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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看她明媚如春光般的笑意,他心疼,几乎无法呼吸。
于是他离开了,他要为她做一件事,亦是为自己做。终有一天,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嘲笑他,终有一天,他能配得上她。
他开始杀人,他残酷狠毒聪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一切都朝他预料的方向进行。
但有时他惶恐,因为他要杀的那个人,竟是这世间最懂他的人。
他们曾把酒言欢,他看他的的眼神那样坦荡,丝毫没有官场中人的轻辱与躲闪。但他终要杀他,因为他已经回不了头,他的手上染了太多血,无数冤魂被他踩在脚下,注定的,他只能前行,无法后退。
但她来到了他身边,她那样温柔看他,陪在他身边。
她说,放手吧,我们不要荣华富贵,只要平平安安生活下去……
那一刻不是不心动的,他真的想放手,然后只拉了她的手,无论岁月如何更迭,只要她在,所有一切都可以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只是那声音又出现了,它冷冷告诉他——
她爱的人,不是你。
于是……
于是,这个世界,在他眼前再次模糊,黑暗,唯一能改变它的,只有血色。
顾思锺停了下来,他愣愣看着前方,纵然在前方其实什么都没有。
于睫愣愣看了那个静静叙述自己梦境的男人,他的神色与平常人一样,沉静而淡漠,就仿佛他说的,是和自己完全无干的事。但那明明是他自己的梦。他虽然说得很简单,但于睫能想象这个故事的惨烈与惊心动魄,以及故事里角色的心痛与心碎。
“呃……”她试图打破沉默,“如果你可以写出它,一定是个很棒的武侠故事。”
他笑,转头看她。
“是啊,如果我只是个旁观者,我也许真会记下它。”
但他不是,他就在梦里,然后无数次惊醒,在黑暗里恍惚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于睫伸出手去,她没有迟疑把自己的手盖到顾思锺手上,阳光明明那么灿烂,他的手却冰凉。
她忽然有些想哭,她忽然想找到吴若言然后大声问他,你怎么可以让他这样伤心?你怎么舍得?但其实她知道这不关他的事,因为那只是顾思锺的梦,梦里的人,只有他自己。只是她心疼,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的,没有结果的爱怜。
于睫的手很烫,所以他慢慢不觉得了冷。顾思锺对身边的女孩笑了笑,锁住的眉头慢慢展开。
“……然后呢……”
她还是忍不住了问他。
“然后?”他想了想,“然后,和所有武侠小说的结局一样,正义胜利了。”
于睫没懂,所以她瞪大眼睛。
“我,梦里面的我是个坏蛋,虽然很可怜,但毕竟是个坏蛋。所以,不管他怎么聪明怎么厉害,也只能输。只是……”顾思锺长长吸口气,“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死了,她为了救我,死了。”
在梦里,他没有见她如何死去,他只见了她的已经凉去的身体。
“我也疯了,其实我觉得那时我该死掉。”
顾思锺静静开口。五年前,他第一次梦到这个结局,他从梦中惊醒,他茫然环视自己的卧房,心里一片死灰。
于睫紧紧抓了他的手,她迟疑着,却终于忍不住问他。
“可是,这个梦,和你的初恋有什么关系?”
男人笑起来,他低下头,看着她的,握住他的手的手。
“我一直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一直都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爱上的女孩,那个与他互相放弃的女孩。然后这份思念越来越强烈,于是他终于在五年前放弃一切开始寻找她。
“后来我去了美国……”
他在纽约遇到一个吉普塞女人,她在路上抓住他的胳膊,她很惊讶看他,然后问他,先生,你相信前世吗?当时他愣住,片刻后才答她,我不知道。那女人细细看他的脸,然后微笑。
她说,相信我,你一定会找到真正该走的方向。
人潮涌来,吉普塞女人松开他的胳膊,他站在街上茫然四顾,却终于失去她的踪影。
“……而我终于在梦里看清了那个女孩的脸,是她的脸……”
少年时的爱情,那么纯粹又那么热烈。顾思锺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的鼻翼有些酸痛。
“……然后,我就在美国,见到了她。”
15
终于起风了。
于是地上的树影摇晃起来,它们被用风做的剪刀被剪碎,撒开,聚拢……就好象生命旅程中的那些人,相遇,分离。
心动。
忘记。
于睫做一个深呼吸,她仍然没有放开他,他的手已经慢慢暖起来,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缘故。只是因为他渐渐远离那个噩梦。
“你见到了她……”她轻声说,“你们还拍了那个电影是不是?可是为什么……”
既然他那样想她,然后他找到了她,却为什么没有与她在一起?
