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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渐渐长大,伯亲王夫人却越发心慌——
“那孩子的脸,与海姬儿子的脸长得愈发相像……到将近十岁时,活脱脱就是海姬儿子的模样。那就是诅咒之一,要让伯亲王夫人付出的代价之一……日日看着这张自己曾妄图多次害死的面孔,心情一定很难熬罢。
“无数人在私底下嘀嘀咕咕说这孩子与某某某长得是多么相似,伯亲王夫人也终日生活在噩梦之中,于是最终她毁掉了那张脸。也就是……你看到的,理那张面具下的脸。”
白敏中听得已然背后生寒,她稳住声音回问道:“你……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明安倒是出乎意料地坦然:“因我是帮凶。”
“所以……你也受了相应的诅咒么?”
“是这样没错。”明安语声仍旧坦然。
白敏中想到方才小黄鸡说的那句“只要公子愿意”,于是问明安道:“你的咒,也需要海姬的儿子来解吗?”
“对。”
“那……你的诅咒是什么呢?”
“不老不死。”明安声音里似是有些倦意,接着道:“我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面具少年很萌哒!
最厉害的郎中霍京的官方微博V:我知道,我知道他很萌,快到姐姐的碗里来。@张谏之V 快带着你弟弟来看脸啊,我已经打开大门欢迎你们了。
小黄鸡V:楼上蠢货!快放老子出去!!@明安V 快放老子出去听到没有!!真让人火大!!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布囊!!
☆、三七
不老不死——白敏中显然记得这个诅咒。
幼年时她得知有这样的咒术存在;百思不得其解后,遂问母亲——一个活人怎可能死不了?被一刀砍掉脑袋也不会死吗?
母亲的回答是:当然不会死,咒术下定,被诅咒的对象便不算是人;故而不会存在正常概念的老与死问题。若要以寻常人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永无止境地继续在人世飘荡下去,那必须解开这咒术方可做到。
那时的白敏中即便听了解释也并不能理解这其中道理;因为到底太不可思议。而现在,面前站着这样一个被咒术所困的人,她似乎隐隐约约有些理解了。
然她更加想要探究的是,明安说是海姬对他下了咒;可为何海姬也会使用这样的咒术?母亲当年分明说过“眼下大约只有你祖父才会这个咒术了”。
她陡然想起在丁府前第一回遇到明安时;明安假惺惺地问张谏之与祖父是何关系;那意味着,明安亦是认识祖父的。难道说,祖父有可能认识海姬吗?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明安已经转身往西边客房去了,她三两步追上去,明安倏地转过头来:“到此为止,知道再多对你没有好处。”
白敏中本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只是他这样未经获许便直闯,真的没关系么?
此时恰好张谏之从客房中走出来,看了一眼明安,又瞥见旁边的白敏中,道:“还没去吃饭么?”
“这就去。”白敏中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扭头便往餐室走,因步子太快,她走到内廊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脸贴地直接摔了个跟头。她忍痛倒吸口冷气,迅速爬起来,廊上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她分明感觉被什么绊倒了的!
白敏中环视周围,原本热闹的庭院,因明安的突然到访,骤然安静下来,原本那些打打闹闹的小妖怪们,都藏的藏跑的跑,这会儿一只也瞧不见了。
她闭眼回忆着方才那一绊,心中忽有些不好的念头升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往餐室走,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便迅速扭头,可回回都一无所获。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她遂先去吃了早饭。
没过多一会儿,她再出去时,听管事说明安已经离开了。这时她又听到身后若有若无的动静,刚要回头便见张谏之从西边内廊往这边走过来,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张谏之走到面前,这才紧张兮兮地小声问道:“看到……我身后有东西了吗?”
张谏之不知她到底为何紧张成这样,为消除她顾虑,还靠近了,将手伸到她身后晃了晃,像是拍散那些脏东西似的。
可白敏中还是觉着气流有些不大对,张谏之居然感受不到吗?
