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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那儿,可有什么消息么?”萧清婉回道:“倒没什么要紧之事,只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罢了。但只一件,大皇子书房里放着好些红色的信笺,上头写着许多事情,都是有来有往的,文燕看不明白,只说看那复信之人的口吻与自称,似是荣亲王。臣妾虽有耳闻,谨妃姐姐擅制红笺,但此事也只是文燕口中之词,她又并未见过谨妃姐姐所制红笺,只怕也做不得准。”赢烈不语,半晌才道:“没拿住真凭实据之前,也不好动他们,先叫人盯着,切莫打草惊蛇了。”说着,又道:“你怀了身子,这些事就先吩咐妥帖稳靠之人去做,万万不要劳碌了自己。”
萧清婉应下,又想起一事,说道:“今年是宫内大选之期,以往秀女进宫之后,都先安顿在储秀宫。然现下那地儿由惠妃姐姐住了,臣妾想着,不如就挪到静怡轩罢。”赢烈微微颔首,又望她道:“若非为时局之故,朕倒还真想停了选秀。”萧清婉笑了笑,摇头道:“名册想必户部已呈报皇上了,该留哪家的姑娘,皇上还要细细斟酌一番才是。”
第一百四十七章
自萧清婉有了身孕;依着宫廷律制;每日里的行动坐卧;都有专人看管;一言一笑皆有无数规矩匡正。另有两名女史,每日里按着时辰前来服侍,念诵圣人经典与她听。又有两名乐伶,日常过来;弹奏怡情曲目;以为胎教。如此一来,萧清婉便大感拘束,她本是个好动的性子;受这些死理教条管束;颇有些不自在。然腹中所怀究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兼且关系皇嗣龙脉,她虽心中不快,便也压了往日那任性的脾气,耐心养胎。当真是目不视邪色,耳不闻淫声,口不出妄语,心不动杂念。
坤宁宫中一应宫人,也皆知皇后怀胎,滋事重大,非等闲妃嫔可比,也都打起了全副精神,伺候周到。那素日里在萧清婉身畔服侍的穆秋兰并那四名大宫女,更是殚精竭虑,唯恐哪里出了纰漏,又或者为那起心怀鬼胎的妃嫔下了暗手,日日仔细提防。太医令王旭昌,也一日两趟的过来请脉问诊,看胎像有无异处。
宫中众妃,见皇后怀孕,虽是各怀心事,也都来奉承。便是谨妃,也常来探望,说些不咸不淡的吉祥话语。萧清婉虽心中厌她,面上也少不得与她周旋一二。谨妃纵然有心,但见坤宁宫中严防死守,滴水不漏,一时也寻不到个下手的地方。这日子,下头虽是暗流涌动,面上却是十分平静。
再说前朝,只两月不到的功夫,就出了好几桩事情。李十洲因得宰相萧鼎仁提拔,到得都察院补缺,任职左侍御史一职。他为人勤谨,又暗得人在后指点,自上任初始,便将都察院近几年来案件一一复查一遍。这不查不打紧,一查之下,竟有十几桩案件,不是有断无听的,便是严刑逼供,有倚势凌人之嫌的,再不就是证据缺失,草率结案的。李十洲是个耿直之人,自然将其一一纠枉。正当此际,又有许多曾经都察院审理案件的人,跑到顺天府处喊冤。那顺天府尹,先道是这起刁民可恶,已是结了案子,怎可说翻就翻,且又时隔许久方才来报冤?然此人亦是个忠厚爱民之辈,并不肯滥施刑罚,强行驱散,便将这些人叫到公堂之上,细细询问,又仔细忖度其人神态言语,方才察觉是确有冤情的,又恰逢李十洲正复查旧案,便将这些案子一一归纳,转呈至都察院。
其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徐空良先是讥刺李十洲新官上任,这三把火且是烧的旺盛,再是嘲讽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暗地里又使了心腹挪换文书案卷,抵盗关键证物,与他下绊子,总让他复查不顺。然李十洲此时已非初入官场的意气书生,身后又有萧相等资深权臣指点,结纳了都察院中一起与徐空良不睦的、忠于朝廷的臣子同僚,一起追查。
