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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孩子呢?又素来是个扬风炸毛、狂三诈四的脾气,那喜怒行动就放在脸上,说起话来又是个道三不着两的。弄出事儿来,推在她身上,人也都信。皇上又不大喜她,未必肯细查。苏修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了。”
二人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月琴响声,极是悦耳动听。萧清婉听见这动静,便笑道:“外头敢是钱美人在弹琴?这声儿竟都传到这儿来了。”青莺出去瞧了瞧,回来道:“是钱美人乘了车,正往养心殿去呢。弹着琴,声儿都洒了一路了,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会弹几首陈词滥调,靠着这个爬上了龙床呢。”萧清婉笑道:“她那可不是陈词滥调,都是时新的各样小曲儿。听闻她还善作词曲,连填了几首,皇上都命人拿到教坊去配曲儿唱了呢。又说整个教坊算起来,都没她唱得好,弹得好。赏雪宴那日,本宫听着,她那喉咙就是管玉箫,一手月琴也是罕有人及的,论起来也算是个色艺俱佳的妙人儿了。”青莺却啐了一口,颇为不屑道:“都是些下九流的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明月在旁插口道:“云光楼梅园里,她分明是安心等着的,奴婢就不信了,手帕子好端端的揣在身上,怎么就被风刮了去,还叫皇上拾着了?这样奸猾的圈套,皇上倒似是被油蒙了心的。”萧清婉叹道:“皇上喜欢她,说这些又有何用。”说着,她杏眼微挑,扫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两个,今儿怎么只顾数落起钱美人来?莫非是她得罪了你们?”明月还待说没有,青莺却已按捺不住道:“娘娘不知,承乾宫那绿珠,好不可恶。仗着主子受宠,镇日在外欺大灭小。前儿奴婢去内侍省要些丝线来,预备娘娘针线活计上要用,就碰上了她。奴婢倒好意与她问好,却不想她仰着个脸,爱理不理的,嘴里哔哔啵啵说些有的没的,倒吃奴婢呛了她几句。如今想来,当真可气。”
却原来,那日青莺往内侍省去,撞见绿珠。绿珠自谓主子得宠,竟没理会青莺。青莺是皇后身边有头脸的大宫女,在后宫行走惯带风的,哪里受得了这个。两个就拌了几句嘴,那绿珠便说道:“都是一样给人做奴才罢了,谁比谁更高些?!又摆些什么谱儿呢?”这话戳了青莺的心肠,两个险不打了起来,早是内侍省的内监们拦住了。青莺便结了这段仇恨在心里,今儿借着琴声说了出来。
萧清婉听罢,却一笑置之,并不理论,只问道:“钱美人打发了那些宫人,却没再往内侍省要补人么?”穆秋兰回道:“她那儿倒是打发人去说了几次,都叫夏公公给挡了回去。钱美人虽是气的要不得,却也无法可施。”说毕,又道:“这倒也奇了,她缺人使唤,也不来奏禀娘娘,只顾自己硬扛着?”萧清婉笑道:“她自作主张打发了宫人,哪里敢再来问本宫要人?她既不来,莫不咱们还上赶着给她送去?她缺人使唤是她自个儿的事儿,与咱们有何相干!”一语未休,她又想起一事,遂问道:“皇上有多久不招人侍寝了?”穆秋兰道:“大致也有十多天了,这都进腊月了。皇上不来后宫,也不招人过去。”萧清婉微微颔首,沉声道:“连着十多天不招人过去,这一开了斋*就先招了钱美人过去。可见皇上待她这份恩宠,倒不容小觑的。”穆秋兰禁不住便道:“论理,这话不该奴婢说。皇上不来后宫,娘娘也不过去,就打发个人往养心殿瞧瞧也好。只顾这么等着,哪能成呢?这些日子以来,这六宫妃嫔哪个不是今儿往养心殿送这个,明儿打发人送那个的。不就是希图在皇上跟前提提自个儿的名儿,好让皇上多念着些?娘娘倒且是坐得住的。”萧清婉却道:“都往养心殿挤,那有什么可稀罕的?你不去打听打听,送进去的东西,有多少是进到皇上嘴里去的?流水一样的送东西,报菜名呢?