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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信说,府里查出,赢芳华近段时日在京中时常邀请那些贵妇闺眷们赏花游园,而林夫人与襄亲王那个侍妾则是每次必到。旁人倒罢了,一个姨娘,倒凭什么同一众诰命夫人、千金小姐坐在一处玩乐?她这样不怕自跌身份,只能说是另有所图了。再一来,襄亲王同本宫说起过,朝廷上他同林霄颇为不睦。那司徒仲与襄亲王交好,是世人皆知的事。这芳华郡主身为信陵侯夫人,倒同林夫人频频亲近,所为为何呢?再想想她缘何落入今日的境地,自然不言而明了。”
穆秋兰听了,连忙说道:“娘娘是说,咸懿郡主恨着娘娘,方才设计报复?然而荣亲王谋逆反叛,罪不容诛,镇压获罪也是理所当然,倒同娘娘有何相干?她又凭什么报复娘娘呢?”萧清婉轻叹了口气,说道:“话虽是这样说,然而也许只有如此,她心里才能好过些罢。司徒仲平叛有功,偏偏那贼首又是他老丈人,这叫赢芳华如何自处?她是左右两难,又深知谋逆重罪,方才将这仇恨移到了本宫头上。毕竟,当初她这段姻缘,是本宫一手促成的。”
穆秋兰想了想,便问道:“那娘娘预备如何?咸懿郡主既有此报复之意,只怕一计不成,另生事端。”萧清婉微微颔首,又喃喃道:“确该如此,是要断绝后患才对。然而……”她话至此处,便不再言语,似是在盘算些什么。穆秋兰见状,也不再多言。
到了晚间,萧清婉梳洗已毕,在床上拍哄赢缊睡觉。青莺倒了水进来,在烛台上换了两支红烛。萧清婉瞧见,懒懒说道:“就要歇下了,不换也罢了。这会子点上,只是白费蜡烛。”青莺笑道:“说不准待会儿皇上来呢?还是换上的好。”萧清婉浅浅一笑,才要说:“哪有这样巧的事儿。”外头门上人便报道:“皇上驾到!”
此事倒颇出萧清婉意料之外,她只怔了怔,却依旧歪在床上拍哄孩子,身子一动也不动。只待赢烈迈步入内,她方才不慌不忙的自床上起来,下地上前与皇帝道了万福。
赢烈只淡淡的道了声:“平身。”却并未如往常一般上来搀扶,走到一张椅上坐了。
萧清婉自行起身,走到他跟前站了,并未有别的言语。赢烈说道:“怎么,朕过来,连口茶也没有么?”萧清婉顿了顿,说道:“夜太深了,宫里没有备茶。皇上若要热水吃,倒是尽有。”
赢烈听了这话,抬眼望着她。因已入夜,又不曾料到皇帝过来,萧清婉早早的便换了衣裳摘去头上装饰,只拿两股金钗挽了头发,身上罩着一件纱罗寝衣,烛光里隐隐透着下头的雪白肌肤,一头乌云乱挽,下头一双娇嫩赤足踩在一双水红色绣花拖鞋里。虽经了前头一番挫折,难免身子瘦削,楚腰纤细,却比之往日那艳丽不可方物之态,大有娇娜不胜之感。
赢烈望了她两眼,开口道:“可是朕这会儿要吃茶,你叫底下人现去炖来。”萧清婉听了,只得低低应了一声,走去吩咐。
赢烈抬眼见赢缊在床上睡着,走去瞧了一回。恰逢萧清婉回了,便上前抱起孩子,命奶母给抱过去了。赢烈见如此情形,倒没说什么。
一时,茶得了,青莺送了上来。赢烈取了一盏在手,又向萧清婉道:“这茶极好,还是今年才下来的,你也吃上一盏。”萧清婉道:“臣妾自来不在夜间饮茶,只怕睡不好。”赢烈却道:“如今是朕要你吃。”萧清婉闻声默然,走上前去,也取了一盏,轻吹了两口,便一饮而尽,又将茶碗放回桌上。