那徐空良观此局势,也着实慌了,忙调动一切可用人事,妄图阻挠。然这世上有句话,纸包不住火,假的终究真不了。不盈一月,李十洲便将那十几起冤案,尽数纠正,平复冤屈,关押的开了释,流放的发文召回,强行错判了财物的,也都一一追回发还。又将此间事宜整理成折,上奏御前。果然皇帝龙颜震怒,斥责徐空良玩忽职守,愧对朝廷,将其革职抄家,交由刑部查办,又暗下了一道密旨,意思是自徐空良身上掘出些荣亲王谋反的罪证。奈何这徐空良虽是荣亲王的表弟,却因荣亲王那信不过文臣的秉性,于他所谋知晓的也就极其有限,能供出来的皆无足轻重。
但于刑讯之间,他倒另翻出一桩事来,乃是前番谨妃赵氏的侄子谋取朝廷功名,其父赵同钰串通主考、礼部尚书宋康安,联合作弊,窃取试题,倩人代考之事。其时,徐空良任副考,宋康安打通关节时,也曾打点过他,故而知晓。此刻为求保命,也就供了出来。
事至此时,当真是牵出萝卜带出泥。刑部听闻这供述里,竟牵扯到一位尚书,两位国戚,不敢怠慢,慌忙上折报与皇帝。赢烈收了折子,自然怒不可遏,下旨严查。
此事关系朝廷威信、皇室颜面、科考公正,非同小可,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大理寺卿张炳仁、都察院左侍御史李十洲并刑部尚书孙绍中,同审此案。先是都察院查访捉拿一并涉案人犯,这世上也就有这样巧的事儿。当时与赵文广代考的,竟是李十洲昔日的同窗。
这人姓叶,号叫做两淮,是个不第举子,虽有名士之称,奈何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家中将他送入京城已是倾尽所有,再无力量供其在京城的吃住盘费。这人平日里便只靠在街上卖些字画,代写些文书过活。怎料,临到科考将近,家乡遭灾,父母无以为继,只好一路讨饭进京投奔于他。
他无力供养,又是个穷秀才的酸脾性,不肯受人接济,便是在李十洲这等好友跟前,也不肯低头下气。就在此时,赵同钰听闻他的名声,借了些关系,寻上了他,要他替子参考,允诺中不中举,都以重金酬谢,并先与了五十两银子。叶两淮正在艰难时候,又自谓便是中了举,那走马上任,请客摆酒的钱也拿不出,便点了头。他腹中本有材料,才学与李十洲只在伯仲之间,取个末等功名并不在话下。果然一试即中,金榜题名。
这叶两淮却是个有些心机的,知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这赵家只怕都饶不过自己,一出考场便即带着父母离了京城,远逃而去。赵氏听闻此事之时,只恨的连连顿足,却也不可奈何。此时,他听得昔日好友已贵为都察院大吏,又奉旨查办此案,便带着一应证物进京出首。
李十洲忽得此人,如同天上落下一般,连忙在都察院堂上问讯。叶两淮口齿清楚,将此事一字一句的说了个明白,又将当时往来字帖、赵同钰抄录出来的科举试题一并拿出。有此二物,此案已是铁证如山,那字帖一经验证,正是赵同钰的字迹,而不串通主考,断无事前取得考题、混入考场行替考之事。刑部立即便将宋康安、赵同钰、赵文广一干人等收监下狱,择日开审。
审案这日,赵同钰、赵文广、宋康安、徐空良并叶两淮五人,在堂上各怀鬼胎,先是赵家父子并宋康安一口咬死并无此事,指责徐空良与叶两淮栽赃陷害。进而李十洲将叶两淮前番所呈证据拿出,当堂公示。赵家父子与宋康安无话可说,又开始窝里反的狗咬狗起来。宋康安称此为赵家父子逼迫所致,赵家父子则反说是宋康安自送上门,索取贿赂。这般在公堂上辩驳了一番,那宋康安是个心中有鬼的,他早年在工部任职之时,有些贪墨事宜,为谨妃拿捏了把柄,不敢与赵家父子狠命相争,唯恐一时撕破脸面,抖出旧事,罪上加罪。那赵氏父子,也知此刻已是辩无可辩,便都俯首认罪。却均不肯带出谨妃。原来赵文广也罢了,赵同钰却是心中明白,谨妃若在,他赵家或许还有翻身之日,如若谨妃也败了,那赵家也就一败涂地了。宋康安为自保起见,自然也是缄口不言。
张炳仁、李十洲与孙绍中见案情已然清楚,便即下了结案陈词,因这几人除却那叶两淮,一位是朝廷重臣,另两位是皇亲国戚,倒也不敢擅专判决。当下,三人商定,由李十洲起草,将此案巨细无遗的书成奏折,上奏于皇帝。
