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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又得侄女相助,这件案儿看来真是十分棘手,这却如何是好?”珊珊闻言,忍泪答道:“承伯伯、叔叔们指教,侄女是个女流,还求那一位前去报官。只要果然领得恤洋,把父亲尸身殓好,堂上派下差来,不论是那一位,侄女愿助一臂之劳,誓拿此贼,代父报仇。”众人听了,多说:“贤侄女若能如此,这是我等之幸。我们情愿一同去禀诉本官,花大哥的身后事情多在我们众人身上。即使本官不给恤银,我们众人平时受大哥厚惠的多,每人派出三两、五两银子,也是分内之事,怕甚不敷。侄女但请放心,我们就此去来。”珊珊道谢不已。
众捕役出了花家,到得县衙,求见本官,将昨夜花信父女如何设法缉凶,如何在三岔道东街遇见,如何追不上他,如何凶手脱逃,如何花信父女在九折岩涧内看见人头,如何花信气急身亡,如何花珊珊背尸回家,如何花信身后萧条,可否求恩赐恤的话,从头至尾,一一禀过。方正听燕子飞又出血案,花信已死,心下又惊又惜。因今日尚无告发之人,传谕:“预备尸场,少顷到九折岩验明人头,出示招告。”又命家丁到帐房中领银一百两,给与花信女儿作为棺殓之资所用。捉拿燕子飞的要差,改派了花信手下的一个副捕,姓武,名刚。此人勇力过人,年纪不到三十,乃是花信得力伙捕。当下领了朱签,叩一个头,跪着禀道:“大老爷命小人捉拿恶贼,小人不敢有违。但燕子飞纵跳如飞,花信尚未能擒获,小人谅不是他对手。求大老爷开恩,添派花信的女儿珊珊帮同访拿,或者方可有济。”方正点头道:“虑得也是。但花珊珊究竟是个女流,不知比他父亲本领若何,可还真个去得?”武刚道:“回禀大老爷,那花珊珊虽然女子,本领不在花信之下。近来屡破大案,花信得力女儿居多,必须此女帮助,方敢放胆前往。好在他欲报父仇,有言在先,情愿效力,只求大老爷恩准,小的回去可与众伙役说知,有怎事儿也好听他调度。”方正道:“原来花信有此女中丈夫的女儿,却也难得。既然这样,本县不妨破格另下一纸谕单与你给花珊珊,帮你缉凶就是。”说罢,就在案桌上提起笔来写了一张朱谕给与武刚,教他转给珊珊:“获到凶徒,自有重赏。”武刚双手接过,又复叩了个头,告退下堂,领了银子,与众弟兄回到花家说明一切,即将银子、谕单,交给珊珊,珊珊甚是感激宪恩,就烦武刚等众人购买棺木,置备衣衾,足足忙了一日,直到傍晚,诸事齐备,将尸收殓。珊珊只哭得眼枯无泪,喉哑无声。众捕役竭力劝慰了一番,幸得祖坟上甚好安葬,不必另买地基,当即把棺木葬讫。众人共劝珊珊养息片时,各自暂散,约定三鼓后再到此间聚齐,商议拿贼之策。珊珊答应,送了众人出门,方才冷凄凄的独自一人至房略睡。悲哀过度的人一时那里能睡得着。及而矇眬交睫,忽然见父亲回来,手中拿着一大把的胡须,搓做几团,交与珊珊,说声:“要拿燕子飞恶贼,你须留心在意,我要去也。”珊珊问他到何处去,要想留他,倏已不见。惊醒回来,却是南柯一梦,听樵楼上正敲三鼓,众捕伙在门外叩门。珊珊定一定神,暗想:“此梦好奇。且待众人进来,与他们详解详解。”因急起身开了大门,接进家中。先将梦兆说知,次问:“今日太爷曾否到九折岩验尸,可知尸属是谁,住在何处?”武刚等道:“此梦甚奇,谅来必有应验,此时却猜解不来。只有随处留点儿神,遇见怎么老辈英雄,求他帮助便是。若说太爷验尸,已经验过的了,共有六个人头,一个死尸。那六个人头中,有一个是金有光首饰铺的学徒,已有尸亲认去。尚有三个男头,二个女头,既无尸亲,亦无告发之人,却有个嵊县著名剧贼云燕飞在内。燕飞住在嵊县乡间,离此约有百里之遥,屡出巨案,官府拿他不得。不知如何与燕子飞因怎结仇,昨晚被他杀毙,弃尸涧中。本县太爷正要行文详访,傍晚时嵊县的赵太爷已有公文到来,说昨夜境内打索村居民云燕飞家全家被人杀害,共计男妇五名,口查云素不安分,此案当系仇杀。