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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富强不是康凤莲,没有人拷打他。他也不是建国前夕那个因贪恋美色而变节的地下工作者,马方向显然没有对他施以美人计——因为陶小北和李小南不归马方向领导——即使归马方向领导,马方向也断无能耐派她俩去勾引冯富强。
美色之外,还有什么东西令人动心——只有利诱了!
只能从这个角度去窥探这种变化:马方向提拔了,对冯富强有何好处?并且这种好处应明显大于赵有才提拔后他所能得到的好处。这就好比一个可耻的叛徒,给他二十两黄金时他仍紧咬着牙关,可二百两黄金放在面前,他的牙关松开了。
赵有才若提拔,陶小北当办公室主任,空出这个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冯富强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还有我和李小南。我到局里工作一年来,不露圭角,从不张扬,口碑和人缘都好,加之工作岗位比较重要,又是阎局长一手调来的人。下边已有议论,这个副主任给我的可能性大于冯富强和李小南。何况在行政机关,写材料是苦差事,给个职务鼓励一下,我就又会“任劳任怨”闷着头写几年。如果副主任给我,冯富强这次只能做个副主任科员,并且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因为还有李小南。
那么马方向上去呢?马方向所在科的副科长接马方向做科长,空出这个副科长位子由谁做?马方向所在科四个科员的面容从我脑海里一一掠过:这四个人无论是工作能力、个人威信以及学历资历等硬条件,在十三个科员中都是排在末尾的。四个人平时处人做事如出一辙,一个神神经经的,一个奇奇怪怪的,一个惊惊乍乍的,一个慌慌张张的,有点像西门庆十大弟兄中的另外四个人:谢希大、花子虚、常峙节、白赉光。因此马方向若提拔,这个副科长也不会从本科产生——阎局长断不至于提拔一个“白赉光”做我们玻管局的副科长,这样就会从别的科选一个人过来做这个副科长。
我的心“咚”地一跳:若马方向提拔后,竭力举荐某个人呢?马方向本身已成为局领导,在局务会上有了发言权。马方向又与阎水拍好,同时还与姬飞好。姬飞又与余宏进、朱锋总是保持一致。而提拔的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副科长——可以肯定,马方向竭力举荐谁,谁就会成为这个科的副科长!
就像那张名单上将姬飞与康凤莲的名字用连接线连起来一样,当我将马方向与冯富强的名字用连接线连起来时,答案找到了:马方向举荐的这个人就是冯富强!
我恍然大悟——我解开了一道多么难解的题!我茅塞顿开——我找到了冯富强叛变的全部理由!
冯富强将票投给马方向,他担任业务一科副科长的可能是百分之百;投给赵有才,他做办公室副主任的可能是百分之三十,做副主任科员的可能是百分之五十——这个聪明的家伙理所当然舍弃了百分之三十和百分之五十——傻瓜才不这么干呢!
人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人其实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为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蝇头小利,为做一个副科长,或者副主任科员,他们就会出卖自己!
冯富强毫不犹豫地背弃了赵有才,出卖了自己。鱼在河呢?
《背叛》19
冯富强的叛变,迫使我也得做出新的选择:何去?何从?
就像当年那些被我军围困的国民党军将领,要么负隅顽抗,要么起义投诚。又像当年胡适、陈寅恪那样的饱学之士,要么跟国民党到台湾去了,要么跟共产党留在大陆。
由于某一个细节的疏漏和变化,改变了整个战局的范例,古往今来,不胜枚举。冯富强就是我们玻管局目前所面临的这场战役那个至关重要的细节。冯富强若是棋盘上一个神出鬼没的棋子,这个棋子这么一挪动,就封死了赵有才前行的道路,改变了赵有才一生的命运,而这个长着两条细长腿的蠢家伙却还蒙在鼓里呢。就像当年的项羽一样,全军覆没之际尚跟美人虞姬在帐中玩乐呢。赵有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很快就要拔剑自刎了!