皇上又记得住哪个?皇上不来罢,晚夕倒正好做些活计,姐姐过来也能多坐些时候。”穆秋兰听她这样说来,也不好再劝,只得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处意指萧清婉暗讽赢烈在守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文淑容见点心送到了坤宁宫,却如泥牛入海;了无消息。苏修媛被召往坤宁宫一遭;却又毫发无损的回去了。虽是不见她再出来走动,究竟也并没什么。她心中疑惑:莫非皇后又许了苏修媛什么?亦或者苏修媛应承了皇后什么事?不然为何不见皇后惩处苏修媛?这事儿被自己弄拧了;如今也不好直着当面去问的;只得自己闷着乱想。一时又想不透彻;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的。皇后收了点心,却没发话,只是日日打发人来探望,又或送些补品过来。她也不好开口相问的。
文淑容静居养胎;赵红药因被贬做贵仪;日常见了往日姐妹难免有些窘困;更甚而反要与宸妃行礼问安;索性托病不出;苏修媛被皇后禁足;黎顺容因天气寒冷,懒怠出来走动,又因溺爱儿子,除上学外竟不许他出来玩耍。宫中比才入冬时,更冷清了十分。皇帝照旧少来内廷,却三五不时的招了钱美人往养心殿坐陪,晚夕便指她侍寝。又称钱美人琴技精妙,歌似天籁,最能怡人心性,解人烦忧,遂赐一封号曰泠,借琴声泠泠之意。御前服侍的宫人更有传言,说皇上有意再加封于泠美人。钱氏一时风头大盛,六宫妃嫔虽愤愤不平者有之,但看皇后都没发话,也就只在肚里腹诽,暂无人造次生非。
这日,正是晴好天气,宸妃坐了轿子来坤宁宫与萧清婉说话,才进院门便见几个内监抱了些红梅花枝过来。那一众宫人看宸妃到来,忙不迭的上前打千问安。宸妃笑着令他们起了,问道:“这是皇后娘娘让你们折的?”那为首的太监回道:“正是,娘娘吩咐奴才们折了许多小枝子出来。”宸妃便上前细瞧了瞧,果然都是些细小的花枝,上头有怒放的,亦有含苞的,不一而足。心内疑道:这又不能插瓶,倒折来做什么?便打发那起宫人干差去了,自己径自进了明间。
其时萧清婉在炕沿上坐着,穿着家常旧衣,怀里笼着手炉,正把玩着几块鹅卵石。见着宸妃进来,萧清婉忙丢下石头,下了炕,上前与宸妃互道了寒暖,就一道携手在炕上坐了。宸妃便笑道:“才进来,见他们折了许多梅花枝子。说是妹妹让他们折的。妹妹守着这些红梅花还看不够,还拿进房来?我瞧着又都不是可以插瓶赏玩的,倒不知妹妹要拿来做什么?”说毕,又一眼瞧见炕几上摆着的一支青花瓷盘子,里头摆着许多鹅卵石、青石头,便又问道:“这又是要做什么?”继而笑道:“妹妹可又有什么新鲜花样儿了?”萧清婉抿嘴一笑,道:“我才想出来的,待会儿就说与姐姐。”正说着,外头那起折花枝的内监进来回禀,言先前皇后所吩咐的梅花已折齐了。萧清婉便叫他们将那一盘子石头拿去,叮嘱了几句,又道:“照着本宫说的去弄,小心打了坛子。”那人接了盘子,应命去了。
宸妃在旁听着,待那人出门,便笑道:“妹妹真好心性,又想出这么个刁钻古怪的玩意儿来,却也有趣儿。”萧清婉笑道:“不止梅花,旁的花儿也好看呢,姐姐回去不妨试试?做出来,摆着看也比那些盆花新鲜。”宸妃笑道:“妹妹先做出来的,我再要弄,未免有东施效颦之嫌了。妹妹还是自己留着,给皇上瞧瞧也好。”萧清婉笑了笑,道:“皇上?他现今还知道后宫在哪儿么?我做这些东西,只为自己解闷儿罢了,为什么凡事都要想着他呢?”宸妃自明月手里接过茶盅,揭开盖子,见是新炖的普洱,便抿了一口,方才淡淡道:“近来后宫冷清,唯钱氏独承雨露,一枝独秀。皇上甚而有意再加封于她,虽则一时还到不了哪里,但她升的这样快,也不得不防。若一个不慎让她成了气候,就不好收拾了,究竟是赵氏一党的。妹妹再不出手,只怕要来不及呢,也可惜了前头咱们一番布置。”萧清婉浅浅一笑,道:“想过几日清净日子,却怎样也不能够呢。”说着,便罢了。
当下,二人商议了几句话,又下了几局棋,看了一回书。宸妃伴着皇后一道用过午膳,才回钟粹宫去。萧清婉便独自在房内抱膝静思。
