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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失声惊呼,羞愤欲死,待要一手挥出将此人立毙於掌下,猛然惊觉双手竟抬不起来,不由大惊失色。他原本全身疼痛,又在迷迷糊糊间,便没有特别在意手,这时发觉不对,急忙看去,双腕血肉模糊,手上的筋络竟已被挑断,不要说武功,恐怕便是吃饭拿笔也不成了。
琴棋书画种种妙艺,从此绝缘。惊才绝的少年已是个废人。
颜儿惊怒之至,心中一片混乱,随即发现平时挂在胸口的“大同”也已经不见了。那日江潮中元佐将“大同”给了他,他便偷偷地藏下来,也没告诉自己父亲,心里隐隐约约地,只当它是定情的信物,挂在胸前,时刻不离。
他遭此大变,伤痛之中,反反复复地只是想:“怎麽会这样?阿佐在哪里?阿佐在哪里?莫不是被他害了?”也不顾得许多,哑声道:“阿佐呢?阿佐在哪里?”
齐王“啪”地一声,在他脸上恶狠狠抽了一记,切齿骂道:“贱人!”下身连连冲刺,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喘息著冷笑道:“我平时对你多好,你一副假清高模样,我还以为你怎麽冰清玉洁了,私下来还不是被我大哥插得死去活来?嘿嘿,你以为没有大哥的允许,我能把你弄来?”
颜儿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盼望这人在撒谎,可是隐隐约约想到,以楚王的武功和楚王府的防卫森严,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楚王的枕边人弄出来?要麽是楚王已遭不测,要麽事实正如此人所说。
颜儿五内俱焚,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之中,模模糊糊只觉得自己不断被恶狠狠插著,有的像是男人的荫茎,有的硕大冰冷,有的粗糙坚硬,也不知是什麽古怪的物事,有的上面竟似有倒刺,拽出来时只觉得连肠子都要穿了。嘴里也被强行插入,喷满了咸腥的液体,呛得连连咳嗽。
噩梦,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
颜儿紧闭著眼睛,像尸体一样任人蹂躏著,发著高烧,全身滚烫,意识模糊之际,觉得有人一把提起了自己的头发,随即又腥又甜的药水灌到了嘴中。颜儿心如死灰,明知不是什麽好东西,也不抗拒,随口咽了下去。
不料药一下口,喉咙干涩,已说不出话来,竟是哑药。颜儿神智不失,随即想到:“以我的身份,就算中了毒几天後便死了,他如此对我自己也不免受责罚。最好的办法,莫过於弄哑了我,连手也毁了,不能说话不能写,想告状一时也没法子,反正就剩这几天了,还能做什麽?”
他心死如灰,想到了也不觉得如何更难过,忽觉齐王停止了动作,颤声叫道:
“父皇!” '秋之屋'
60
颜儿茫然睁眼,只见赵炅不知何时站在房中,脸色阴沈,衣带上饰著一物,正是“大同”,身後站著一人,身形高大,长眉凤目,却是楚王元佐。
颜儿心头大震,随即想到:“他没有遭到不测,那我怎麽会在这里?难道真如齐王所说?”心头混乱,脑中各种怀疑却如电光般闪过:
“如果今天的事都是他的设计,一切都可以解释了。皇帝憎恶男风,多次下严令禁止。朝中齐王派和皇弟派都是阿佐的政敌,如果让皇帝发现齐王和安定郡王在床上亲热,不免大发雷霆,甚至加以黜免,那麽,楚王派的势力,更是无人能敌,楚王也离皇位更近了一步。”
“‘大同’自是他从我身上拿去献给皇帝的。我总想不通,那日他在潮水中说‘大同暂时归你了’的‘暂时’是什麽意思?为什麽没有早些想到,象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怎可能为我对大同放手?只不过,他要的不仅是大同,还要我的人,我的心啊。这次我若在皇帝面前失了宠,怕是不得不依附於他,死心塌地吧。他却不知道,我只有几天的性命了。”
