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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蹙着双眉,两眼直瞧看地毯,摇头说:“不对。你我的设想,唯一的不同点,就在致命的缘由。”
“你可是说有刚一定是因毒致命,不是因刀致命的?”
“是。我相信如此。我敢说他们并没有用武。但瞧有刚身上的一只金表丝毫没有损伤,便是一个明证。我料他一定是因毒致命。”
“不过许医官还没有证明啊。”
“他的证明只是一种法律上的手续。其实这一点我早已确定了。……晤,你是不是笑我夸口?我说给你听。有刚的伤痕,你也瞧见的。他的伤口平齐,四周又没有血渍,显见当刀刺的时候,他身上的血运已经停止,肌肉的皮肤也都已失却了弹性,所以伤口周缘一些没有卷缩的痕迹。这原是普通的生活反应。并且他的衬衫上也只有些血水,并不是鲜红的血液。这还不能算死后行刺的证明吗?凭这一层,就可见行刺的凶手进去一定是在金寿出外以后。你不能说我矛盾。况且金寿当时只知道有刚气绝,那时有刚身上是否已有刀痕,金寿却没有瞧。所以我料那人的行刺定是在金寿出外报信和有刚的母妹都在楼上的当儿;甚至假定那人混进大门就在这个时候,也未必一定不可能。”
“那么争吵声又怎样解释?难道那凶手先和有刚争执过一会,接着又退出来,等金寿出外后再行进去?”
“不,这不近情理。要是真有人和有刚争吵——你记得他是往往会独个儿发酒疯的——这定是另一个人。总之,我相信争吵和行刺决不是在同一时候,也不是同一个人。”
这一番解释在情势上确有可能,我不由不暗暗点头。不过论情势,除了下毒行刺的以外,又多了一个争吵的人的可能,更复杂了些。同时我也自认我的察看伤势不及他的精细。
霍桑吸了几口烟,又说:“如此,我们可以下一个结论,那行刺的人是这案中的次犯,并不是主犯;主犯却是那下毒的人。”
我应道:“唔,假使如此,你想这行刺的人是个什么样人?”
霍桑颦蹙地说:“这个还待侦查。譬如金寿所说的戴凸晶眼镜的那个近视眼家伙,那个穿西装的高个子,还有仆人阿荣魁林等,都得加以调查。至少我们得听听姚探长的调查结果,再打算进行。”
“那么那个下毒的主犯是谁,你可已有些眉目?”
霍桑摇摇头。“这个人究竟是谁,我也还没有把握。我觉得这课题很复杂。”
我提示说:“有刚昨晚是吃过喜酒的。他会不会就在钱家里中的毒?”
“这只是一方面的疑问,不能就此说定。”
“还有别一方面?”
“是。还有屋内方面也不能忽视。”
我诧异地问道:“喔,你以为是屋内人干的?有根据吗?”
霍桑揉熄了烟尾,说:“根据自然有,而且很现成。你大概也瞧见的。”
“唔,什么?”我委实有些模糊。
霍桑简截地答道:“那书桌上的一把茶壶——”
玲玲玲……玲玲玲……
电话的铃声打断了霍桑的话。我见霍桑正伸着足躺着,就起身代他去接。电话是许济人医官打来的。他已把痰盂中呕吐的东西验过,死者确实饮过多量的汾酒,酒中又的确含着砒毒。那茶壶中的红茶也已仔细验过,却丝毫没有毒迹。因着霍桑。曾叮嘱他注意毒死还是杀死问题,所以他先把化验的结果,通知霍桑。尸身的检验,检察官还迟迟没有到场,所以还没有动手。
我把这话传给霍桑听了。霍桑忽烧了另一支烟,皱着双眉,兀自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他想些什么。这通知对于他的中毒见解分明已有了一种确定的印证。他怎么反而失望?
我问道:“霍桑,你想什么?”
“我正在想汾酒的性最猛烈,所以毒性发作得这么样快”
“不错。现在我们听了许医官的话,对于中毒的理解终算已经把范围收缩些,得到了一条较捷的途径。是不是?”
霍桑忽拿下了烟,抬起头来:“包朗,你的意思,可是说酒和毒既然发生了关系,我们若要追究毒的来因,只须注意钱家的喜酒?”
