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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敏中一惊,青竹急忙忙道:“他往那边去了,我没办法做什么,你快去拦住他。”
海地狱?!
白敏中收回脚,套上鞋子拔腿就跑。她来时特意问了译长海地狱的方向,怕的就是出这样的事。可是为何呢?他为何要过去?
那边阿言见她急急忙忙跑了,竟也担心会出什么事,反应了一下立时跟着往那边跑去。
白敏中跑得飞快,本来身着单衣还觉得冷的她此刻背后全是汗。
跑了许久,她遥遥瞧见已快要走到泉池旁的张谏之,大喊了一声“不要过去”,然张谏之却似未听到一般,接着往前走。
白敏中急疯,屏气飞奔过去,简直是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正当此时,海地狱中仿佛有一股力量腾起来似的,直直将人往里吸。白敏中拼了命地拽住张谏之的手,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手肘从袖子里露出来,被地上的石片棱角划伤。
阿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远远站着,看到远处的情形已是吓愣了。
这样的场景,她只在传闻之中听到过。家族之中隐秘的传闻,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诡秘传闻——
伯亲王家的人绝不能靠近海地狱,那是受了诅咒的泉池,只要伯亲王家的人靠近,便会被诅咒的力量卷进去,而海地狱泉池的温度高得像沸水,人若被卷进去,便不可能幸免。
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只有伯亲王家的人才会被卷进去,只有伯亲王家的人才会被卷进去……那么,张谏之……
她失神地扭头便跑,然她还未跑出去多远,便迎面撞上了伯亲王夫人。伯亲王夫人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沉了脸,低斥道:“穿成这样到这里来成何体统?”
阿言害怕得手抖着揪住了娘亲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说只有伯亲王家的人靠近那个泉池才会被……可为何、为何张师傅也会被卷进去……”
夫人的脸上顿时闪过一阵错愕,手明显地顿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阿言喘着气又复述了一遍,伯亲王夫人惊慌之际眼神空茫,许久才回过神,稳着声音道:“你那个池子远一点,也离他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蓓蓓的地雷和菜小酱的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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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阿言已被吓坏;仍是揪着伯亲王夫人的袖子,末了问道:“可这、这是怎么回事?”
伯亲王夫人闭了闭眼;稳住神道:“这件事与谁都不要说;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尤其是不要对你父王说,记住了么?”
阿言不明所以,然这当口却只好听娘亲的话;遂乖乖点头。
伯亲王夫人本欲向海地狱那边走去,可她才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与阿言道:“先回去罢。”
阿言却不肯走,急急道:“可张师傅要如何是好?他会被卷进去吗?”
伯亲王夫人眼眸中忽闪过一丝厉色;冷冷道:“他会有什么事?你不必多管闲事。”她言罢便拉着小女儿往回走,阿言频频向后望去,然却已渐渐看不清楚了。
——*——*——*——*——
那边白敏中还死死握住张谏之的手,已是到了咬牙死撑的地步,她紧闭着眼,然却不知怎么了,手中牵着的力气忽地一松!她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都快要吓疯了,睁开眼才发觉自己的手还与张谏之的手握在一起,只不过那海地狱中腾起来的一股力量,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顿时如释重负,脱力地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额头磕着硬邦邦的石块也一时管不着。
这当口,张谏之亦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猛然瞥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敏中,立时起身轻轻摇醒她。
白敏中额头手臂全是伤,山地上多是碎石,这会儿还有些碎雪,实在是个糟心的地方。白敏中爬起来,缓过神这才察觉到痛来。由是穿着单薄浴衣,背上湿汗一片,又贴着衣服,被夜风一吹,她这会儿冷得发抖。
张谏之将身上外袍脱下来给她套上,回身看了一眼后面的海地狱。那泉池闪动着琉璃一般的蓝,水面上腾起的水雾宛若梦境,汩汩水声让人惊叹地热的能量,以及……关于这池子的往事。支离破碎的记忆一点点地拼凑起来,他此时却只能默默承受住一些事实,连怀疑的余地也没有。
白敏中套着他的外袍仍旧觉得冷,囔囔着鼻子小声道:“不走么?”