“他本来便是极有心机最会演戏的人,旁人却易被他的天真爽朗迷惑,掉以轻心。他都是怎麽对我的?刚见面时便是在耍我,在茅屋里不小心说了真心话,在云起宴上见我和别人好了又不甘心,故意用大同演出一出欲擒故纵的把戏来,要让我舍不得他,主动去找他,他却守株待兔,等我落网。他向来胆大心细,善於布局。这个布局,果然是高明。他知道我必然会去找他,於是早就安排了繁塔中那些布置。”
“我见佛砖上的四字本有些疑心,他的书法极差,佛砖上的字迹却笔迹工整。他说是他亲手刻的,谁能证明?他最不耐烦做此类繁琐之事,怕也是说说哄我开心的,我却宁愿信了他。弄两只松鼠来又不费事,也是利用我心软之处,要我投怀送抱。他权势滔天,做这些事又不费什麽力气,只是来哄我,我却信了,难怪莫栩然常常笑我自作多情……”
他想到这里,已是绝望,齐王那三人在说些什麽已经充耳不闻,随即想到元佐在床弟间的种种疑点:“男人家多好面子,以床上经验不足为耻。他本是骄傲之人,却主动交待自己是个处男,还摆出一副笨笨的傻样,好像生怕我不知道他是第一次。莫不是,他要引我想起和莫栩然的事,觉得有负於他,对他更死心塌地?他不是说要我对他负责吗?不错,若他也是在风月场上惯熟的,我却有什麽必要对他不离不弃?富贵家子弟,哪里有二十多岁了还不通风月的,何况像他这样的美男子?看紫荑舟薰那几个丫头的言行举止,明明不是Chu女啊……”
许多细节,甜蜜之中不暇细想,此时身遭巨变,摆脱昏头胀脑的爱情,理智地逐一分析,只觉处处都是破绽。
“我从小少了家人温情呵护,对感情总是盲目依赖,莫栩然是如此,元佐不也是如此?事到如今,不知他又用什麽来哄我?为什麽我总是不愿怀疑他,宁愿信他?我只道是两小无猜,只怕是众人皆醒我独醉吧……”
颜儿想到这两天来自己对他像妓女一样柔顺婉娈,千方百计讨好,眼前阵阵发黑,五内俱焚,想要大声喊叫,却叫不出声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一跃而起,随手抓了件衣服,狂奔而出。
颜儿衣衫不整,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只觉阳光刺目,满城繁华和众人诧异淫亵的目光山一般压过来,教人难以喘息。忽然被个肥胖的官人一把抱住,淫笑道:
“我的美人儿,怎麽弄得一身是伤,还滴血呢?你要喜欢这调调儿,跟大爷我回去,我府里有的是皮鞭和蜡烛,包你满意!”
说话间,阵阵口臭传来,令人直欲作呕。颜儿身子疼痛欲裂,眼前发黑,却有一种疯狂的愤怒涌上心来,银牙紧咬,挣脱那双恶心的肥手,使出全身力量狠狠一脚向那人面门踹去。
“咯嚓”一声骨头破裂声,那人被他踢飞了出去,满面红白之物,竟是被生生踢碎了脑壳。街上众人本来正围观著看热闹,不料出了人命,纷纷惊叫逃窜。
颜儿冷漠看著这卑琐世人,浮华都市,一股浓重的厌倦涌上心头。
生既寡欢,死便无苦。
往事如飞般再脑中闪过。电光火石间,想到了美丽如画的江南,忽然有种神往,仿佛那才是令人安心的地方。也只有温山软水的江南,才有像李煜和莫栩然那样温柔的人。
江南。遥远的江南。
61
腊月十六。苏州。
江南初雪,不似北方的鹅毛大雪,万里冰封,只是粉粉的一片银白,满空中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有的飘在风里,久久不肯坠地,有的落入水中,片刻倏忽不见。腊月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屋外雪花飞扬,屋内却是喜气盈盈,温暖如春。
天地茫茫,一片宁谧。
运河上传来“吱呀”的摇橹声,在漫天风雪中听起来凄清而遥远。两岸黑黔黔的山间,一叶小舟缓缓飘来。船老大吃力地摇著橹,穿著鼓囊囊的棉衣,仍然冻得鼻尖通红,不时偷看一下船头上的少年。
三天前,少年穿著件黑红的衫子,骑一匹血也似的红马踏雪而来,也不言语,冷冷从袖中甩出一锭沈重的黄金。少年上船时,船老大才发现,那件衣衫竟似血染的。
少年上船後倒头便睡,两天两夜後再出来时,换了件如雪的白衫,整个人也像雪片一样苍白,不言不语,整日立在船头风雪之中发呆,水米不沾。
船老大偷眼看去,绝色少年白衣单薄,容颜如冰,动也不动地立著,细小的雪花沾了他一身,竟不融化。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坠入河水中,悄然化去。