顾思锺转头看她,他的黑色瞳仁中眸光闪烁,但他已经开始微笑,虽然很淡,却很真实。
“我说过,我发现我错了。”
于睫不懂他的意思。
“那么,”她定定神,决定问他那个她和箫静都很想知道的问题,“思,思锺,你喜欢,不,你,你爱吴老师吗?”
她终于结巴着问完他问题,然后发现只叫他的名字居然都能让自己的脸发烫。而他……一如她想象中一样,沉默着,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于睫避开顾思锺的视线,她低下头,发现自己仍然抓了他的手。她慢慢放开了他,然后看到在他的小指上,戴一枚银白指环。
她记得它,非常非常清晰。
因为她还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上见到过同样的指环。
“这个……”于睫轻轻开口,指尖很温柔抚过指环表面。“我也看到吴老师戴呢。”
顾思锺的视线跟随了她的手指。
“是……”他说,“他说过,这是一对。”
有什么从于睫心上压过,她感觉自己就快窒息。
但他完全没有看到她面上飞快闪过的悲伤,他静静看着手指上的饰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于是他叹气,唇角却有了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温柔笑意。
于睫闭上眼,她怕自己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我想……”他忽然开口,于是她睁眼看他,“我真的不会是一个好情人吧。”
“但好情人的标准是什么?”
她问。
他没答她,他抱住膝盖,然后把脸埋进去。于是她扭头看他时,只见到他颈间的碎发和那片裸露出的象牙色的肌肤。然后她听到他似乎在轻声哼唱一支她从来没听过的歌曲。
他继续哼唱那支歌,然后慢慢抬起头,却仍然抱了膝盖,他看着地面上那被剪碎的光影,眉宇间有淡到不仔细看便无法觉察的忧伤。
……
我不会太温柔
我不会给承诺
我有的只是一双
拥抱着你的双手
现在到以后
我不会太温柔
我不会说太多
但你陪着我
我会让你是最幸福的一个
……
于睫听清了歌词,她愣愣看着他。
她想如果他不会是一个好情人的话,这个世界上也许再不会有好情人这种说法。
顾思锺大约是注意到发愣的于睫,他住了口,然后象个孩子一样吐下舌头,接着便笑起来,那瞬间她很吃惊看着阴霾自他面上散开,而他细细眯起的眼里全是阳光。
“是不是很难听……”
他居然有些脸红。
“不,不。”怎么会难听,于睫想她该是爱他的声音的,“吴老师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PUB里唱歌,他说PUB里所有人都喜欢听你的歌……”
所有人都喜欢他的歌,而只有他,对他一见钟情。
于睫叹息。她有些头晕了,但她明明是坐在树荫下,阳光只在她的发上撒了点点碎屑。
“快到中午了……”顾思锺看了看地上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阳光,“于睫,我们进屋去好不好?”
他怕她被晒到。
“不用不用,我该回去了。”
于睫慌忙站起,她还不想碰到吴若言。但刚一起身她便腿发软,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也是金星直冒,于是她闭了眼,本能般伸出手,想扶住身边的什么。
顾思锺急忙站了起来,他抓住于睫的胳膊,她扑进他的怀里。
“于睫……”
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但她没有睁眼,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她闻到自他身上传过的阳光的味道。而顾思锺迟疑片刻,终于伸过胳膊轻轻拥抱她。
与他们初见时的拥抱不同,这一次,她能感受到只隔了薄薄衣服下他的体温。
阳光明明那么热烈,他的怀抱明明那么温暖,可于睫却只觉得冷……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知道他还没明白,她却已经看到分明。
“于睫?”