惟首级一齐不见,地保察勘血迹,一路点点滴滴,直至山阴县境,深恐凶手藏匿境中,合急移情协缉云云。本县太爷得了这道来文,因又传谕我们进衙,再三吩咐务要早早破案,却便宜了黄义大哥。他查访性空和尚的一案,那性空尸身已在涧中获得。虽然为日已多,血肉腐烂,穿的衣服却还辨的出来,故此已由寺中僧人认去。黄大哥已消了差,没有事了。苦了我们的公事,却又加重了几分。本县太爷吩咐下来,性空一案如今显见得必是燕子飞所为,须要拿住此贼,审出各案,定罪出详。贤侄女今夜必得出个万妥万全的主意才好。”珊珊听罢,皱眉答道:“原来此贼这般的杀人如草,岂可容他。但他高去高来的本领,比着侄女实胜数倍,只想他昨夜杀人,那人头抛在百里之外,来去何等神速。况且这必是上半夜事情,下半夜我们正追赶着他,岂能干出此事。今夜据侄女想来,还是仍往三岔道守候。众位伯父、叔父能上高的,与侄女分作一班。不能上高的,在街上分作一班,每两人须带绊马索一根。只要看见此贼形影,且莫惊他,暗地布下索儿,然后虚张声势,放他逃走。或者误入圈套,擒得住他,也未可知。倘要追赶,只恐万万休想。不知众位意下如何?”武刚等多道:“但凭侄女指挥,我等一一照办。”
众人计议已定,遂于器械之外,两人一起合带绳索一条,有未曾带来的用铁链接长权代。听一听,更锣已敲四下,不敢稍延,一同出了花家。珊珊与能够上屋的众捕役为一班,共有八人,分做四起。其余多向三岔道街上埋伏,守有一个更次,踪影毫无,只道他今夜并未出来,或者不在这条街上。各人正想回去,忽见东北角上有一道青光远远的如飞而至。珊珊昨夜曾见过的,看得亲切,低嘱众人留心,每隔二十间门面布下一条索子,一共两条绊索,一条铁链,珊珊自与武刚空着身子,一个执着倭刀,一个执着两把萱花板斧,预备看假意迎敌,逼他脱逃。一霎时,果见青光逼近,渐渐露出一个人来,却象是御空而行。两只脚并不踏实。珊珊瞥见,心下大惊。又见后面又有一道光华,如飞的直赶过来,不知是怎么人。珊珊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见他来得将近,与武刚打个暗号,各把身子一伏,绝不作声,且自放他过去,看他走到绊马索左右,始大喝一声:“燕子飞,你今夜往那里走?”在后假意赶来。子飞果然暗吃一惊,也不回头,往前奔去。两个执着绊索预备拿人的捕伙,心中甚是欢喜,见他走到索边,喝声:“在这里了!”黑暗中竟是把燕子飞拦腰捆住,后边花珊珊与武刚飞奔过来,正要拿人。不妨飕的一声,子飞起手中宝剑,竟将索子割为两段,依旧逃去。第二道索也是这样,第三道铁链他已预防在先,没有绊得住他,已被砍断。众捕役连声:“啊呀!”一个个手执断索、断链,面面相觑。珊珊、武刚大呼诧异。武刚尚要勉强追赶,珊珊明知无用,且见天已微明,恐有意外,连呼:“不可。”
众人正在屋上闹做一团,忽然又有一道光华劈面的星飞过去。珊珊眼快,隐隐见是一个紫面蜷须的异人,触动了梦中之事,暗想:“莫非竟应在这蜷须之人身上?”抢行一步,即在屋背上双膝下跪,高喊:“老英雄慢行,有下情奉禀。”众捕役见百忙中珊珊忽在屋上向空行礼,不知为了何故,多来问话。瞥见面前有个手执宝剑、五十向外年纪、一张紫色脸、满嘴胡须根根蜷曲的人,不知是从那里来的,各吃一惊,也多纷纷跪下。
原来此人非别,正是仙侠虬髯公。他自从在柳叶村与聂隐娘追赶燕子飞未曾拿获,回至土地祠中,略息片时,因念云龙、飞霞尚在东省,虽离临安甚远,但秦桧是个杀害忠良不能容物的人,既然闹下行刺重案,岂肯干休。必定要到处行文,查拿刺客,刘公岛万万不可存身。故此把捉拿燕子飞的心事暂付缓图,驾着剑光,先至山左,找到云龙夫妇回至临安,往小云栖取了二人行李,又到韬光山净慈寺中会齐黄衫、红线并雷一鸣、白素云等众仙侠。虬髯公将途遇燕子飞,现在山阴县界内的话诉述了一番。黄衫客道:“此种人留在世上,造孽无穷,我们必须把他除去方好。”