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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瞟过去,倾城却羽扇半遮,侧了容颜,笑的眼儿弯弯。他也微笑了,道:“楼倾城?”
倾城水亮亮的眼珠转了转,容色忽然敛了,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正是小辈。”
那人轻咳一声,道:“我听说鸦族二公子,倾城绝色,伶牙利齿,为人处事也手段厉害不留情面,为何忽然这般小心,莫非我是妖魔不成。”
倾城盈盈的笑了,粉颊衬著羽扇,更是动人。想了一想,小声道:“你不是妖魔,但你会生气的。”
那人含笑看美人,道:“你想多了。”
楼倾城眨眨眼睛,更加乖巧漂亮了,道:“真的?”
那人一脸惜花神情,道:“你说罢,美人的见解我一向真感兴趣。”
楼倾城便道:“我听说过一句话,叫一脉相承,所以不敢。”
……………………
楼何似在肚子里笑倒,面上却道:“倾城无礼,潇湘依旧待你如何,难道自己不清楚?”
楼倾城柔声道:“是,哥哥教训的有理,倾城这厢给谷主赔礼了。”
那人笑似非笑,道:“鸦族有子如此,难怪要称我岳父。”
楼倾城没撑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扇遮了脸,又瞟瞟他,开口道:“谷主莫生气……我兄长他们,都很担心,也是天天想著你呢。”
爱娇的声音,轻松转圜,那人淡淡道:“想我做什麽?”
所谓千穿万穿,唯一不穿的东西,开始发挥了作用,楼倾城道:“自然是想谷主身体如何,是否气坏,为潇湘这种不顾家族的人,实在不值,就连哥哥,昨天也提起谷主呢。”
那人挑眉道:“他即使不顾家族,也是为了你们。”
楼倾城道:“谷主之言虽然有理,但却又不全有理。”
那人哦了一声,道:“愿闻倾城公子高见。”
楼倾城娓娓道:“潇湘此举,看似为了我哥,其实是为了蝴蝶谷,所以才言,谷主莫要生气。”
“除此大劫,并不是我哥一人的事,也不是鸦族或者鸟族的事,一旦祸事临头,蝴蝶谷也不能幸免。虽然我知道谷主能耐,也知道蝴蝶谷家规,但……”
“话说回来,此是其一,再是其二,四族终有遗留,也不可能绝灭,蝴蝶谷一向置身事外,尤其这次,又可谓临阵离开,久而久之,天下之人又该如何想法,谷主莫非没有想过?”
岳父或者公婆的降临(四)
楼倾城细细分析厉害,最後道:“如今大劫已破,潇湘依旧也名扬天下,再无人对蝴蝶谷说三道四,岂不最妙,谷主何必再怒呢?”
那人微微笑道:“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
楼倾城不发一言,只听下文,那人接著道:“只是,却也不全有理。”
“蝴蝶谷向来不问世事,天下皆知,山谷所在之处,也是一个秘密,无人带领,无法进入,大劫之事即使有,四族也从没有指望过我们,不知我说的可是?”
“所谓互不来往,便是此意。大劫来临,蝴蝶谷不是神仙,自然也须抵抗,只是不与四族在一起罢了,如今他破了此例,便给了旁人借口,蝴蝶谷也将搅入纷乱世事,你可明白?”
楼倾城自然明白,楼何似也明白,这时接上话,道:“我们自是明白,只是……”
他绾了黑羽绣袂,道:“事情总是双刃的,日後再无大劫,谷主的忧虑便去了一半,蝴蝶谷平素也有出外,也非完全断绝联系……事已至此,潇湘也十分舍不得谷主。”
他瞅著那人脸色,又道:“何似知道,谷主是担心执家规不严,後人也随之松懈,不过何似有一计……”
“谷主可以道,潇湘虽然触犯家规,但破解劫数乃千古难遇,值得将功补过,後再随便罚他,譬如几十大板……只是不要赶他出谷。”
那人长指抚在下颔,低低笑了起来,道:“算盘打的倒好……那楼何似,你就袖手旁观麽?”
