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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进帐,呈上密件。扶苏迅速拆开,只稍稍一看,脸色顿时如土,半晌作声不得。
孟龙刚又要起身,扶苏挥了挥手,孟龙便坐下了。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众将已把孟龙看成自己人,让他参加重要军机也无妨了!
众将顿时感到情况不有些不妙,羌隗急道:“君上,难道咸阳又出什么祸事了?”
扶苏苦笑道:“不止一件,是三件!”众将心中猛地一沉,任嚣急道:“君上,究竟何事?”
扶苏叹了一口气,目中泪光隐隐道:“第一件事:老将军王翦已于平阳家中病逝,父皇闻讯亲自前去吊唁!”众将闻言顿时做声不得,面色急剧变化!
王翦在秦国威望崇高,虽然已经归隐,但他的存在,对朝中正义之士是一种精神上的极大支持;而且王翦从军六十年,军中旧部遍扎天下,只要他振臂一呼,从者云集,对霄小可谓是极大的震慑;更难能可贵的是,始皇对王翦一直保持着一种敬重和信任的态度,只要王翦出来说话,始皇肯定会考虑他的意见,这对始皇应该来说是一种牵制。而如今随着他的逝去,蒙武又归隐不知所踪,扶苏又远在南荒,朝中的局势恐怕会更加滑向不可预测的深渊!
羌隗忽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泉涌:“老将军!”顿时嚎淘痛哭起来。
众将也在王翦麾下听令多年,多有王翦一手提拔者,此时也禁不住一齐跪倒在地,遥望北方,痛哭起来!
扶苏此时也被这悲伤的气氛所引,泪水顿时禁不住从眼眶缓缓的流出,扶苏闭上眼睛,任这悲情的泪水从脸颊滑过,滑落在这南荒的沃土之上!
良久,扶苏收住悲声,涩声道:“各位将军,本君是王老将军女婿,也算老将军半个儿子,今日就代老将军在天之灵谢过诸位将军的厚爱!”扶苏有些悲怆地站起身来,撩衣向众将就是一拜!
“君上!”众将禁不住更加伤悲,泪水更加汹涌!
扶苏站起身来,悲伤地说道:“各位将军都起来吧,老将军年过八旬,战功甲于天下,已是青史留芳,万古留名,虽死也无憾了!来人,传我将令,将王翦将军病逝消息通传三军,令三军尽皆挂孝,为老将军守孝三日,这三日内不许动刀兵!”“喏!”门外的亲兵们也都十分哀伤,悲泣着传令去了!
扶苏归座,众将也从初时的震痛中稍稍清醒过来,拭着眼泪重新归座!
扶苏又看了看众将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卫尉杨端和将军也于近日病逝,卫尉一职已由赵、李党人司马成接替!”
众将顿时面色又变,京城内部三大防卫力量:卫尉、虎贲军、郎中,现在竟有两支落入赵、李党人之手,而虎贲军都尉王贲近日又病体缠身,甚少理事,这京城兵权看看就要全部落入奸党之手!一旦真到了这一天,还不知道会有何祸事发生!
羌隗顿时破口大骂道:“赵高小儿,无耻阉贼,两位老将军刚刚归天,就迫不及待地将贼手伸向军权,休要让本将军捉到,否则必然生啖汝肉!”
任嚣连遭打击,心神也有些乱了,强打起精神道:“君上,还有一事是什么?”扶苏现在已经惊不起来了,面无表情地道:“第三件事,长城刚刚竣工,父皇便令蒙恬统率三十万大军向匈奴发动全面反击,李信将军在咸阳上林苑训练的精锐骑兵也全部拔给了蒙恬!”
众将顿时哑然,南越浩大战事未平,北疆战事又起,这连天的战火岂是一个新建帝国所能承受之重!
任嚣惊呆道:“这北疆战事一起,祸事便大了!李信将军在咸阳城外一手训练的十余万骑兵,除了三万随君上南征外,其余十万都驻留在咸阳城外做为屯军,由大将苏角指挥,这对赵、李等奸党是一个无形的威慑。如今这十万精骑北上,王贲将军又甚少理事,可以说现在咸阳的兵权已经基本上落入赵、李奸党之手。如果,二贼再因王贲将军病魔缠身、不宜理事为由,奏请陛下让其归家休养的话,恐怕这咸阳兵权就会尽归奸党。我看这一天不会久了!”