她暗自轻呼了一口气,贴墙站着:“早饭应还是热的。”
张谏之遂进屋吃了早饭,随后让管事备车,说趁天气晴好,带白敏中出去走一走。
——*——*——*——*——
雪融化得很快,阳光有暖意,并没有想象中化雪的寒冷。这时节年关将近,故而集市也多了起来,街上人多,他们遂下了车步行。
集市热闹归热闹,白敏中却没什么心思,她身后一直有股奇怪的气流,这会儿混杂在人群里,虽辨别不出声音,可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东西她都能看见,对于浅薄的人类而言,未知的黑暗仍是大多数。
此时天忽地黑了下来,像是一场豪雨将至。人群中嘀嘀咕咕的抱怨声四起。白敏中虽听不懂海国话,可大约也能猜到他们是在抱怨这天气的突变与反常。集市中更有摊主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东西来,神秘兮兮地与旁边的人说一些话。
白敏中觉得他可能在说一些离奇传闻之类,这时她感觉身后的那股奇怪气流动得越发厉害了。
这时他们离停马车的地方不远,张谏之说回去拿把伞,让白敏中在这里等他。
白敏中倒吸一口冷气,忙要追上去,可忽然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她脑袋忽被人砸了一般,意识陡然间都模糊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着,也不知这般脚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赶去。她居然无法控制自己了,真该死!
于是当张谏之迅速折回来时,原地却已不见了白敏中的身影。他随即问旁边摊主是否有见到白敏中往哪里去了,摊主边忙着手里的活计,边回说不知道,又说方才还在这儿的,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这时天也渐渐亮了起来,被遮蔽的太阳露了脸,本来都打算收拾收拾回家的摊主,骂骂咧咧地又将东西摆了出来。
白敏中努力想要回过神,却只能无意识地跟着某一处光亮走,直到行至一处旧楼前,她的脚才终于受自己控制。成群结队的困倦妖鬼在林中穿梭,眼前的旧楼矗立在丛林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被带进了阴魂道,妖鬼带人进阴魂道总有目的,为何带她来这里?问题是,要她自己推开旧楼的这扇大门吗?
可是……好沉。
阴魂道中此时气流浑浊,白敏中拼尽全力推开了那扇铁门,好不容易挤进去,瘫坐在地上靠着铁门喘气。第一层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只有个楼梯。她四周看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然刚走到第二层的转角处,她忽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提了一下,脚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左拐了过去。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她只瞧见一方矮桌,地上铺了两只极其旧的软垫,好似用了许多年一样。
白敏中环视四周,这里面干净得连个影子都瞧不见,到底会是谁的地盘?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正走神之际,忽感到身后一阵气流,白敏中猛回头,却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步子缓慢地朝这边走来。那妇人衣着盛装,且看起来很新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这样破败塔楼里待久的人。白敏中的目光移上去,瞧见她的脸,那精致面容上不知为何蒙着一条黑布,恰好裹住了眼睛,系带垂在背后。
看不见吗?
果真,那妇人停住步子,俯身轻嗅了一下气味,唇角微微弯了一个弧度,柔声道:“卫谨,你带错人了,最近怎么了?”
白敏中迅速看看周围,可除了这美艳妇人与自己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她是在与那股带自己到这里来的气流说话么?
能操纵气流……当真是……
白敏中当然知道法力到这种程度的妖鬼,已是极其厉害,甚至可能连地府的人都拿它们没有办法。
她下意识地想要挪一挪位置,离她远一些。可那妇人却直起了身,脸上仍旧是略显懒怠的悠闲神情,微微启唇道:“气味是有一点像,还有一些旁的气味……你是与青竹在一起的女人吗?你与白子彦,又有何干系?”
诶?难道这个妇人要找的是青竹或……张谏之?然她的仆人却将自己带了来?可……她也认识祖父吗?白敏中觉得眼下谜题太多,也顾不得太多,便回道:“那是我祖父,您认识吗?”