顾思锺轻轻叫怀里女孩的名字,她的头发擦着他的下颌,他微微的痒,但他不敢动,他这样抱着她,轻轻的,不能用力,却很坚定。
于睫的胳膊收起,曲在他的胸前。她很用力闭了眼睛,因为她不敢睁眼,她怕自己一睁眼所有一切都烟消云散……包括她能感受的他的体温。
“再一会儿,”于睫声音闷闷的,“再一会儿。”
听她这么说,男人轻轻点一点头。
“恩,等你觉得不晕的时候……”
我再放手。我再让你离开。
风又停了。
一切又再静止下来,连同无时无刻不在移动脚步的时光都变得小心翼翼。天空里看不到一丝白云,阳光热烈而又沉默。
顾思锺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怀里女孩的身体柔软而温暖,他抱着她,心却完全失了方向,和知觉。
该想什么呢?
或者,该不想什么呢?
他不知道,所以就这样轻轻拥抱着于睫,他知道在喜欢他他却无法回应的女孩,然后静静站着,等待她说我不晕了你放开我吧。
隐隐约约的,顾思锺听到了汽车马达声,然后它越来越清晰……距离他和她越来越近。
那个人回来了。
于睫的身体微微一颤,她做个深呼吸,准备从他怀里离开。但出乎她的意料,一直如同绅士般拥抱她的男人此时反而略略收紧了手臂,于是她没有离开他,反而更贴紧他。
“思锺?”
她开口,其实完全没把握他是否听到她的声音。而那瞬间,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于睫很惊讶仰起头来,他拥抱她时明明很平静,为什么到这时候心跳加速?然后她看到他的脸,在他唇边居然有很淡很淡一丝笑意。
她怔愣片刻,然后低下头。
有什么在胸口破碎开去,碎片锋利,扎进她的心脏。却不见血。
那么,就这样吧……于睫很模糊想着。
她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完全靠进那个男人的怀里,等待即将而来的风波。
车子停了下来,吴若言却没有立刻下车。
其实,还隔了很远,他便已经看到他们——顾思锺和他怀里的女孩。他该惊讶自己居然还能平心静气驶到这条路的尽头吗?
他不知道。
就仿佛他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情形,以及自己的心情。
他推门下车,静静站在原地。而顾思锺也在看他,深黑色的瞳仁里无喜无悲,象是海洋,还没有起浪,于是无法知道它到底多深多危险。
他和他对视。
谁都不愿让对方看透,谁都把心深埋进去。
吴若言拿着车匙的手握成了拳,他能感觉到它在手里的形状……终于,他深吸一口气。
“思锺,我们该吃午饭了。”
顾思锺沉默片刻,然后他开口。
“我知道。”
他放开了手,后退一步,却还是轻轻扶了于睫的胳膊。女孩抬起头,静静看着他的面孔,他的高高的额头,他的完美的下颌,他的细长眼睛,他的浓眉……她很想微笑,却终于没笑出来。
“那我走了。”她说,“我们下午有课,箫静说要我提醒她午睡的。”
顾思锺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没有等他开口便转过身,走下台阶。吴若言没有看她,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她,她从他身边走过,他却仍然注视台阶上的男人。
她终于走远了,于是,只剩了他和他。
吴若言转过视线,他慢慢走上台阶,他擦过他的肩膀,却仍然没有看他。他推开门,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转过头。
顾思锺没有动,阳光已经移到他的头顶,他的额头有汗水渗出。
“她已经回去了,你还准备站多久。”
吴若言的声音非常平静,就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而他说话时,顾思锺静静看他,他的唇边始终有笑,凝固一般。
吴若言转身进屋,他弯腰换鞋时顾思锺也走了进来,他们都沉默。把换下的凉鞋放进鞋柜,吴若言直起身,他见到顾思锺弯腰时上衣滑下裸露出的肌肤。
他停住准备走进客厅的脚步,他慢慢抬起手指,却发现它们千斤重。
“思锺……”
他喃喃叫他的名字。他明明就在他眼前身边,却距离他如此遥远,在他们之间,有无数时空分隔。
顾思锺直起身,转头看他。而他终于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他看着他。
他该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该说?
就象从前一样,全心相信他?不,吴若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