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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古代] 寒水逆鳞(全)+番外 草原之春 by 浅裳-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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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冷笑道:“哼!我为何要认同他?十几年来,他何曾认同过我?我和戚少商之间的分歧和差异,不是一点点,而是……天圆地方那么大的一个。”
完颜晟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没能再说出来,眼见顾惜朝清矍的背影渐去渐远。
……

夜色沉沉,秋意阑珊。
秋风秋雨的凉意,好似穿透了营帐,扑棱棱地袭上心头。
顾惜朝抱膝坐在床上,围着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却仍不自知。
――是不是只有如此,你所崇尚的侠义和我所追求的权势,才能够两全?两个字――“天下”,压在我的身上;又两个字――“和平”,压在你的身上。如今宋廷虽然积弊难救,可你知道我越是艰难便越要逆流而上;完颜晟做了皇帝,天威难测,可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放弃对理想和信念的追求。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说后悔,舍我其谁的气魄,不是只有你会有!只是,庙堂虽高,却很难不被缚住手脚,此后遇到的,不再是江湖沙场的快意恩仇,而是波诡难测的官场权谋。从此黑暗的路,只有形单影只地去走,不再会有嗜血燃烧的仇和知音一笑的情。爱恨情仇,就此付诸东流水。心,便是再也活不过来了罢!

黑暗中,忽然有了两点亮光,呼吸陡然间停顿。
随后,便是温暖包围住了全身。
顾惜朝伸出手去,圈住了那人的脖子,温泉般的暖意,从胸腹相贴的那一处一直沁到心里。
他在抖……
究竟是自己在抖,还是他在抖?
顾惜朝已经分不清了。
只觉得,两片薄薄的唇,擦过颈子,袭上面颊,掠住双唇,掐断了自己的呼吸。
被那人紧紧地箍住腰,放倒在床上,手探入衣下,温存地上下抚弄。
“呃!”顾惜朝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那手,忽然顿住。
这时候,一阵风吹起了寝帐的帘幕,月光透过一丝,照着那人逆光的影子,悬亘在自己身上,双手撑在自己的身体两侧,一双晶亮的眼,眼中仿佛有着无数颗繁星,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落下。
当自己伸出手去,抚上那人的脸庞,那双眼中,真的坠落了出两颗星星,一直落到自己的脸上。
湿,凉!
顺着面颊,流下。
混合着更多的湿意和凉意,缓缓地流,直至决堤,汹涌无比地淹没心灵中某个极其脆弱的角落。
顾惜朝猛地挺起身子,翻身将那人压在床上,双唇压在那两片薄俏的唇瓣上,狠狠地揉捻纠缠,吻得自己几乎断掉了呼吸,两具躯体火热地交缠,四腿都绞合在一起。
就在窒息的一刹那,他的身子软了下来,伏倒在那人身上,无意识地将头埋入那人的颈窝处,泪水肆意地打湿对方的衣襟。
“戚少商!我们……可曾有过海誓山盟?”
“不曾!”
“那我们……是否约定过天长地久?”
“没有!”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只是这样吧!
――惜朝,我们有过,只是,你忘记了!
――我怎么会忘,所有人,所有人都称我是疯子,只有你,只有你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说你是疯子的人,他们才是疯子!就为了那一句话,我便沉沦了这一生。
――你怎么会忘,怎么能忘,那一回,我对你说:从此,我们生死与共!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真心的,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一生……都不会后悔!
气息,火热而滚烫;欢爱,缠绵而放纵。
只是,为什么我们的心,却越来越绝望?
从此之后,便是天涯羁旅,相望无期……

崇宁五年,大宋派遣三十万军队联金伐辽,取得大胜,宋金议和,两国修好。
九月末,宋军在征辽元帅赫连春水和渭北道安抚使新任殿前检点顾惜朝的带领下,班师回朝!
大军一路逶迤而行,直至十月中,方抵达云州之南的重镇河间。
原先,河间郡被辽国偷袭得手,后抗辽义军将其收复。
只是抗辽义军走后,先前逃走的河间郡守和朝廷军队,又跑回来了。
抗辽义军与征辽大军会师之后,便驻扎在河间城外,等待着朝廷的进一步指派嘉奖。