扶苏苦笑道:“仅仅这一点祸还算小的,知道吗,蒙恬将军作战所需的粮草并不是由关中供应的,而是由关东六国供应的!如果由关中供应的话,可以通过直道很轻松的运抵九原一带,供给军用,这对国力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害;但是由关东六国供应的话,粮草要输送到九原一带,有时候需要两次经过太行山,三次越过黄河,而且路途遥远、道路艰验,萧何估计的话:一百石粮食由关东起运,估计只有一石能够运到九原,其余都消耗在路上。以关东百战之地,要完成这样艰辛的后勤补给任务,对于关东六国旧地刚刚恢复的国力来说,后果是灾难性的。我估计就算蒙恬将军打赢了匈奴,关东六国的粮食也会耗光了!而一旦百姓没有了糊口的粮食,天下大乱便即在眼前!”
众将顿时心中猛地一颤,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李信瞪目了半晌,忽地急道:“君上,陛下为什么会在南疆战事未定之前,又突然决定攻击匈奴,而且又不就近调用关中的粮食?”
扶苏双目中杀气隐现,咬牙切齿地道:“还不是赵高、李斯这等奸贼!父皇服食了那些妖人所谓的仙丹,身体日渐孱弱,脾气也渐渐暴戾!不久前,匈奴又复大规模寇边,父皇顿时震怒,一心只想剿灭匈奴、平定北疆。赵高、李斯等人只会顺着父皇的意思溜须拍马,便一边促成了北疆战事的展开。但这些人又以关中重地乃国之中枢为由,建议父皇不要调用关中的粮食,父皇便下令从关东六国调粮供给北疆战事!却不知,关东六国民心刚定,又再次遭受横征暴敛,乱事必将复起!唉,天下又要乱了!”
众将闻言目瞪口呆,个个将钢牙咬得咯咯直响,李信破口大骂道:“赵高、李斯,你们这些王八蛋,狗狼养的,你们最好不要落到我的手里,否则老子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李信话头一起,众将无不痛骂。眼看天下战乱又将复起,众将想起自己历经多年血战方才平定关东,如今即将前功尽弃,胸中的那股邪火就忍不住腾腾直冒顶梁!
扶苏挥了挥手,众将慢慢平静了下来,但个个都是咬牙切齿,恨意不休。扶苏强自镇静了一下,沉声道:“各位将军,王老将军和杨老将军之死令人悲痛,攻伐匈奴为时过早也让人焦虑,但现在我征南大军却有了一些喘息的余地!现在本君决定同意孟先生适才所言,对龙尾山暂时围而不攻,切断其粮草!”
任嚣有些纳闷道:“君上此言何解?依末将看,无论朝中还是天下都有即将大乱的趋势,我军更应不惜一切代价、早定南越,为何现在反而缓攻?”众将也不禁有些纳闷!
扶苏叹了口气道:“你们不了解父皇的脾性啊!父皇生性爱忙,如果天下没有什么大事,父皇便会沉于享乐、迷于炼丹,但一旦大规模战事起,父皇立即便会抛弃一切,专心致力于战事。北疆战事与南疆战事不同,南疆战事太过遥远,而又是由我亲自坐镇,父皇构不着、摸不着,又对本君十分放心,所以对南疆战事方面他没有什么好挂念的,而国内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父皇便一心沉迷于炼丹修仙了。但是北疆战事一起,北原前线离咸阳不过千里,快马两日可到,所以父皇一定会亲自指挥这场近年来难得的战役。这样一来,至少两三年内,父皇一定会对炼丹修仙之事暂时搁下,转而致力于北疆战事!虽然这样关东六国的未来的动乱仍难以避免,但至少在父皇较为清醒的两三年内,关东乱不起来,朝政也乱不起来,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任嚣闻言有些犹豫道:“君上,以陛下目前的身体情况,处理国事已是艰难,再指挥如此繁重的军务,恐怕……”任嚣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众将都心里明白:始皇的身体已经被所谓的仙丹毒掉了半条命,再常年累月的指挥繁重的军务,恐怕铁人也会承受不住,说不定三两年后匈奴定了,始皇的路也走到了尽头!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众人还是不敢说出口的!
扶苏也一挥手阻止任嚣道:“任将军不必担心,父皇是天子,有天神庇佑,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不会有事的!”这句话说出来,连扶苏自己都不相信,众岂能让众将信服!
看众将都有沮丧的神色,扶苏心知不是件好事,拍了拍身前的桌案,沉声道:“各位将军,国内发生的一切事务,你们都必须给我守口如瓶。除了王老将军逝去的消息可以告诉军士以拜祭之外,其它的不许多说一个字,否则定会扰乱军心,违者立斩!明白了吗?”“喏!”众将一凛,大声领命!
