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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间谍。”
“我怎么知道呢?您到我这里来,要我干不光彩的事。您隐瞒了姓名、身份,想急急忙忙地溜走,为此您准备付十万法郎。尽管这样,您还想装成正人君子一样地走。您想想看,这是荒唐的!一个诚实的人是不会干小偷或杀人狂的勾当的。”
西蒙老头沉住气,他用手绢擦干脸上的汗珠。他在揣度,很显然,热拉德是一个善斗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可是不管怎样,协议是有条件的,而且这个谈判就要失败。
“噢!噢!”他极力地笑了笑说,“您这样说话!”
“这是实话,”大夫说,“我没加任何假设,我只是讲讲情况,申述一下我的意见。”
“您说得完全对。”
“因此我答复您的问题:我们达成协议了,是吗?”
“我们达成协议了。也许,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要求——您是否可以比对我的朋友穆斯格拉南夫人更优惠些。”
“您怎么知道我对她与对您不同呢?”大夫问,“您怎么知道这个情况的。”
“穆斯格拉南夫人亲自讲的,您没有收取她的任何报酬。”
大夫颇为得意地一笑说:
“我没有收取她的钱,这是事实。可是她给我很多,穆斯格拉南夫人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的惠顾值很高的价钱。”
一阵沉默后,西蒙老头面对他的对手,越来越感到局促不安。热拉德大夫终于又开口说:
“我的疏忽可能引起了您的不快。您和穆斯格拉南夫人之间也许有过感情关系……如果这样,请原谅我……何况,亲爱的先生,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这一切现在就无关紧要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可怜的穆斯格拉南夫人!”
“您为什么这样说呢?”西蒙问。
“为什么?不正是由于刚刚发生的事吗?”
“我真的一无所知……”
“怎么,您不知道发生的可怕悲剧?”
“她走了以后,我就没有收到她的信。”
“啊!……我,可是昨天晚上收到一封信,听说她已回到法国,我感到十分震惊。”
“穆斯格拉南已回到法国?”
“是的,她还约我今天早上见面……真是奇怪的约会。”
“在哪儿?”西蒙带着明显的不安问道。
“如果告诉您,您要付一千法郎。”
“那么您说吧。”
“在一只驳船上。”
“嗯!”
“是的,在一艘叫‘农沙兰特’号的驳船上,泊在帕西区堤岸,贝尔杜工场前面。”
“这可能吗?”西蒙结巴着说。
“这是事实,您知道信的签名是谁吗?她签的格雷戈瓦的名字。”
“格雷戈瓦……一个男人的名字……”老头声音沉闷地说。
“真的像个男人名字……她的信我正好带在身上。她告诉我她过着一种非常危险的生活,她不相信那个与她合作的人。她想征求我的意见。”
“那么……那么……您去过了?”
“去过了。”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您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好在那里。不幸的是……”
“不幸?……”
“我去得太晚了。”
“太晚了?……”
“是的,格雷戈瓦先生,或者说穆斯格拉南夫人死了。”
“死了!”
“被人掐死了。”
“这太可怕了,”西蒙呼吸困难的毛病好像又复发了,“您还知道什么?”
“关于什么?”
“她说的那个男人。”
“她不信任的那个人吗?”
“对。”
“她说了,她信中告诉我,他是一个希腊人,自称叫西蒙·迪奥多基斯。她甚至还告诉我这人的特征……我看得不仔细。”
他打开信,翻到第二页,喃喃地说: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背有些驼……围着一条围巾……而且总是围着围巾,戴一副宽大的黄眼镜。”
热拉德大夫停下来,非常惊讶地望着西蒙。两个人好一阵没说话,然后大夫又机械地重复着: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背有点驼……围着一条围巾……戴着一副黄眼镜……”
大夫每读完一句,都要停下来,细细琢磨一番。
最后他说:
“您就是西蒙·迪奥多基斯……”
对方没有表示异议。这些事情都如此凑巧,同时又如此自然,他感到撒谎是无用的。
热拉德大夫挥动着手,说:
“我已准确地预见:情况远不是您说的那样。不要再说废话了,这件事很严重,我要担的风险更可怕。”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原来的价钱不行了。”
“要多少呢?”
“一百万。”
“啊!不,不!”西蒙大声喊道,“不!而且我没有碰过穆斯格拉南夫人。我自己也遭到了袭击,被人掐伤了喉咙。这都是一个人干的,一个叫亚邦的黑人。他看见我,就掐住了我的喉咙。”
大夫抓着他的胳膊说:
“请重复一遍这个名字,您刚才说的是亚邦吗?”
“肯定是他,一个一条胳膊的残废军人,塞内加尔人。”
“您同亚邦搏斗过?”
“是的。”
“您打死了他。”
“是为了自卫。”
“好,您把他打死了,是吗?”
“这……”
大夫笑着耸耸肩膀说:
“听着,先生,奇怪的巧合。当我从驳船下来的时候,碰上了五六个残废军人,他们对我说,他们在寻找他们的战友亚邦,还寻找他们的上尉贝尔瓦和上尉的一个朋友,以及他们住在那家的一位太太。
“这四个人都失踪了,他们谴责这些是一个人干的……可是,他们告诉了我这个名字……啊!真是越来越奇怪!是西蒙·迪奥多基斯。他们谴责的就是您……这不奇怪吗?而另一方面,您会承认一些新的事实,因此……”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干脆利落地说:
“两百万。”
这回西蒙没话可说了,他感到自己像一只老鼠落到了猫掌里。大夫在同他下赌注,玩的欲擒故纵的伎俩,他无法逃脱这致命的一击……
他只说了一句:
“这是讹诈……”
大夫做了一个赞同的手势:
“是的,我看没有别的词形容了。这是讹诈,而且我并不否认,我利用了这一机会。巧妙的机会落到了我手里,我占了上风。您处在我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您有什么法子呢?我与我国的司法部门有过几桩纠纷,您不是不知道。我们,我和它已经和解了,可是我的职业地位动摇了,所以我不能随便拒绝您给我的更多的实惠。”
“如果我拒绝顺从您呢?”