她样子实在可怜,张谏之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白敏中这会儿也没空紧张,便将脑袋埋进了宽松的外袍里。张谏之走了几步,忽转头看了一看。
青竹站在他身后,作了个手势给他——保重。
白敏中察觉到停顿,正要抬头时,青竹却已然走了。
张谏之默不作声地往西山别院的客房走,路上被伯亲王的家眷或是家仆遇见,也是连招呼都未打便径自往前走。细细碎碎的流言传出去,还有些女眷低语着轻轻走过,小声笑着嘀咕道张公子果真重情。
当然白敏中是不知道的,她埋在外袍里躲避寒风,昏昏欲睡。
张谏之到了客房,放下白敏中,问外面的侍女要了热水,随即生好暖炉,搓了搓手,将行李取过来。
白敏中脸冻得通红,张谏之觉得屋里冷,温度一时半会儿兴许上不来,便从柜子里拖出被子,将白敏中裹了个严实,微微俯身:“稍微等会儿。”
白敏中塞着鼻子“恩”了一声,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侍女很快将热水送到,张谏之倒了些在木盆中,浸湿了帕子,在白敏中对面盘腿坐下,仔仔细细擦干净她的脸,取过包袱中的药瓶,蘸了少许抹上了她的额头。
白敏中瞥那药瓶一眼,嘟囔道:“出门竟连这个也带么?”
张谏之却也只是淡淡回:“习惯了。”
他上药的动作很是专注,似是忘记了自己身上也有一些伤。白敏中道:“你自己不上药么?”
“我无所谓,你的伤口不及时处理会留疤。”
白敏中却道:“我也不要紧的,小时候我经常……”
然她还未来得及说完,张谏之却已是扯开被角,道:“手伸出来。”
唔,手臂上还有伤。
有一些细沙与脏泥擦进伤口之中,看起来还有些深。张谏之蹙了眉,抬眼望了望她:“要先洗干净伤口,你忍一忍。”
白敏中点点头。她也算是能忍疼的家伙,可看着那么一长条的伤口,到底觉得有点恶心。张谏之腾出一只手搭住她脑袋,将她的头往旁边偏了偏:“不要看。”
白敏中便偏头忍着疼让他处理伤口。
张谏之动作熟练,可他到底太仔细,等各个伤口上完药包扎完,也已是过了半个时辰。张谏之洗了个手,起身自行李中取了一件干净中衣出来:“去屏风后换掉罢。”
与白敏中说完这些,他自己才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手腕有些疼,他想起方才白敏中不要命地死拽住他的手,那股力道,与海地狱中腾起的力量一样,令人终身难忘。想着想着不禁有些走神,张谏之握着手腕,闭了会儿眼,复又睁开。
他走神这间歇,白敏中已是麻利地换好了衣服,坐回了原处。屋子里温度暖和了些,屋外的雪却下得越发大了。
张谏之一身中单,因处理伤口袖子卷到了上臂,白敏中偷偷瞧过去,只见左手上还有旧伤。是很长的伤疤,料想受伤时也疼得要命。白敏中端起矮桌上摆着的杯子来,自欺欺人地挡了小半张脸,眼睛却在偷偷摸摸找其他的伤疤。
这时张谏之刚要拿了布条包扎,白敏中却自告奋勇道:“我来罢!”
张谏之很是大方地将手伸了过去,白敏中接过布条,凑过去给他包扎伤口。她包得慢吞吞的,一圈圈缠好,末了伸手碰了碰旁边的旧伤疤,张谏之忽然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伤口……料想应很疼罢?”
“还好。”张谏之回得轻描淡写。
白敏中舔了舔干燥的唇,低着头坐回了原位。
张谏之放下袖子,说:“若是饿的话,我喊人送些吃的来。”
“不用了!”白敏中连忙摆手。
“不必太客气,伯亲王府素来很大方。”
白敏中总觉得西山这里怪怪的,她想立时就回家,便连食欲也减了一大半。她似是想起什么来,揣摩了一下用辞,开口问道:“你今日……为何会忽然去海地狱那儿?听说,平日里很少有人靠近的。”
张谏之眼神里的异色稍纵即逝,转而竟有些怅然:“不知道,似乎总有人喊我过去,我当时自己也不大清楚,遂不知不觉往那边走了。”
这样吗……
白敏中又问:“那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张谏之心里清楚,然抬头,唇角却浮起一抹淡笑:“似乎,还是不大知道。”
白敏中心道,青竹也许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提前来告诉她。
张谏之见她蹙眉沉思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眉间:“手腕不疼吗?今日使了那么大的劲,若不小心都恐怕要脱臼了。”
白敏中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还好的!”