赢烈收到折子,见此案人证物证俱全,已是无可翻案,便即下旨:宋康安、赵同钰、赵文广行贿纳贿,因私舞弊,革职抄家,发配充军;徐空良玩忽职守,渎职枉法,又行作弊一事,流放边关,无诏不得回京;叶两淮,代考舞弊,本应一同流放,然因其检举有功,特赦其罪行,逐出京城,满门三代不得再行参试。
此案落定,朝里一气儿去了两位重臣,一位国戚,众臣子心中均各自明白此为何故,见皇帝行此雷霆手段,都有些惴惴。荣亲王至此时,虽心有不甘,但也无法可施,兼且近来又意图与女婿保举职务,只得丢车保帅,暂且按下。又私下送信入宫,安抚谨妃。
谨妃在宫中收到消息,听闻哥哥与侄儿满门都被发配,气了个仰倒。她本已打点了,令兄嫂选了一容貌美艳,言行端庄女子,豢养家中,待今年大选之时,便假托是自己侄女儿,送进宫来。哪知这关头上,却出了这样的事儿,既痛恨可惜,又挂心兄嫂侄子远去安危,又庆幸自己未被连累,心中七上八下,坐卧不宁。文乐眼看主子如此,便宽慰道:“娘娘稍安,虽是赵大人遭祸,好在娘娘还是娘娘。只要娘娘能拢住圣心,大人与公子,就还有起复的一日。”
谨妃摇头叹道:“谈何容易,好容易皇上现下又优待于本宫,竟出了这样的事。皇上嘴里不说,只怕心里也要落下些骨鲠。眼下本宫,是什么也不敢做啊。”说着,步至窗前,望着坤宁宫方向,口里狠狠道:“那小丫头偏就有这样的好命!本宫只道她才小产,总要再拖些时日,谁知才两月的功夫便又怀上了!皇上虽常来本宫这里,那心却还在她那儿,当本宫看不出来么?这还没生呢,若是到生了那一日,丫头也就罢了,若是个皇子……”她言至此处,便闭口不说。
文乐听出关窍,便说道:“待皇后生下了皇子,有些事怕就难挽回了,娘娘还是早些筹谋的好。”谨妃道:“你道本宫没想过?那坤宁宫里防的如铁桶也似,叫人插不下手去。再则,便是她又滑了胎,能怎样?她还年轻,还能再生。只要她一日在那后座上坐着,本宫便一日不得安宁!”言至此处,她眸中精光一闪,将荣亲王送来的信纸随手掷在一旁的香炉内,眼看着那字纸烧成了灰。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时进六月;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宫里群妃皆避暑不出;一时玉苑之内;清净了许多。
一日,正是晌午时候,红日当空,一丝风儿也没有。坤宁宫内静悄悄的;不闻人语;那不该当值的自然趁空躲凉去了,正当班的也都怏怏的。
萧清婉吃了一盏解暑的凉汤,只穿着一件藕荷色对襟半臂罗衫;下头笼了一条水绿色潞绸裙子;躺在床上养神;一旁明月缓缓的替她打着扇,两人说些闲话解闷。
明月便笑道:“近来天气越发热了,奴婢听闻有几位娘娘那里都用上冰了,这还不到七月呢。”萧清婉阖着眼睛,嘴里说道:“一早一晚倒还好,有些凉风,就是这正午头上,实在恼人。”明月笑道:“奴婢记得,娘娘往年是最怕热的,今年又怀了孩子,怀孕的妇人火力要旺些,只怕就更要嫌热了呢。就不知道,还敢不敢用冰了。”萧清婉叹道:“怀了这小东西,自在日子也不得过了。话又说回来,既然坐了这个位子,又哪能事事都随性儿呢?”明月看了看外头的天,随口说道:“这天有些闷了,该下场透雨了。娘娘睡会子罢,待会儿女史就要过来了呢。”萧清婉微微颔首,又轻声道:“她们念得那些劳什子,在家里父亲早逼着本宫与姐姐,背的烂熟了。这时候,又听她们来念,实在叫人好不耐烦。”明月嬉笑道:“便是如此,才能生下一位聪明伶俐的小皇子啊,娘娘就耐着些性子,熬过这几个月就是了。”
这话说得倒是极是中听,萧清婉心里舒坦,也没再多话。正朦胧着要睡去,忽听得外头一阵吵闹声响,就听一人压低了声音喝道:“娘娘在养胎,这些事儿告与皇宸妃娘娘就是了,又跑到这儿来闹什么!”声量虽不高,却还是传到了屋里。听那声音,却是青莺。萧清婉心中微有愠意,也没睁眼,只向明月说道:“去瞧瞧什么事儿,倒叫她们在院里大呼小叫的。”明月点头,放了手里的纨扇就去了。好片刻功夫,才又转了回来,进来便道:“娘娘,是四皇子有些不好了。”
萧清婉闻听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