聂隐娘道:“若论此人的武艺,算他十分高妙,我们却还不在心上,奈他也会剑遁之术,因此不易捉拿。我们现在临安无事,何不同往山阴一行。黄道长的作事,最是细心,且认认那贼这一把剑,可是空空道长下山时所取的‘青芙蓉’,困怎剑光甚青,照得人眼多睁不开来。”黄衫客道:“说起空空道兄,他是到这里临安来的。我们连日打探他的消息,多说半月前曾见一个矮小精悍的人,不时在街上行走,却不见他做甚买卖,也不知住在何方。且今久已不见,谅来不在这里的了。我们心上正在狐疑,并且文贤侄夫妇在秦相府行刺的案儿,日来缉拿得很是上紧,俺观寺院那一处不曾查到。凡遇面生可疑之人,必要着实盘诘。幸亏文贤侄夫妇并不在此,否则很有些儿不便。我们现下正好离却临安,且与虬道兄、聂道姑等同往山阴,看一看燕子飞究是何等样人,顺便并访空空道长的下落,岂不甚妙。”红线等多道:“言之有理。”于是,众仙侠即日起身,取道山阴进发。
到得山阴,住在三岔道西街口悦禅巷了性庵中,打听燕子飞近日作事。虬髯、隐娘深叹:“连日不在这里,容得他造恶多端。”暗暗感叹。当晚三鼓以后,各仙侠定下一计,按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路,一共四仙四侠,恰好分做八起,密地拿人。虬髯公是东路,出了俺门不到三四百家门面,巧巧在条十字街口,与燕子飞相遇。虬髯公也不打话,挥剑便砍。子飞星光下认得是他,大吃一惊。只因领教过两次,明知本领不在自己之下,不敢交手,急驾剑光飞逃。虬髯也驾剑光追来,中途与珊珊等相遇,求请慢行:“有话奉禀。”
虬髯公见屋面上跪着一个女子,后面又来了许多短衣窄袖、手持索链的人,猜到必定是县中捕役。因想:“子飞往西路而逃,西路有红线拿他,西北一路又有素云,颇可放心。”故把剑光一敛,立住了脚,动问众人:“因何阻拦去路?”珊珊禀诉缘由,并问虬髯公高姓大名:“方才从西面而来,是否追赶恶贼。如今此人已去,天色渐明,如能求助一臂之力,可否再于今夜拿他?”虬髯听毕,尚未回言,只见东边一道红光,如飞奔至,想:“是红线来了,不知曾否得手?”因将手向光中一指道:“你们且慢。俺且问问他来。”喊声:“道姑慢走,俺在这里。”空中刷的一声,落下一个红衣红裤、手执宝剑的中年妇人来。珊珊及众捕役见了,明知也非等闲之人,又俱叩头不迭。红线不解何故,双手扶起珊珊,又令众人起去。虬髯公把珊珊等两次奉官府之命、抓拿燕子飞未成、与花信已死、珊珊欲替本县太爷与民除害及代父报仇的话,说了一遍,问红线:“可曾遇见此贼?”红线道:“我在东路守侯,见半空有一道青光飞至,料是此人。正想拿他,讵忽往下一落,顿时不见。后来,我按着那青光落下的所在寻去,却原来是一所客店。虽想此贼必在店中,无奈天色已明,不便下手。因此要寻见道长,再议拿他之策。”珊珊闻言,躬身问道:“这客店可在三岔道大街之上,房屋很是高大?”红线道:“一些不错。”珊珊道:“既然是那所客店。此店名悦来居,不但安寓客商,他的前进房屋一边是所酒楼,一边是所茶楼,二位何不竟去访问访问,他可住在这个店中。我们今日便可往店中去向店主要人,岂不甚好?”虬髯公道:“此话说得也是。如今天已大明,何妨竟往悦来居一行。倘果此贼住在里头,他们现有县太爷的公文,查出实情,怕他飞上天去,便可就此下手。”珊珊等一听大喜,又多跪下称谢,并问二人姓名。虬髯仍旧说是“裘善”,红线只说姓“红”,珊珊等遂让二人先自下屋,自己也与众捕伙跳下地来,着人关会街上各捕,多在悦来居茶楼上会齐。
红线领着珊珊等同往。因是妇女,不便吃茶,只在店门外守候。虬髯公回到了性庵,邀了众仙侠一同多往悦来居来。聂隐娘、素云、飞霞三人,寻见红线、珊珊,合在一处外,余人俱上楼泡茶。珊珊问一问人已到齐,乃令武刚持了牌票去见店主,访问店中有无此种形迹可疑之人。主人回称:“店中来往客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