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圾时间,宾主间只在礼仪上维持着交流,直到最后,陈浩忍不住提出了请求。
“封太尉,我已达成与燕国媾和的使命,继续呆在燕都也无事可做。我王大婚在即,我想即日起程,回去参加王的婚礼,不知燕国可否准行?”
陈浩的意思是:我的国王眼看大婚,燕国作为上国,能否派出使节前去祝贺。如果燕国派出使节,我与他同返,面子上也光彩。可封奕心恨陈浩的无礼,故意装糊涂,只简单地答“可”,便再无下文。
陈浩等了一会,见封奕再无表示,顿时怒气勃发。
太无理了,燕国近在咫尺却毫无表示,代国远在大漠还知道遣使祝贺,你燕国这是对待属国的态度吗?如此小视三山,我还有何面目待下去。
“既如此,下官告辞了”,陈浩怒气冲冲地一拱手,封奕毫不动容,微一点头,任陈浩拂袖而去。
陈浩的脚步声才消失,大堂影壁后传来另一个脚步,封奕起身恭迎,将来人迎入主座。
是慕容恪。他身边还有一人,就是尚书令、辅义将军,平州名士阳骛。
卢氏家族这座大堂,采用的是类似道教的阴阳厅布局。
三国时代好玄学,将会客室布置成阴阳厅的建筑格局,正是在那时开始成形。
所谓阴阳厅,就是用一个照壁将大堂分割成两半,一半招待男客,一般招待女客,称之为“阴阳厅”。如果两边大厅都用来招待男客,则称为“升斗厅”。才学高、名气大、身份尊贵的客人将被迎入“斗厅”,寓意为“才学八斗”。否则就是“升厅”。
封奕用“升厅”招待陈浩,用“斗厅”招待慕容恪,升厅斗厅之间只隔一个照壁,慕容恪在斗厅一直掩饰行藏,本想等陈浩答应出仕燕国后,他就显身迎接,以示恩宠,没想到却等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慕容恪以手扶额,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呀,没想到那个铁弗高如此好手段!陈浩算什么,一个刚归附三山的小豪族,而且还是不受重用的小豪族,我以一州之地相诱,他竟不为所动。
以小见大,以掌握人心的手段来说,我不如铁弗高多矣。难怪我们竭尽所能,只打听到一些表面上的东西,却探不出汉国虚实。”
封奕没来得及答话,相当燕国军师的大儒阳骛阴阴一笑,答:“殿下,虽然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那也得看看对手。我燕国与汉,实力相差不是一点。汉国杀了我们2万精骑,那是我们一时疏忽,若我军能耐下心来,步步为营,缓缓推进,臣以为,一支万余人的偏师,困住匠汉,足矣。”
“哦?”慕容恪追问:“阳尚书有什么高见?”
阳骛振奋精神,指点江山:“汉国之利在于水,其水师纵横大海之间,呼应南北,事急,则以水师求取外援,甚至远飚海外,令我等无法实施久困之策。
欲灭汉国,必先灭其水军。现如今,有两策可以剪除三山水军。下策曰高句丽。高句丽与三山,一江之隔,其民多习水战,若我等成严冬季节,江水封冻之时,跨江击高句丽,以其水军进逼三山,则三山可传檄而定。
上策曰青州。青州之地,黎民多靠海为生,熟习舟船之技,若我等拿下中原,占领青州,驱使青州百姓伐木造船,而后以大燕水军困住匠汉水师,三山用什么来跟我们打?他举国动员,人口不过十万,怎能挡我大军一击?”