赢烈见她这般,倒也没有多言,只是将手里的茶吃了半盏,方才说道:“来替朕宽衣。”萧清婉闻说,抬头望着他,一字儿不发。赢烈又道:“愣着做什么?朕今夜宿在这儿,过来伺候。”萧清婉停了一会儿,方才上前替他摘了身上一应饰品,脱去外袍,都交予宫人收起来。她自己走到妆台边,将头上的金钗拔了。因近来只在坤宁宫养病,没用脂粉,那些胭脂香粉都收了起来,她也不再去寻,还是脂粉不施的走回床畔,同赢烈脱衣上床。
赢烈搂着她,沉声说道:“你理朕也好,不理朕也罢,你终究是朕的皇后。婉儿,你好生记着,朕是你的夫,更是你的君,你同朕这样倔下去,是绝没什么益处的。”萧清婉却是垂眸不语,僵卧于榻上,任凭他在身上翻动搂抱,只是一丝动静也没有。赢烈此夜,怀里虽是搂着个脂玉般的身子,却如抱了具死尸一般,虽能成事,却是索然无味。比之往昔萧清婉枕上那等万千风情,更是万万不及。待赢烈才做完了功课,萧清婉便即翻身睡去,一字儿没有,当真是寝不语。赢烈又气又恼,一时半刻却又奈何不得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宿不曾睡着。
到了隔日,天还不亮,他便起身穿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最近是更新的很慢……过年期间做了个小游戏,算作给大家个补偿吧(咦,这算哪门子补偿……)
第二百三十五章
自此之后;赢烈大约又来过三四次,萧清婉仍如那夜一般;任他做什么;说什么;只是淡然处之。赢烈甚觉无趣,却又无可奈何,恼火之下,渐渐的便绝了踪迹。
这一日,正是清和天气,萧清婉命人在后院桂树底下安放了桌椅;摆了些茶果点心,她坐在桌边做些针线;看着青莺扶着赢缊在院里四处转着玩耍。明月立在一边;替她剥着果子,嘴里就笑道:“小殿下也真是个古怪的脾气,除了娘娘谁带他都不行的,他却偏爱粘着青莺。”萧清婉闻说,抬头扫了一眼,果然见青莺被赢缊缠得疲于应付,满脸倦容。
见此情形,她只微微一笑,说道:“想必也是他们两个的缘法。”说着,将手里的针线活计放下,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便在此时,春雨自前头过来,俯身低声道:“襄亲王来与娘娘请安了,娘娘要见他么?”萧清婉淡淡说了句:“让他在正殿候着罢。”便起身往后殿走去,又吩咐青莺将赢缊抱回屋里去。
明月跟随其后,禁不住说道:“娘娘,那事儿才过去,襄亲王就走来见娘娘。娘娘不怕皇上再起疑么?”萧清婉浅笑道:“他该当不会再疑心了。”明月不解,却也不再多问,只随她进到内殿,伺候着穿戴了,才又跟着往前头去。
行至正殿,赢绵正在殿上坐着。一见萧清婉出来,当即起身。二人见过,又各分宾主落座。
萧清婉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今日穿着一件往昔里见过的玄色团龙密纹氅衣,虽是面色平淡,却比先瘦削了好些,想来前番他亦吃了不少苦头。
赢绵瞧她虽略有憔悴之态,倒颇有精神,心下稍安。
当下,两人各自问候了一番,于前番之事,皆绝口不提。
待寒暄已毕,赢绵便说道:“儿臣今日前来,一则是听闻母后前番病重,特来与母后请安;二来,则是与母后辞行的。”
萧清婉闻言,微有诧异,不觉开口问道:“怎么,襄亲王要离京么?”赢绵颔首道:“西北军务不定,儿臣特于御前请旨前往处置当地事宜……皇上也已经准奏了。”萧清婉听毕,一时没有言语,静了半日方才颔首淡淡说道:“也好,西北虽是苦寒之地,又不大太平。然而自来是这乱中出功绩,那儿于眼下倒是个好去处。只是,前不久皇上才与你赐婚,你便请旨前往西北,这婚事可要怎生处置?”