“是啊。你的意思怎么样?”我觉得他的问句太突兀,似乎另有含意。
霍桑不答,他的头忽又低沉,把纸烟重新送进嘴唇间去,回复了先前的皱眉深思状态。
我又说:“刚才你说起茶壶。现在已经证明茶里面没有毒,毒在酒中。你还有什么疑问?”
霍桑缓缓抬起些头,略略点一点,但他的双眉依然深锁着。
我又问道:“无论如何,往钱家去探查的任务一定是很重要的。你想姚国英可担任得了?”
霍桑仍低垂了头,缓缓答道:“我从前已经和他会过几次,觉得他还虚心。所以他此番和我共事,还不至闹什么岔子。可惜他的观察力还不十分精确,学识上也差些,这就是他的不足的地方。”
“那么你想这件事,他可能愉快胜任?”
“我希望他能够成功。照目前的情势看,他所负的责任确很重要。……唉,外边有什么人来了。”
我果然听得门前有问答声,接着便见施桂执着一张名刺走进来。
七、阿荣
来客就是我们盼望中的姚国英。他的光临给予我揭破疑团的希望,我们当然是很欢迎的。姚国英走进了我们的办事室,彼此招呼了几句,就坐在我们对面的藤椅上。
霍桑抢着说:“国英兄,你此刻可是从汉口路钱家来?我想张有刚昨晚上并没有往钱家去吃喜酒。是不是?”
姚国英的眼中现出惊异的神气:“霍先生,你有什么根据,竟这么样想?”
霍桑呆一呆:“怎么?我料错了?”
姚国英点点头:“我问过那新郎钱伯熊,张有刚昨晚的确去过的。”
霍桑的双目转了几转,突然把身子坐直起来,好像这一着出乎他的意外,有些失望。
他说:“去过的?……唔,那么我料他没有在钱家喝过喜酒。这可也料错?”
姚国英的眼睛张得更大了:“这倒不错!他在钱家坐了不久就走,果真没有喝酒。……霍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已经往钱家里去——”
霍桑舒了一口气,摇摇手,说:“不是,不是。张有刚不曾在钱家喝酒的想法,我在数分钟前才拟成。我不曾到钱家去过。”
姚探长的眼眶收敛些,但仍不住地眨着。他向我瞧瞧。我和他交换了一瞥,也无从轻减他的疑团,因为霍桑的料想的根据是什么,我也莫名其妙。
一会,姚国英说:“霍先生,你既然知道他不曾饮酒,那么你也许和我有一个相同的见解。”
“你有什么见解?”
“有刚既没有喝酒,昨晚上的举动显见不是酒疯。并且金寿所说,他觉得他主人讲话时酒气直冲的话分明也并不实在。这样,这里面就很有研究的价值。霍先生你可同意?”
霍桑微微一笑,说:“国英兄,对不起,我不能同意。”
“唔?”失望的神气移到了国英的脸上。
“我知道有刚虽没有在钱家饮酒,但在别的地方却曾喝过酒。你大概还没有查明白。”
姚国英涨红了脸,期期地说:“是——我——我只知道他在六点钟时到过钱家。后来他忽然接得一个电话,就辞了主人出去。他从钱家出去以后有没有喝过酒,我的确还没有弄明白。霍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霍桑淡淡地说:“有刚饮酒不饮酒的问题,我们刚才嗅了痰盂中的气味,早已知道。
但他饮酒的地方不在钱家,却在别处,我刚才接到了许济人的电话,方才确定。据许医官的查验,有刚曾饮过多量的汾酒。汾酒是白酒——是高粱酒一类中的最强烈的白酒。
你总也知道上海的风俗,丧事才用白酒,婚庆喜节,总是用绍兴酒的。有刚所饮的既然是白酒,可见他一定不是在钱家喝醉的。“
霍桑的解释一箭双雕地打破了姚国英和我的疑团。我才知他方才突兀的问句也不是凭空而发的。
霍桑问姚国英道:“这样说,有刚昨天先到钱家,后来又从钱家里被那电话叫出去。
是不是?“
“正是。那打电话叫有刚的人是谁,我也问过钱伯熊的,但有刚当时并没有说明,只说有紧要的约会,不得不去。所以有刚出了钱家以后,和什么人约会,约会的地方在哪里和所谈论的是什么事,我都还没有查明。”
“那么那电话的约会是否在有刚预料之中,或是偶然发生的?你可曾问过钱伯熊?”