慕容恪稍一沉吟,立刻回答:“下策太急,上策太缓。
如今高句丽与匠汉联成一气,我军在隆冬季节绕过积翠山南击高句丽,首先要跨过高句丽北方的十万大山。若在以前,我轻骑急进,旬日可将高句丽击垮。但现在不行了。
据说三山以巨石筑城,难攻不下。万一高句丽也学会用巨石筑城,我军只要在十万大山处耽搁几日,到了春暖花开,江水融化时,匠汉水军一旦封锁江面,我过江士兵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上策么……拿下中原,拿下青州,我估计至少需两年时间,也许需要十年。铁弗高能在数年里,从一个荒敝的渔村发展成为我燕国肉中刺,再给他十年时间,我担心,到时我慕容氏的祖先都无人祭祀了。”
阳骛不急不慌地回答:“若要不急不缓,臣还有一中策,可以慢慢地勒紧绞索上的绳子,置三山于死地。”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107章
确实,向陈浩所言,三山汉国就如同一颗铜豌豆,蒸不熟砸不烂,令没有海军的燕国无从下嘴。
三山不过十万人口,只相当于燕国一郡一县之地,为这点点人口土地,动员倾国之力发动战争,难免有点高射炮打蚊子,牛刀杀鸡的感觉。
燕国现在的主要战略目标在南方,在黄河以北的花花世界,若为了汉国这点人马,耽误了大略,燕国君臣将悔之莫及。
赵国现在乱了,燕国正与冉闵抢时间,燕国必须赶在冉闵整合完赵国势力前,击败这位赵国虎将。若是错过了时机,等冉闵收拾完割据的赵国军阀,把赵国的势力完整统合起来,燕赵之间,谁存谁亡,尚不一定。
汉国现在卧在燕国之侧,悄悄发展势力,让燕国君臣如芒刺在背,可偏偏燕国就是收拾不下他。此时的燕国,就如同一只大象正专注于吃香蕉,可偏偏有一只蚊子嗡嗡地在他耳边飞舞,还不时叮咬他,这让燕国君臣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汉国的地理位置出于峡角,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可汉国人造城堡的技术一流,造船的技术也不错。有城堡在,燕国一时半时啃不下三山;有船舶在,三山能不时获得外界接济。
燕国的强大令辽东部族均心怀叵测,燕国若围攻汉国不下,整个辽东,想在燕国背后做手脚的部族比比皆是。远的不说,躲在内蒙古草原上的拓跋代国就是一个强劲的挑战者。而它的地理位置恰好可以掩袭燕国背后。
还有契丹,契丹八部正徘徊在龙城外围,随时窥视着龙城,燕国只要稍一疏忽,契丹就会如同正常的历史一般,占据龙城作为本族的发祥地,并在其后的一千年里,成为中原政权的毒瘤。
投鼠忌器呀!
正是诸般不利条件的存在,让燕国勉强同意与汉国讲和,慕容恪没想到,连他都束手无策的汉国攻略,阳骛不仅有应对,而且计策不止一条。
“天哪,汉人真不简单,连这样的铜豌豆都有办法砸开。呀!我的智力退化了吗?我怎么连一条办法都想不出?”慕容恪心中慌乱,但在表面上,他只“幽怨”地看了阳骛一眼,催促说:“快讲!”
慕容族堕落了,连续的攻城略地,让慕容族连老本行都忘了。难道他们真以为占了中原之地,自己就不是胡人了吗?胡人的本行是什么——阳骛一字一顿地说:“袭扰!”
俺们不是跟汉国讲和了么?讲和之后,你汉国再攻击我们,那是不讲信义!可胡人与汉人讲和之后,从没说要停止袭扰汉人呀,你们祖上都这样做了一千余年了,还应该继续这样做一千年。
汉人反击袭扰,那就是卑鄙无耻,背信弃义,那是不讲仁义,不讲道德,不讲忠恕。俺们继续袭扰他们则是传统,传统知道不?传统是需要发扬光大滴!俺们要讲传统,汉人也要讲传统,他们理该“传统”地等待我们的“传统”袭扰!
派数支胡人小分队去,不断地杀入汉人家中,烧光他们的房子,抢光他们的财产,掠去他们的妻子儿女,让汉军疲于奔命,让汉民无心种地,让汉地田园荒芜,让俺这汉儒因此名传千古……不好,说漏嘴了!
总之,要让汉人无暇发展,要让汉地人心惶惶,等我们攫取了中原,再回头收拾他们。
阳骛这计策一出,慕容恪以手击额,豁然开朗。
俺地娘也!俺怎么忘了自己是胡人呀!怎么跟汉人混了两天,俺就愚蠢起来了。燕国强大,汉国弱小,俺难道连以强凌弱都忘了?汉国才跟俺们讲和,我就是抢了他,他敢攻击我们吗?就是他敢贼胆包天攻击我们,完后怎么办?再来讲和,他好意思跟我打招呼吗?
春耕在即,我一支小队伍就能让整个汉国土地撂荒,没有粮食,我看他怎么发展,怎么威胁我?