楼何似正色行礼,道:“何似愿与潇湘共同承受,但凭谷主一言,绝不反悔。”
楼倾城急蹭过来,道:“哥哥!才不要……”
他伸手将倾城压下去,继续看著那人。
那人笑了,道:“楼何似,不要以为你是鸦族,我便不好罚你。”
楼何似道:“怎会,虽然何似乃鸟族之人,但这是家事而非族事,谷主多虑了。”
话虽如此,但楼何似确实是鸟族人,他若罚他,也就是罚了鸟族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楼何似尽管大方,这谷主是一星半点也没法罚的,他又道与潇湘同罪,简而言之,是一同免罪了……
“实在是好主意……”
那人轻抚一边长发,看著他,微笑著。
楼何似轻咳一声,却听道:“你说的是,若真罚,我也下不了手,就这样吧,上次潇湘为了援救鸦族,调动我族千万粉蝶葬身,我思量如何弥补它们,若你能找来七宝玲珑塔,我便答应,不驱除他。”
群蝶已死,只好弥补活著的人。这七宝玲珑塔是道家宝物,可以使普通生物积聚灵气,迅速成为有天赋者,须知蝴蝶脆弱,生命短暂,有化形天赋的少之又少。而这些天赋者,又要在短短的时间里化形,使自己不顺应死亡,实在很困难。
楼何似顿时无语,情急之下道:“他此刻在庄中,大概已经过来了,谷主不如与他见上一面罢?”
那人笑道:“不必不必,你只须叫他拿七宝玲珑塔来,否则见不到蝴蝶谷任何一人,告辞!”
两人还想抢话,华光一闪,人瞬间没了踪影。
…………………
楼何似在心里狠骂了两句姜还是老的辣并且把那个老字加重音读了三遍以後,道:“我们回去罢。”
倾城道:“去找潇湘依旧?”
楼何似冷笑道:“自然要找他,一脉相承的麽。”
楼倾城没撑住,喷了。
回庄见得潇湘,这位也是大惊。
“他竟然亲自来此……我以为须得多待几日,含血也不曾给我消息。”
楼何似摇首道:“必然早被封锁了,如今上门来,如何是好。”
正在相对无言时,楼倾城咬著扇柄,认真的道:“哥哥,去找苍泱水帮忙吧。”
於是逍遥生活从中截断,三人收拾行李,告知写眉下山。写眉本想留倾城在此,奈何又哭又闹,只好作罢。
马车滚滚入城,一只手掀开帘子来。
楼倾城道:“哥哥,地方到了!”
白衣後随著黑衣,楼何似也下车来,三人在店中用过饭,又打探了一下。
云水古今虽然不如潇湘蝴蝶谷这般隐秘,但也不是让人去烧香的地方。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大约每隔十五天,便会有人下山来采买东西。具体地点都不大清楚,他们懒的亲自寻找,便住了下来,等待三天後下山之人。
岳父或者公婆的降临(五)
“哥哥口渴了,喝杯茶吧。”
楼倾城乖巧的端了杯茶过来,又端了杯给潇湘依旧。
潇湘十分受宠若惊的接过,只听倾城道:“天气太热,我和哥哥先回房休息了,就麻烦你守著吧。”
……………………
楼何似暗笑不已,等他们斗争的兴致差不多完了,道:“大约就是这两天,你们就不能安分一点,万一错过,还得等十五天——可就糟了。”
潇湘依旧徐徐喝完茶,与倾城对瞪上,两人同时道:“好……”
正在啃酥饼喝热茶,忽然茶楼外现出身影来,一身深青道袍,面容俊秀,但很年轻,看起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茶楼一边是香料坊,望著他进去了,楼何似道:“去看看罢?”
下楼後瞅著店里的小道士,指了指,悄问一边卖煎饼之人,道:“借问一下,这位道长,可是云水古今之人?”
答复是肯定的,每十五天,大概来采买一次香料。
拍拍身边人的肩膀,楼何似缓步走了进去。
小道士很认真,一心检查那些香料是否上等合用,有木质的,粉质的,也有烧好块状的,铸成各种形状,其中有些珍贵的又加入颜色,大略是花瓣研出的,有红有黄,还有中带淡紫。千烟香,淡涎香,神木,等等不一而足。
“掌柜的,少了一样啊?”
俊秀但很嫩的脸上出现疑问,道:“檀香呢?”
要说这店什麽最多,檀香是最多的。那店主却赔了点笑,道:“道长实在对不住,那如木香原本稀少,这次那边忽然散夥,事情太乱,生意也没法做了,要不看看这边?”他一面说,一面将其他上好檀香摆出来,道:“这几种都是极好的,试上一试?不然小店实在没有了。”
那小道士却急了,头一次遇到这情况,又不知上哪去买。楼何似在一边看著,忽然玩心一起,纤指一伸,从身边囊里拈了块如木檀香来,道:“你在寻这个麽?”
