲若兄弟,奈何有今日之事?”说到动情处,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