对我来讲,现在面临一个跟着项羽走还是跟着刘邦走的问题。
我将我的一票投给赵有才,仍改变不了24∶23的局势(我那一票原本就被计算在赵有才的23票中)。我将我的一票投给马方向,对马方向亦已无关紧要。我的一票不过是锦上添花,冯富强的一票才是雪中送炭!一票与一票,竟有如此大的差别!难怪古代打仗的时候,谁立了头功,就会获得重重的奖赏。
由于赵有才的迟钝和无能,(或者是马方向太狡滑了!)导致了我们办公室这个最重要科室的整体失败。一个可以有十个人投票的科室,被一个只有六个人的科室击败,是赵有才的耻辱,也是我们全科室的耻辱!
赵有才同志啊,你干什么吃的去了?枵腹从公去了?嘤鸣求友去了?像李白那样写诗去了?“瞑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马方向若跑在你前头,看将来谁会在玻管局的“楼上愁”?或者是像我和陶小北那样,跑红海湖玩去了?我游山玩水是因为我置身事外,而你却大敌当前,岂可有一时一刻的松懈?要么就是睡觉去了?清道光年间,陕甘总督杨遇春入京游览卧佛寺,写一首打油诗:“你倒睡得好,一睡万事了。我若陪你睡,江山谁人保?”将这首诗套用一下,由我来写给赵有才:“你倒睡得好,一睡丢官了。我若陪你睡,前途在哪找?”
我对赵有才不仅满腹牢骚,而且心生怨恨,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这个赵有才,简直像当年失街亭的马谡一般,坏我大事,该杀!马方向若是苏秦,去别的科室游说来一票;你赵有才就应该是张仪,紧咬着他也游说来一票。他若敢像苏秦那样身挂六国相印招摇,你就身挂八国相印过市!最后你俩大战多少个回合平分秋色后,你还应该比马方向多出四票才对——因为你的科室比他的科室多出四个投票者!
可现在,你竟连老窝都让人家端了!马方向就像当年那些神出鬼没的敌后武工队,大天白日之下就去敌人据点里救出一个革命同志。而你赵有才却像一个蠢笨的伪军哨兵,端着一支长枪在据点门口走来走去却浑然不觉!
赵有才与马方向之争中的失败,导致了我和冯富强之争中的失败;(我和冯富强争过吗?)赵有才原地踏步,导致陶小北和我原地踏步。我现在只能去和李小南争那个副主任科员了。就像当年一名端着枪的游击队员,正向甲山头冲锋,已冲到半山腰,突然接到命令,又退下来向乙山头冲锋。或者又像那种夜晚行军的突击队,正向甲地急行军,快到甲地了却又接到命令,原路退回去向相反的乙地急行军,累了个贼死还憋着一肚子气。
我作出了一个令我自己都有点震惊的决定——我决定倒戈,将我的一票投给马方向!
我继冯富强之后背叛赵有才,不仅是因为我怨恨他,而是我对自己今后在玻管局发展方向的一次理性调整和战略选择。我相信,事实将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马方向这一步踏在赵有才前头,赵有才憋足吃奶的劲儿再难撵上。对我来讲,马方向已比赵有才更重要!我投给马方向这一票,即使当下不能博取他的欢心,但仍有亡羊补牢之效。而我若将这一票投给赵有才,对赵有才起不了任何作用,马方向今后却一有机会就会用脚踩我!
在行政机关工作,最可怕的不是领导当面批评你,而是暗中踩你,那种滋味有多难受,我至今仍有切肤之痛——我曾被袁长印踩了十年!