妇人走到对面的软垫前坐了下来:“许久以前的事了,他是我师傅。”她言罢,略略偏过头,与浮在半空的气流道:“卫谨,给白姑娘倒杯酒罢。”
话音刚落,一只杯子便飘至白敏中面前,转瞬见上空一只壶略略倾斜,滴酒不漏地给白敏中斟了满满一杯酒。
白敏中忙摆手道:“我不喝酒的。”在阴魂道喝酒不是找死吗?被妖鬼附身了怎么办?
妇人却也不勉强她,只道:“你与青竹住在一起吗?”
白敏中想,她指的也许是张谏之,便回说:“是。”
她略略算了一下,张谏之被伯亲王夫人所害的那一年,海姬应该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且她的衣着,怎么看都像是海国王府的女眷。白敏中抬头仔细端详对面妇人的脸,从那张不老的容颜中,隐隐约约看到了张谏之的影子。
母亲是个美人,故而儿子也很俊美。鼻子很像,唇角微微弯起时也很像。所以……她是海姬吗?
据她所言,祖父竟然是她的师傅?那么她所擅长,会是哪一部分呢?言灵吗?抑或咒术?若她十几岁从师,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如此修为,当真是需要极高天赋的。
“他还好吗?”
白敏中快速回想了一遍,若说好其实也算安定,可他生不如死的模样说起来也不算好。为使海姬安心,她矮着声音回道:“还好。”
此时忽有光线穿过塔楼的大窗户照进来,矮桌上的烛火显得暗了一些,火苗却纹丝不动。
海姬朝窗户那边偏过头去,她虽看不见,但似乎能感知那光线里的温暖一般,忽地轻声叹道:“我被困在这座楼里,许多年了。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年头,也不知外面眼下是什么样子。”
走不出去吗?连阴魂道都走不出去吗?
海姬转回头,对白敏中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带她出去?!怎么能……
白敏中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杯酒。
☆、三八
张谏之在集市里找了半天都未能找到白敏中;她从来不会不打招呼便离开;想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按她的脚力,不大可能消失得这么快,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她不是被“人”带走了,而是被其他的一些东西带去了别的通途。
念至此他倒吸一口冷气。
白敏中的体质本来就容易招这些东西,且她又没有什么能保护自己的办法;实在是太危险。而他一介凡夫俗子;亦只能眼睁睁看着,诸多事他是做不到的。
当下没有鬼魂能领他进阴魂道;他便只能站在人世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一筹莫展。
直到那集市都散了,他仍是在原地等着。原本热闹的街道顿时像被抽空了一般;冷清到不可思议。天色渐渐黑透,头顶连一片月亮也没有,街道上悬着的稀稀落落的小灯笼,像是黯淡星辰,不张扬地亮着。
去了这么久,若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他转身叹气,肩膀却被什么东西拍了拍,立即转头,便见白敏中歪斜着倒在地上,像是喝醉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鼻息,感觉到手指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这才松了口气。他俯身试图喊醒她,白敏中却忽然坐了起来,似乎是只能凭借气味去确定一般,她看了他许久,似是从未见过他一般。良久,才缓缓出声道:“青竹么?”
张谏之倏地收回手直起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问回去:“你是谁?”
她亦跟着站起来,缓缓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端详许久,轻声叹道:“你都已经这般年纪了……过得好吗?”
张谏之迅速拿开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周遭的气流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安静得令人发慌的深夜街道上,只有小小的灯笼随气流轻轻摆动。
张谏之隐隐约约看到了白敏中身体轮廓之外浮动着的影子,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会从这具瘦小的身体里离开,他努力想要辨清楚那轮廓,却在看出眉目的瞬间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与多年前的记忆一般,黑布缠眼,层层叠叠考究的重衣穿得一丝不苟,长发盘起,脖颈修长优美,肩膀瘦削——那是他的母亲。
借由这样的方式与他相见,这些年她又都在哪里?张谏之一无所知。
前几日在海地狱的遭遇,使得他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