扶苏又看了看诸将,恳切地道:“各位将军,国有妖孽,大乱即在眼前。诸位将军都是忠正之士,希望能够稳住心神,助本君尽快平定南疆战事,然后万一中原生变,我们也好早日挥军北上,平定天下,恢复昔日的朗朗乾坤。万不可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否则天下危矣!”
李信点了点头,沉声道:“君上放心,末将等一定效命!而且末将相信:只要有君上在,天下乱不起来,迟早会有翦除奸佞、恢复安定的那一天!”
众将一齐拜倒:“臣等誓死追随君上!”
扶苏十分感动,恳切地道:“各位将军快快请起,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各自回帐吧,明日就安排王老将军拜祭典礼,过几日,我们打一个漂亮的胜仗以告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喏!”众将退了下去!孟龙却留了下来!
忽地,扶苏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迷茫:“孟龙,你说我能挽狂澜于既倒吗?”孟龙听了沉声道:“君上不必担忧,以君上的声望和实力,再加上众多能人奇士相助,天塌不下来!”现在也只有孟龙能够明白扶苏的迷惘了:扶苏还是有些担心难以改变历史啊!
扶苏看着孟龙真诚而坚定的眼睛,心中不由得一阵惭愧:“凌歌都这样坚强,我贵为大秦的王长子怎能有颓唐之意!是的,我统兵五十万,麾下能人奇士众多,又握有长江以南半壁江山,这天下有何人能够与我逐鹿!”
扶苏目光中重回坚定与英勇,向孟龙缓缓点了点头!孟龙会意地笑了!
……
次日,秦军在龙尾山下举行祭典,隆重拜祭一代名将王翦的英灵。
灵台上,青烟飘飘,灵牌肃穆;灵台下二十余万秦军头扎头巾,全装贯束,匍匐在地!
众秦军素敬王翦英名,现在闻知王翦归去,无不痛哭失声,泪如泉涌。一时间,秦军大营内白幡飘飘,哀声遍野!
祭台上的扶苏,头扎孝布,看着台下二十万痛哭流涕的秦军将士也是颇有感慨,心道:“做将军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死而无憾了!不管我未来怎么样,如果我死后,能够我这么多人为我落泪,我也算值了!”想着,想着,扶苏的眼泪也出来了!
良久,扶苏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在台上挥了挥手,众秦军的泣声渐渐低了下来。扶苏悲痛地看了看众秦军,运气在胸,大声道:“我大秦的战士们,王老将军从军六十余年,歼敌上百万,平定关东,这样的功勋,天下有谁能及!?他是我们秦军的骄傲,是我们不败的军魂,我们秦军中永远只有一个大将军,那就是王翦!大将军威武!”
众秦军们热泪盈眶、热泪沸腾,奋力大呼道:“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那惊天动地呼喊声尤若山崩地裂一般令天地而色变!
扶苏挥了挥手,众秦军渐渐平定下来。扶苏又大喝道:“我秦军过去在老将军的率领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老将军英灵去了,我们也绝不能丢老将军的脸!英雄的大秦儿郎们,大秦必胜,岭南必定!”
“大秦必胜,岭南必定!……”众秦军们气势汹汹,以兵顿地,奋声大呼!一时间,众秦军是哀兵奋勇,士气高昂!
扶苏满意地点了点头,仰望苍天:“老将军,安心地去吧!大秦有我,就决不会乱!”
……
龙尾山上,义工和瓯隆正愁眉苦脸地在山上郁闷着:前日扶苏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一场大火,直烧得众南越军焦头烂额,纷纷弃了森林、逃归山顶!一时间,六万多南越军聚集在一个小小的山顶上,士气十分低落!
就在此时,义工和瓯隆忽听山下传来隐隐的哭泣声,不禁心中一惊,抢在最高处向山下望去,远远地看见白幡飘飘,像是秦军在举行大祭!一时不由得惊愕不定,面面相觑了一会,义工惊疑道:“难道秦军中哪个大将死了吗?”
瓯隆有些兴灾乐祸地道:“最好是扶苏死了,那样秦军就打不下去了!”义工苦笑了一声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这扶苏才二十几岁,身强力壮的,我们见了神仙他都会活蹦乱跳的!”
就在此时,一名南越斥堠兵穿过山腰间的一地黑灰,急匆匆地向山上跑来,气喘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