我将这一票投给马方向,比分就会变作25∶22。这飞来的一票马方向是没有想到的。这一票是哪里来的呢?当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马方向就会像人类探索大自然的奥秘一样,追寻这一票是从哪里飞来的。很快他就会搞清楚:这一票是一个名叫“鱼在河”的同事隔山隔水投给他的。
在我们玻管局进行的历次民主测评中,被测评者不仅能很快获知自己得了多少票,并且能准确地知道是谁给自己投了票!有一次搞测评,市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亲自坐镇,并且一测评完便像抱着一个佛龛一样将那个投票箱抱走了,然而那次测评的结果还是很快让被测评者获知。即使是苏联解体前的克格勃与美利坚合众国的中情局,也没有我们玻管局这些看上去其貌不扬、极其平常的同志获取情报的能力强。
获知冯富强叛变,我虽有过震惊(当时思想没拐过弯来,拐过弯来我就不震惊了),但并没有对他不齿。怎么会不齿呢?为什么要不齿呢?用如下四句话给冯富强画个像:眼大善观风察色,嘴阔会拍马吹牛,手长能捞取名利,腿软好屈膝磕头。这也不正是我鱼在河的画像吗?我不是已变作深海的一只海参了吗?我不是已变作北美或南亚丛林中的一只动物了吗?跑那么远干什么?我们紫雪市有骆驼,我其实只要变作一匹骆驼就行了。我这匹骆驼的含义不是指人们通常对沙漠之舟“艰苦跋涉、任劳任怨、挥洒汗水”之类的评价,而是指骆驼的外形。我曾仔细观察过一匹骆驼,它竟是那么多动物的一个组合:兔鼻、牛蹄、马耳、鸡腿、狗肚、鹿脖、猪尾、猴背、羊头、虎胸、鼠牙。如果我变作这样一个东西,谁能再识破我的庐山真面目?阎水拍能识破?还是余宏进和朱姬牛能识破?包括有一双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以及无所不能的观音菩萨,也难以让我现出本相。
我不但要在外形上千变万化,还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见机行事,伺机而动,当机立断。这次果断背弃赵有才,投奔马方向,就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机”。那些古书古训总是告诫我们,读书人应该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应该讲礼义,守气节,知廉耻。像于谦,烈火烧身也不怕;像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可我既不是于谦,也不是文天祥,我只是玻管局的鱼在河!那些古书古训古人离我太遥远了,离我近的是阎水拍、赵有才和马方向。我又不给于谦和文天祥投票,我只给赵有才和马方向投票。况且读书人有什么了不起?读书人算些什么东西?我们这一代读书人尤其算不上什么东西!诚如杭州那个卖柑者所言:“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剖其中,干若败絮”。读书人真没什么了不起。相传元代曾把人分为十等: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读书人列为第九等,位居娼妓之下,乞丐之上。既然读书人只是这么个位置,当然可以像娼妓那样无所顾忌地“卖”,像乞丐那样不择手段地“讨”了!
背弃赵有才,我没有丝毫的内疚。我只是感到遗憾:我怎么比冯富强这家伙迟钝了一点?晚走了一步?
马方向也曾“争取”过我,我现在才顿然回忆起了和马方向之间的点点滴滴。这两个月,马方向见了我明显比过去热情了一些。有一次我俩上楼梯,他在前边,我在后边,他扭头看见了我,就停下不走了,一直含笑看着我,等我上来和我一块儿并肩走,并热诚地向我“问寒问暖”。还有几次在卫生间碰面,他一边洗手一边找着和我说话。有一次我向卫生间走时,他已洗完手准备出门,可我出完恭走出来,他还在洗手池边磨蹭,我洗手时他便笑着问我孩子多大了。听说我孩子在市第一幼儿园时,他就说:“是吗,我爱人在那儿当园长呢,以后有啥事你给我说一声。”后来有一天,柳如眉告诉我,我儿子班里有一个小霸王,常欺负我儿子。他主要是要求我儿子趴下做一匹马,他来做骑手。有时他还会扭住我儿子耳朵不放,说我儿子的耳朵是马耳朵。有一次柳如眉提前去“侦察”,果然看见那孩子正骑在我儿子身上并使劲扭他的耳朵。她上去不假思索便在那孩子后脑勺上击了一掌,然后心疼地揉着儿子红肿的耳朵吧嗒吧嗒掉眼泪。柳如眉回家后给我说起这件事,又吧嗒吧嗒掉眼泪。她对我说:“我又不能天天去那里守着,可我想到宝宝被人欺负,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你快设法找一下园长的关系,给咱儿子换一个班!”柳如眉这样说时,我突然想起了马方向在卫生间说过的话,第二天上班就去找了他,他很快办妥了此事。换班的第一天回家,便见柳如眉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因为有园长撑腰,儿子在新班里受到老师特别呵护。柳如眉眉开眼笑对我说:“我去接儿子时,他正将另一个孩子当马骑呢!”我批评柳如眉说:“看你这人,咱儿子不能被别人骑,咱也不能去骑别人!”柳如眉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