少年正是颜儿。
颜儿逃也似的离了汴京後,无力提住缰绳,全身伏在胭脂玉背上,任它向南急奔。急驰了两天三夜,血似乎已从伤口中流尽,从马上昏迷掉下来不知多少次,知道自己不行了,便雇了小船,顺运河而下。
他身遭大变,心死如灰。一双手也已毁了,连缰绳都提不住,心知多半也拿不住食品。他本是偏激之人,心中郁愤,连饭也不去吃。受伤心碎加上断食,几天下来憔悴得不成|人形,一张脸上,瘦得只剩深陷下去的黑眼睛。
金陵与杭州,这两个城市有太多折磨人的回忆。温山软水的江南,能走的,只有苏州无锡一线,於是就这麽乘一叶小舟在江上飘著,飘到哪里,便是哪里。
帝京已无可恋,江南魂断何处?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白衣人衣衫单薄,俏立风中。天地间的黑色越来越浓,浓得化不开的黑夜,渐渐将那一点白色吞没。
闷头便睡也罢,还有谁值得深宵不眠,久久凝望。
夜深沈。
恍恍惚惚的梦中,颜儿听到悠扬的锺声梵唱,渐渐清醒了过来,披衣出舱看时,原来船已到了封桥。
封桥位於苏州城西阊门外十里处,以寒山寺著名。寒山寺座东朝西,门对运河。唐诗人张继途经封桥,写下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锺声到客船”的名句,於是黄童白叟皆知有寒山寺,从此诗韵锺声千古传颂。到了宋仁宗嘉佑二年,郇国公王硅因书张继诗,正式易“封桥”为“枫桥”,这是後话。
寒山寺始建於南朝梁天监年间,旧名妙普明塔院,相传因唐代高僧寒山拾得自天台山国清寺来此住持,更名为寒山寺。寒山被世人称为“疯子”,以桦皮为冠,布裘破敝,木屐履地,形容枯悴,或长歌徐行,或叫噪凌人,或望空独笑,或沈思玄想,口中常唱咏道:“咄哉,咄哉!三界轮回。”
寒山和拾得生死相随,形影不离。拾得本是弃儿,被国清寺丰干禅师拾回寺院,随口称之为“拾得”。起初,拾得在寺内掌管食堂香灯,有一天,竟登上佛座,与佛祖对食。僧徒急忙将其赶下来,罢免了他的堂任,叫他厨下干活。拾得正中下怀,时常把寺里的残食盛放在粗竹筒里,带给寒山。两人诗偈相伴,放浪形迹,怡然自得。
寒山曾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颜儿记性绝佳,这段掌故却记得,心中辛酸,想道:“莫非寒山和拾得也是男人相恋,才为世人所谤、所辱、所笑、所轻、所贱?寒山毕竟还有拾得,再大的苦,两个人一起扛也是甜蜜。如果有朝一日,拾得背叛了他,他会怎样?”
苦苦一笑,随即想道:“皇室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勾心斗角,利远胜於情,谁见过什麽好结果?他们是贫困潦倒的僧人,却能白头相伴,携手尘世。”
他以自己的遭遇妄自揣度古人,心中闷闷,再也睡不著,便吩咐船老大在泊舟岸边,自己走向寒山寺,欲求一宿。
心绝去来缘,迹住人间世。独寻秋草径,夜宿寒山寺。
白衫少年在梵唱声中缓缓行去,踏入大雄宝殿,一尊巨大的如来佛坐像落入眼帘,阿难、迦叶像矗立两旁,两侧沿墙列坐鎏金罗汉十八尊,神态各异。
颜儿怔怔仰望著。佛祖手结与愿印,慈眉低垂,似是怜悯世人多苦。
缓缓地,震耳欲聋的锺声响起。宿鸦被锺声惊起,满天扑棱棱乱飞,发出低哑的鸦鸣。
锺声中,颜儿缓缓在佛前跪了下去,五体投地,默默许愿:“我佛慈悲,废人时日无多,只求来世,休遇著今生之人。”
许完愿後,痴痴立起。多日来伤痛疲惫,此时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天旋地转,软倒在地。
62
恍恍惚惚中,一缕若有若无的笛音飘入黑色的梦境,仿佛在叹息:
“痴儿,醒来……”
“世间这多苦,何必醒……”灵魂蜷缩在黑暗中,支离破碎。
仿佛感觉到了,笛音略一滞涩,随即转了平和冲淡的调子,犹如清晨梵唱,禅房叶落,悠悠吹出一缕平淡的生机,一丝一丝地渗入黑暗,弥补著破碎的灵魂。
“大千世界,有大自在法;离於爱者,则无忧无怖……”
四天後,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