“那么,我会打电话给警察局,现在他们很看得起我,因为我为那些先生帮过忙。”
西蒙看看窗户那边,又看了看门那边。大夫已抓起了话筒。眼下他毫无办法,只有让步……
“好吧,”西蒙说,“总之,这样更好,您了解我,我了解您,我们有话好商量。”
“以刚才的数目为基础。”
“是的。”
“二百万吗?”
“是的,请告诉我,您打算怎么办。”
“这不难,我自有办法,我没有必要先告诉您。重要的问题是帮您逃走,是吗?使您摆脱危险,对吗?这些都由我担保。”
“谁能保证呢?”
“您先付给我一半现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现在剩下护照的问题,这对我是次要的问题,再造一份就是。用什么名字?”
“随便您。”
大夫取出一张纸,一边看着对方,一边记下对方的特征,口中念道:灰白头发……无须……黄眼镜……他又问道:
“您保证会付给我这笔钱吗?……我要银行的现款……货真价实的现钞……”
“会给您的。”
“在哪儿呢?”
“藏在一个找不到的地方。”
“说得清楚些。”
“我可以告诉您,但就是告诉了您地方,您也找不到。”
“那么说说看。”
“这是交给格雷戈瓦保管的一笔钱,一共四百万……在驳船上,我们可以一起去取,我先付给您一百万。”
大夫在桌上拍了一掌说:
“嗯?您说什么?”
“我说这笔钱在驳船上。”
“是泊在贝尔杜工场边上的驳船吗?穆斯格拉南夫人就是在那里被掐死的,对吗?”
“是的,我藏了四百万法郎在那里,我将给您一百万。”
大大摇着头说:
“不,我不接受这笔钱!”
“为什么?您疯了?”
“为什么?因为您不能用不属于您的钱付款。”
“您说什么?”西蒙惊慌失措的喊道。
“这四百万法郎属于我,因此您不能用它付款。”
西蒙耸耸肩膀说:
“您是在胡说。您说它是属于您的,您首先拥有了它。”
“当然。”
“您想拥有它?”
“是的。”
“怎么?请您解释一下,马上解释清楚。”西蒙恨得直咬牙。
“我知道,那个找不到的地方指的就是两本旧的、没用了的工商年鉴,那是巴黎政府部门用的工商年鉴,每本年鉴分为两卷。把每卷书页撕下,在空壳里面装一百万。”
“您在说谎!……您在说谎!”
“它们都放在船舱的一张小桌子上。”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好,它们就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
“就在您面前的这张小桌子上。因此,我已成为这笔钱的合法拥有者,所以我不能接受……”
“小偷!小偷!”西蒙叫着,他气得发抖,挥动着拳头,“您只不过是个小偷,我会让您吐出来的……啊!强盗……”
热拉德大夫非常镇静,他笑着,举起手以示抗议,他说:
“话说得言过其实,也很不公正!是的,我再说一遍,太不公正!我提醒您注意,您的情妇穆斯格拉南夫人待我很好。一天,说得确切点,是一天早上,她对我吐露真情说:‘朋友——她称我为朋友,这段时间,她对我都以你相称——朋友,我死以后——她有不祥的预感——我死后,我家里所有财物都属于你。’她死了,她的家就是驳船。如果我不执行她的遗愿,岂不是对不起她?”
西蒙老头没在听他说话,他心中又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他站起来对着大夫做了个疯狂的动作。
大夫说:
“别浪费宝贵的时间了,亲爱的先生,您决定了吗?”
大夫摆弄着刚才按护照要求写下其特征的纸片。西蒙一句话也没说地走向前去。最后他说:
“这张纸给我……我要看看您是怎样替我做护照的……用什么名字……”
他抓过纸片,用眼睛浏览了一下,突然吓得往后一退。
“您填的什么名字?您填的什么名字?您有什么权利给我填这个名字?为什么?为什么?”
“是您说的随我便的。”
“可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为什么您要写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想了又想,我不能用西蒙·迪奥多基斯,是吗?因为您不叫这个名字……我也不能用阿尔芒·贝尔瓦,因为您也不叫这个名宇,于是我就用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偏偏地要用这个名字呢?”
“因为这正是您的真名实姓。”
老头惊恐万状,他的身子越来越弯到大夫身上了,他战战兢兢地说:
“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够猜出……”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大大冷笑道:
“我相信,真的只有一个人能够知道,因此,我就是这个人。”
“只有一个人,”老头继续说着,他似乎又呼吸困难了,“……只有一个人能够找到藏四百万法郎的地方,您只用几秒钟就找到了它们……”
大夫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
西蒙不敢把那个令人生畏的名字说出来。他低下头去,像奴隶在主子面前那样。他已感到这场斗争的分量,某种可怕的东西压垮了他。在他心目中,他面前的这个人,像巨人一般,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消灭他,这是一个非凡的人。
最后他还是胆战心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