那人一惊,随即喜道:“正是……”
话说一半,突然脸色有变,退後一步,有些惊疑的打量他。
楼何似心忖这小道士练功倒挺勤奋,年纪轻轻,便能辨认出自己不是人。但看他疑虑神情,想必是分辨不出哪一族,以及功力又到了何种地步。
越想越好笑,顺手拿起旁边一块引合香,道:“想要的话——就拿这个和我换……”
引合香多是用在闺房之中,尤其新婚时的,淡淡催|情之用。那小道士好像被踩著尾巴,差点没跳起来,道:“我哪有买这个!”
楼何似继续逗他,道:“真笨,你现在就可以买啊……”
小道士退了两步,见眼前人微笑,眉毛挑的十分有意思,再退两步,突然转身狂奔出去,一溜烟没了踪影。楼何似再也忍不住,按腹大笑,断断续续的道:“你们还看什麽……赶快给我追啊……”
提著香料,他情急下施法飞驰,在云水古今下遇到妖物,却从未想过。师长们教育的是四族各有生存方式,无大奸大恶,就不要多管。方才那只妖物……看不出高深多少,好像,好像想要诱惑……?
轰的一声,单纯的小道士一张脸全红了。
不知为何,是不想出手还是担心出手打不过,他选择了逃跑……
好容易奔到半山腰,终於停下来,歇了口气。擦了擦汗,又回头望了一眼,道:“还好他没追来……”
身边树叶忽然簌簌一响,娇柔沙哑声音笑道:“我追来了。”
小道士吓到魂飞天外,猛一回身,见一雪色衣裳,美人仿佛每一处都放射著出奇的绝豔,白木羽扇半遮,吃吃的笑著。
另一边也是一响,满含笑意的男子走出,黑绸衣裳,绿色丹凤花,眉目之间,风流无限。
原本只是楼何似与楼倾城的话,他还不至於想到哪去,但潇湘依旧一出,褪去的恐慌立即又全卷上来,道:“你……你们想干什麽?”
後面楼何似也赶上来,三人都觉十分好笑。楼何似体验了一下逗弄小辈的滋味,总算明白潇湘为何这般爱耍人。
不过他在此,潇湘哪会妄动,止於口舌上调戏两句。楼倾城倒是欺负到兴起,抢前两步,拿羽扇一挑,道:“小美人……就乖乖的从了我吧。”
楼何似几欲笑晕,见小道士窘到不行,心里也知过火,道:“倾城,你……”
忽然劈啪一声,一道闪电当头击下!
楼倾城反应的快,移形换位,旋身退至楼何似身边。原站立的地方,草丛竟是一片焦黑,冒著淡淡青烟。又是一道火光,闪亮著升上高空去。
小道士手中一张天雷咒,一张升日符燃起,瞬间化灰。见著并未劈著,更是退後两步。他仿佛豁出去一般,视死如归道:“无论怎样,都要和你们这些妖物拼杀到底!”
楼何似自觉戏弄的也够了,云水古今也差不多能找到了,道:“不必拼杀,我们怕你了,这便走了。”随後噗嗤一声,飘然消失在林中。
三人瞬间又消失,只余那小道士傻傻的站在原地,只觉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三人驾临云水古今,位高者谁不认识,只一通报,连忙开观门迎进。
穿过前院长路,进入大殿,又拐入一边走廊,在客房安顿了。领路人道:“三位请稍候片刻,观主一旦出关,我等立即通报。”
岳父或者公婆的降临(六)
才答应了,突然外面匆匆走进一名道士,对这人低语几句,这人脸色略变,道声失礼,便出去了。
楼倾城瞅著门合上,道:“莫不是他们观里有变故?”
楼何似摇首道:“云水古今是何等地方,即便有,也只轮到我们看。”
三人又聊了会,苍泱水始终不见,大略是未到出关时辰,其他人也不敢打搅。楼倾城闲的无聊,将一扇窗子打开,却见一条细细走廊,廊外便是个小湖,便想伸手出去戏耍。楼何似拉住他,道:“安份点……”
一声却飘了过来,道:“此话当真?”
另一个声音道:“是,是真的,大师伯,我的确是看见了精怪,才放出升日符的!”
第一个声音道:“怎有可能,如今绘天罗网已经遍布整个山头,若有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