这计策毒呀!阳骛,简直是古代的阿拉法特。
不,应该说阿拉法特简直是现代的阳骛。
1600年后,阿拉法特不过是弄了点阳骛的牙慧,就跟以色列玩这套“讲和”把戏,把以色列弄的打又不敢打,翻脸又没“道义”,最后狼狈不堪。
“大将,需要一员大将”,慕容恪自言自语:“宜弟的才能虽然不堪,然,两万精骑的战斗力我却知道,汉国能一举吃掉我两万精骑,实力也不简单。我们必须派一员大将主持袭扰,派谁去?”
“中领军慕舆根,鹰视狼顾,恰好为帅”,封奕不愿风头尽被阳鹜抢去,他乘机建言。
慕舆根也属慕容族,其人号称为“慕容氏之豺狼”,喜好杀俘虐俘,性格极其凶残,封奕指点慕容恪放出这条豺狼,暗示慕容族应该对汉国实行焦土政策。
“好”,慕容恪击节赞赏。
慕舆根像一把锋锐的匕首,他的声名来自他的残暴,这把匕首太锋利了,连慕容族在使用他的时候,也唯恐伤着了自己。慕容大军南下,所有的将军都有活了,连慕容宜这个废物都派出去了,唯独这位中领军慕舆根闲着。
慕舆根的悠闲不是因为无能,而是因为燕国还想长久统治所占领的幽冀之地,因而担心放这条疯狗出去,万一杀戮过狠伤了民心,燕国今后就不好管理了。
次日,汉国使节陈浩冒雪踏上回国的路,他将沿鲍丘河一路南下,穿过千里大沼泽(今唐山、玉田与武清之间的三角洲),抵达鲍丘河入海口(今天津),汉国的海船正在那里等他。
陈浩从蓟县南门出城时,燕国中领军慕舆根率一支骑兵出了蓟县东门,冒雪向辽西进发。后人谈到这时常常慨叹:改变世界的两个人,竟隔着这么近擦肩而过,若是这两人当时相逢,历史会是什么结局?
可惜,历史无法假设!
相比东门送别慕舆根的场面,蓟县南门显得冷冷清清,像慕容恪、慕容垂、阳鹜这样的燕国重臣都去了东门,此刻,南门只剩下了封奕一个人。
燕国不认为这是礼节粗疏,因为封奕是国相,国相亲送汉使,对于小国匠汉来说,已经很给面子了。
“没有使节随行”,陈浩望着心不在焉的封奕,微感失望。
虽然明知道燕国的许和很勉强,他也没指望燕国能派使节祝贺国主大婚,但事到临头,最后的侥幸心理被打碎,陈浩还是心里不舒服。
“告辞!”陈浩最终还是拱手作别。
“且慢”,封奕一直没解决他的疑问,心里有疙瘩,老觉得堵得慌。
想到陈浩回去发现燕军的袭扰后,汉国会彻底与大燕成寇仇,双方消息阻绝,他的疑问将再也得不到答案,封奕不觉拽住陈浩的衣袖,一横心,决定撕破老脸问个究竟。
“近芝(陈浩的字)兄,常言道:‘秦失之于苛,汉失之于宽’。秦法严苛而民怨,汉法宽松则豪族起,秦汉因此而国灭。
近芝兄也说‘汉国刑法严苛繁琐,比之暴秦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走路,倒垃圾这样的小事都规定得很细’,却又说‘三山之美,正在于那繁琐的律法’,还提到‘规则社会’这个词。
奕自认为对治国之术略有心得,想当初,燕国不过是赵国连续攻击下,暂存性命的一个辽东部落,奕与众人筚路蓝缕,打下眼前这个大好局面,眼见得天下在手,奕正想指点江山一番。可治天下,到底用宽刑好还是用苛刑,望近芝为我解惑!”
陈浩悚然而惊。
燕国现在已经在考虑“治天下”的事了?
封奕一代国相,竟能放下架子,问一个小国使节,难怪燕国能够崛起于辽东!
汉国也能做到这点吗?
陈浩心里打了个转,还是给了肯定的答案。
能!蛮夷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胡人能放下架子学汉学,然后奴役汉民,我们也该谦逊地低下头,学习蛮夷的长处。
我们本当如此,才能免于种族灭绝!
“刑律无所谓宽苛——不,刑律压根就没有‘宽苛’的区别”,陈浩点点头,老实地回答:“刑律之道,就在于持平。持平,则无所谓宽苛。”
这话符合法家学说的一贯说法,但就是太笼统,等于什么都没说。
封奕不甘心,继续追问:“看来,近芝在三山所见,已有心得,可否说的再详尽点,为我解惑?”
陈浩仰脸看了看天空,又望了望四周,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实际上是在衡量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