赢绵说道:“自是办完婚事再行启程,不过是纳一房侧妃,倒也费不了多少事。”萧清婉问道:“怎么是侧妃?皇上下旨,竟不是正妃么?”赢绵摇了摇头,说道:“她眼下已怀了将近四月的身孕了。”萧清婉微微一怔,旋即面色微黯,说道:“倒是委屈你了。”赢绵却淡淡说道:“谈不上什么委屈,各取所需罢了。”萧清婉又问道:“皇上怎么说?”赢绵答道:“父皇也觉此女有失妇德,不配正妃一位,便答允了。”
一时里,二人皆没什么言语,半晌萧清婉忽然问道:“那位信陵侯夫人,现□子还好么?”她这句话来的不因不由,赢绵却望着她说道:“她身子好与不好,似是同母后没甚相干。难得母后这样惦记着什么人。”萧清婉冷笑道:“本宫是惦记她,十分的惦记。或许她眼下还好,然而本宫却想让她很不好。”赢绵顿了顿,沉声说道:“赢绵还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她去罢。她不过一个深闺妇人,母家又失了势,成不得气候的。”
萧清婉冷冷说道:“本宫早先也是如此作想,方才没有动她。可是如今这一局,本宫不得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了。饶了她这一遭,莫不是还要等她再同什么人联合起来,又将本宫算计的陷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么?襄亲王也吃亏不小,怎么倒替她说起好话来?”赢绵说道:“芳华郡主好歹也是朝廷命妇,没有个确实的缘由,娘娘要怎么治她的罪?虽则儿臣也信,依着娘娘的手段与势力,想要悄无声息的除掉她,绝非难事。但……司徒统领同他夫人,情分是极好的。若是芳华郡主有什么闪失,儿臣不知他会怎样。”
萧清婉冷笑道:“襄亲王同这位至交倒是金兰情深。”赢绵又说道:“并非儿臣一意私心为朋友说情,只是还请娘娘仔细想想。司徒仲如今是禁军统领,又颇得上意,仕途之上正是春风得意,手中又掌有兵权。娘娘何苦为了一点点私仇,平白失了人心?除掉赢芳华不是难事,然而只为此一时之快,却得罪权臣,似是得不偿失。”
萧清婉说道:“若是只为一己之仇,本宫却是不必如此。然而她既已深恨本宫,甚而与人联手捏成圈套,谋害本宫,本宫却是容不得她。再则,你觉得以本宫的脾气性子,能吞下这口气么?”赢绵说道:“如是平白无故要娘娘如此,那自是不能。但若大局故,娘娘必然可以。唐玉莲是此案祸首,娘娘却也不曾为此迁怒唐家。”
萧清婉默然不语,半晌才喟然一叹,说道:“也罢,你言之有理,本宫也就饶了她这一回。然而本宫吃了这样大的亏,却不能不叫司徒仲知道。你回去,捎句话给他。再叫他转给他夫人知晓,就说本宫很是惦念荣亲王妃的身子。若是好时就罢了,若是不好,本宫少不得就要在皇上跟前多提上一提了。”赢绵颔首道:“这个无需娘娘挂心,儿臣自理会得。她那个被流放的兄弟,也在西北,儿臣此去,自然也有关照。”萧清婉点了点头,又道:“你这一走,大约多少时候?”赢绵说道:“近三五年内,是不会回京了。”萧清婉闻言,微微一顿,说道:“这倒也好。”
赢绵坐了盏茶功夫,便起身去了。萧清婉并未多留,只着人送了出去。
又过两日,内侍省转来信陵侯夫人的问安信并些礼物。萧清婉看了信,微微冷笑,交予青莺叫拿去烧了,又吩咐明月把礼物收进库里。青莺依言焚去信件,上来问道:“娘娘,这芳华郡主却是个什么意思?前头那样构陷娘娘,如今又来卖好?”
其时,正值午后,萧清婉将赢缊抱在膝上,取些软烂点心喂他,就说道:“她这是缴降表呢,一般也知道怕了!”青莺问道:“娘娘真要饶过她么?未免太过便宜她了。”萧清婉拿手帕子替赢缊抹去嘴上的点心渣,叹气说道:“本宫自然也不甘心,然而赢绵那日来说的话,也很是在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为着缊儿的前程,这些闲气本宫也就忍了。好在这赢芳华不过是要为她家人报仇罢了,倒并没别的什么谋划。她对家人既看的如此之重,本宫便以此相胁,她心有所牵,该当安分了。”言至此处,她微微一笑,说道:“再则,她又有喜了,也要好生养养胎了。”
二人说着话,外头人便报:“德妃求见。”
萧清婉有段日子不见她了,虽自赢烈解了坤宁宫的宫禁,她便来探过。但因萧清婉病中不愿见客,便使人挡了出去。此刻听闻她来,自是准见。
须臾,德妃姗姗入内,走到炕前望着萧清婉下拜。
二人见礼已毕,萧清婉便命宫人放了椅子,端上茶来,后妃二人坐着说话。
德妃今日穿了一件杏黄绸缎对襟夹衣,一条葱绿团花拖地裙,薄施脂粉,十分的温婉谦恭。萧清婉知她是为己大病初愈,谦卑敬上之故,心里倒也喜欢,便开口说道:“前头的事儿,本宫都听姐姐说了,得多谢德妃相助。”德妃连忙陪笑说道:“娘娘说这话,可折煞嫔妾了。嫔妾是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娘娘有事,嫔妾敢辞?倒怎么叫娘娘说谢!”萧清婉微微一笑,略问了几句四皇子安好等语,德妃一一答了,又问候过太子。
待茶吃过半盏,德妃话锋忽然一转,低声问道:“有桩事儿,娘娘可知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