到晚间,萧清婉派去御前打听消息的宫人回来,禀告道:“张公公偷空告与奴才,说皇上忽然起兴,要乘舟游湖,晚膳也在那上头用了,还招了泠美人前去坐陪。”萧清婉听了,便打发他下去了,又吩咐厨房给炖了牛奶茯苓霜。及至人定时分,萧清婉便向左右宫人问道:“皇上还在湖上呢?”穆秋兰早已着人去留神湖面动静,随时报信儿,今见皇后问,便答道:“还在呢,琴也弹着。湖上风一吹,那声儿飘得老远都听得见。”萧清婉点头微笑道:“伺候本宫穿衣,再叫人把那炖好的茯苓霜放在棉套子里,小心端着。”
须臾,皇后凤辇行至湖畔,那龙舟就在湖边迫着。萧清婉才下车,果然见那舟上灯火通明,丝竹声乐不绝于耳。
舟下听候吩咐的太监一见皇后驾到,慌得忙上前见过,又扬声通报。赢烈在内里听见,心里道:这样冷的天,她怎么忽然走来了。忙道:“快请。”一时,萧清婉迈步进得舱内,穆秋兰怀抱瓷盅跟在后头。赢烈本在榻上斜歪着,见她进来,已坐正了身子。萧清婉款款上前,与他道了万福。赢烈拉她起来,挽着她在榻上并肩坐了。那钱氏坐在一旁的方凳上,此刻也放了手里的月琴,起身与皇后见礼过。萧清婉笑着让她归座了。
赢烈便道:“外头这样冷,风又大,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被风吹病了,有了前头那一遭儿,还不留神些。”语毕,又向穆秋兰道:“穆宫女也不说拦着,天寒地冻又是更深人定的时候,还叫皇后出来走动!”穆秋兰哪敢辩解,只是低头唯唯称是。萧清婉笑道:“皇上不必责怪穆姑姑,是臣妾听闻皇上还未睡,在此游湖,恐皇上劳顿,过来瞧瞧。”说着,便睨了钱氏一眼,笑道:“才走到湖边,就听见琴声悦耳,想必又是泠美人弹奏的罢?果然精绝无比,倒是臣妾过来,扰了皇上的兴致。”赢烈笑道:“不过是夜长难眠,出来散心罢了,这湖上水声合着琴声也别有一番风味。”萧清婉又道:“泠美人向来答应皇上,旁人也难领略她琴技。今儿臣妾倒正巧碰上,不知皇上可否让泠美人再奏一曲,让臣妾也品味一二?”赢烈莞尔笑道:“早是忘了,卿也素好此道。”便指着泠美人道:“你再弹奏一曲。”
钱氏无奈,只得压了脾气,起身福了福,便抱定月琴,慢勾朱弦,又弹了一曲。
一曲毕,赢烈向萧清婉道:“觉得如何?”萧清婉笑道:“泠美人手段高超,果然是‘自古从今清且奇,五音一弄惊神鬼’*。”赢烈兴致极佳,笑道:“你既然喜欢,那就让她再弹上几曲,咱们一道听来。你不知,泠儿极善此道,往昔听过的曲目,不过才是她的零头罢了。”萧清婉还不待说话,钱氏已是禁不住开口道:“皇上与娘娘垂青嫔妾,自是嫔妾福气。只是嫔妾的事儿,娘娘既在跟前,皇上何不先说来?待事完了,嫔妾多少都能弹与皇上、娘娘听。”萧清婉闻言,便笑望向赢烈。
赢烈将手一拍,道:“只顾听琴,朕倒险些忘了。”便问道:“朕听泠美人说,她身边宫人不够使唤。朕倒疑惑,宫里自你掌事,诸般都稳妥,如何今日倒出了不合规矩之事?”萧清婉笑道:“这也倒奇了,自从泠美人升位迁居承乾宫,她各样份例,臣妾都是照着宫规给的,并不曾延误。就是身边伺候的人,也早早吩咐内侍省按照美人的位份给拨了的。怎么,莫不是内侍省直到如今都没给办么?日常见着泠美人,怎么也不见提的?”说着,又赶忙笑道:“想必是内侍省那起奴才怠惰了,臣妾这便传了夏长盛过来,当面问责于他!”言毕,竟真要吩咐人去传夏长盛来。钱氏连忙拦了,嗫嚅半晌,方才道:“是……因他们行事张狂,屡生是非,嫔妾便将他们打发了。”赢烈闻言,剑眉微皱。但听萧清婉又笑道:“有这样的事儿?本宫怎么不知?奴才不好了,美人便该先来报与本宫才是。本宫得了信儿,才能再给美人补人。今番本宫既已知了,明儿就吩咐内侍省拨人过去。皇上日理万机,朝政冗繁,后宫有本宫料理,美人也实在不该将这些琐碎小事烦劳皇上。皇上常说美人琴声能解人烦忧,美人如此作为岂不反增皇上烦恼?”
钱氏心中颇有不服,面上还是道:“嫔妾多谢娘娘教诲。”她连日为皇帝招幸,便道自己得了盛宠,就有些飘飘欲仙了,却才又磨得皇帝答应为她晋位,并没将皇后一番话放在心上。岂料赢烈开口道:“自来后宫人事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