张谏之淡笑,一只手肘支在矮桌上,似是觉得有些累。他难得表露倦意,此刻却很是放心地闭上了眼小憩。
白敏中不知道他在假寐,正想起身给他披毯子时,小黄鸡忽地从白敏中身后蹦跶了出来,连个招呼也不打,也不怕人听见,直嚷嚷道:“笨蛋!公子那是假寐,假寐懂不懂!你不要打扰他!”
白敏中心道这家伙来得正好,但她自己又不敢出声,只好用口形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她说得极慢,口形也做得有些夸张——快告诉我公子是不是当真不清楚那泉池的事。
小黄鸡摇摆着尾巴,哼哼道:“你帮我弄死那个和尚我就告诉你。”
白敏中倏地黑了脸。
小黄鸡接着哼哼:“那和尚眼下就在西山!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清水寺中,我跟你说弄死那和尚太简单了,你们人类不都爱下药吗?你给他下最毒的药!砒霜你觉得怎么样?吃了砒霜肯定能死了对不对?我特意喊一个小妖怪在客房外面的梅花树底下埋了砒霜,你去将它取出来!”
白敏中的口形是——太歹毒了罢?你为何一定要弄死他。
“我很执着的!”小黄鸡气急败坏地嚷嚷道,“不弄死他我就是不开心,诶也不知道能不能弄死他,好烦恼。”
白敏中哑口。
“反正就算你不下手,我也会找小妖怪下手的。我会阴森森地找一个你在场的时候,哼哼,栽赃给你。”小黄鸡似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很是愉悦地在原地转圈圈,笑道:“太开心啦!”
白敏中:“……”
“哦对啦!你若是想知道那海地狱的秘密,你要额外关注一个人。”小黄鸡很有把握地说道,“伯亲王有个儿子,约莫比公子要小十岁的样子,很好认!那人脸上带着一块金箔面具!哈哈你揭开那面具就很好懂了!”
小黄鸡哈哈笑完,蹦跶着快快乐乐地穿过门跑了出去。
白敏中被他这不着边际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时,张谏之忽地睁开了眼,望着一脸错愕的白敏中,浅笑道:“你今日那么着急救我,是怕我掉入海地狱中死了吗?”
那是自然的!
白敏中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张谏之稍稍坐正,脸上疲色虽难掩,可眼角却透着淡淡喜悦:“我都不知道,原来还有人这么希望我活着。”
白敏中忽觉得心口一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怪、蓓蓓、讴歌、然风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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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张谏之这句感慨似是随口说说;也未等白敏中做出回应;却已立即起了身;走到柜子前将被褥取出来,在蔺草席上铺好:“我先睡了。”
白敏中静悄悄地捧过一旁茶盏;喝了一些凉水;又走到窗子前,将那竹帘子掀开来;又稍稍移开窗子;这才看到外面飘扬着的大雪。
这时节她竟有些想念起幼年时候的家乡了,入冬后也总是这样的大雪一场连着一场;整个冬日里似乎只有瑞雪来得最为勤快,天地都干净了,也多了不少玩乐。
白敏中前去熄了烛火;自柜子中抱出被褥在另一侧躺下睡了。
雪夜是难得的安静,西山这里更是无人叨扰。清早时白敏中被屋外的嬉笑声吵醒,遂坐了起来,却见张谏之还躺在那边睡着。诶?他不是素来起得很早么?
张谏之听到她起来的动静,也未翻身,闭眼淡声道:“大雪必然封了路,一时半会儿都下不去了。今日没有要紧事,多睡会儿罢。”
白敏中却再睡不着了,这会儿她饿得简直要发疯。
张谏之似是想起什么,倏地坐起来,看了白敏中一眼,迅速起身穿了外套:“那便抓紧时间洗漱罢,指不定还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