“像是偶然发生的。因为有刚临别时曾向主人道歉。他说他本是特地去吃喜酒的,却不料有这意外的约会。这可见那约会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霍桑闭着眼睛想了一想,说:“论情,这约会的人和这一件凶案当然有关系。现在我们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要寻究那人的足迹,似乎也不能算是十二分难事。”
姚国英欢喜地说:“这就好!霍先生,你可是已有什么入手方法?”
“我料想那人不但和有刚相识,并且也是钱伯熊的朋友。但瞧他知道钱家的电话号数,又知道昨天是伯熊的婚期,预料张有刚一定去吃喜酒,所以打电话到钱家去找他,就很明显。我又料想他们约会的地方一定是在专供小酌的酒铺子里。他们所饮的都是汾酒。汾酒是专卖酒的酒铺中才有,又是善于饮酒的人饮的;显见那约有刚的人也是一个老酒客。凭着这两点线索去探听,也许可以容易些。至于所谈的事情,我虽不能凭空猜测,但大概总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事。”
“既然如此,我只要到这种酒铺子里去探听好了。”
“不错。现在较大的酒铺里大概都装着电话。你不妨先往那些酒铺里去问问,也许可以得到些端倪。此外你可曾得到什么别的消息?”
“我又曾到新新面粉公司里去问过,证明了那匿名信是有刚的手笔。我又知道有刚名义上虽然在公司里服务,其实他并没有规定的时间在公司里办事。因为公司经理沈某原是有刚嗣父的老朋友,平日有些放任有刚,所以有刚可以自由地在外面挥霍胡闹。”
“我看他的交游一定很广。你可曾调查他的朋友之中有没有和他怀怨作对的?”
姚国英应道:“我问过的,有好几个,据他的一个姓杨的同事说,有刚的脾气太坏,不时会跟人家翻脸。公司里的一个管仓员——唔——叫傅敬三——曾为着棒女伶的事和有刚打过架;又有一个有刚的老同学姓虞的,也曾为了赌钱的事到公司中去大吵。不过内中有个姓姜名叫志廉的好似和有刚有什么更深的仇恨。”
霍桑似乎被这句话打动了神:“喔,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打听过,可是问不出详情。我只知道他们起先是一度邻居,彼此很交好。姜志廉还在什么大学里读书,时常在有刚家里出入,往来很密切。后来不知为着什么,有刚在背后常说姜志廉的坏话。不但如此,有刚还流露一种畏惧志廉的态度,仿佛怕他寻仇似的。但内幕中的真相怎样;不但那姓杨的不明白,别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
“这个姜志廉现在在哪里?”
姚国英瞪国道:“我不知道。据说姜志廉已在一个月前失踪了!”
扫兴!不但霍桑又重新皱眉低头,我也空欢喜了一场。真像在黑夜迷途的时候,忽然远远地看见一丝灯光闪了一闪,心中自然快乐;可是正待追奔前去,走上正途,一刹那间那灯光消失不见,重新陷于黑暗之中!这时我忽然记起了金寿所说的那两个问信的人。
我问道:“姚探长,那姜志廉的状貌怎么样?”
姚国英道:“据说是一个常穿西装的人,约摸有二十六七岁。”
“是个高个子?”
“不。我也问过,个子瘦小,比我还短些?”
“可是戴凸晶眼镜的近视眼?”
“也不是。姓杨的说,他不戴眼镜,是个漂亮的少年。”
两个炮仗都泄气。我感到些烦闷。
霍桑忽仰起头来。“包朗,你怎么这样健忘?金寿所说的那个戴凸晶眼镜的男子,他从前没有见过;那个穿西装的高个子,也只见过一次。但据国英兄所知,那姜志廉却是时常在张家出入的。这分明是另一个人,并不是金寿所说的那两个人了。”
指摘并不是无的放矢,我只有自认粗心。姚国英利用我沉默的机会,也向霍桑询问在颜家方面调查的结果。霍桑便把探得的情形和汪巡官许医士等的报告,仔细向姚国英说了一遍。姚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