●七十六、生前身后名


燕京城郊,一块空地上正休息着一群人,这些人中有原来的辽国皇室契丹贵戚,也有家养的奴婢以及寻常的辽国百姓,约莫有三十万之众。
此时,这群人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正被一众金军骑兵队伍驱赶着,抛家离土、赶往金地为奴。
忽然间,只听几声马嘶人喝,几匹骏马飞驰而至。
“吁!”来人勒住马。
驱赶辽人俘虏的金军将军合吉台连忙拨马赶过来,滚鞍下马行大礼。
“参见太傅!”
戚少商眉目一展,回眸扫视了一眼这些辽人俘虏,微微叹了一口气。
合吉台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端坐在马上的戚少商:“太……太傅!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吗?”
“合吉台,放人!”
“什么?”合吉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又想起几日前在朝会上的争执。
那日金帝完颜晟颁布旨意,要分三批迁百万辽人入金为奴,结果遭到戚少商的竭力反对,君臣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太傅,这件事是皇上亲自颁的旨,恐怕……”
戚少商微蹙眉头,沉声问道:“合吉台,我且问你。咱们自当日兵发会宁,千里辗转大草原,一路攻城掠地,直至今日之胜,所为何来?”
“为的是报仇雪恨,震我大金声威!”
“这自是不错!可是,你可还记得,原先辽人是如何欺凌压迫各族百姓。不但是女真人,包括汉人、西夏人,乃至咱们在大草原遇到的蒙古各部族,哪个没有受到过辽人的欺辱压迫?”
合吉台抬眼看着戚少商:“没错!所以,今日他们这些人都合该为奴为婢,偿还昔日的罪过!”
戚少商四下扫视了一眼,厉声说道:“错!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看看这些人,无非是一群老幼妇孺,更兼普通的辽国百姓,其中不只有契丹人,更有党项人、汉人乃至你们昔日被掳的女真本族。你既知道备受欺凌之苦,又怎能再重蹈这般覆辙,否则咱们这一路来的沙场洒血,岂不是枉然!这般作为,与咱们切齿痛恨的辽人首恶,又有什么分别?这些人如今已身为臣虏,国土沦丧,咱们又怎忍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男的为奴、女的做娼,老人孩童化作一路的漫漫冤魂?”
“可是太傅!这可是欺君之罪,末将万万担待不起啊!”
戚少商从怀中掏出敕命金牌,说道:“此金牌,乃是当日破辽都之后,皇上颁给我的。当时曾经言道,见此牌如皇上亲临。你说,这个能不能命令得了你这‘北疆行军道总领’呢?”
合吉台略一沉吟,说道:“太傅,合吉台就听你一回,可是这皇上若追究起来?”
“自是我一肩承担,你且放心!”戚少商微微一笑。
合吉台一咬牙:“好!太傅,待我将他们带离燕京,驱至辽国源地黄龙,便放了他们。”
“好!我信你。”
戚少商拨马便要离开,忽然在辽人群中,看到一人头戴毡帽,颈上围着布巾遮住了口鼻嘴巴,只有一双凤目露在外面,明亮深黑。
目光相触,戚少商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恍惚。
少顷,他又回神,这双眼眸终究是不及另一双的那般清傲夺神。
他微微一勾嘴角,将一个赞叹深许目光送过去。
原来,世事多变,等闲异数。
王图霸业,血海深仇,都似那白云苍狗,稍纵即逝,付与一相谈笑中。
君王天下事,生前身后名,也都不过流水落花,倥偬而逝!
…………

河间府,城内行馆。
“老柳,你说这朝廷到底安得什么心?咱们在这里干呆着有半个月了,还不见调拨分配的旨意?”穆鸠平啐了一口,百无聊赖地对南寨主柳云飞说道。
柳云飞正擦拭着手中宝剑:“管他呢!反正,咱们就跟着公子爷就对了!以后,朝廷的事情,咱们这些人犯不上去搀和!”
“虽然这么说,可是我看顾惜朝整天阴着个脸的死样子,就觉得没有好事!”
“你说,公子爷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非要和蔡京叫这个板!死活也不肯入京。”
“顾惜朝是舍不得这手里的兵权吧!”追命笑着走过来,坐在他俩身边。
柳云飞瞪着眼:“崔三爷,您说,这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追命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反正大师兄磨破了嘴皮子,顾惜朝就是不肯释权入京。”
“谁要他非得当这个鸟官?在江湖上快意恩仇的岂不痛快?反正这人就是几十年不变的鬼样子,一味的要封侯拜相,飞上枝头变凤凰!”穆鸠平怪眼一翻。
柳云飞摇头:“我看,公子爷未必是真的看重这个官位,或许他还有别的想法也不一定!”
“行了,别乱猜了!”追命打断他们俩,“听说今天童贯就到了,说不定能有什么新进展!”

稍晚时候,枢密院事并授西北监军的童贯带着朝廷新付的旨意,抵达了河间行馆。
顾惜朝与赫连春水、无情师兄弟四人以及一众义军首领,都在行馆中接旨。
“啊!顾大人、赫连元帅,此番平辽,二位可谓是功勋彪炳、名垂史册啊!”童贯打着哈哈说道。
顾惜朝冷眼看着这个朝中六贼之一宦官出身的枢密院事,心中升起一股厌恶之情。
“童大人辛苦了。不知道,此番前来,带的是什么样旨意?”
童贯眼珠一转,微微笑道:“其实,皇上也没什么,就是想念顾大人的紧,盼大人早日进京,好加官晋爵,恩泽赏赐罢了!”
“顾某布衣出身,吃住简单,赏赐与否倒并不在意。”顾惜朝正襟危坐,淡然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旨意吗?”
童贯轻笑一声:“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希望顾大人和赫连将军,能够把虎符印信和这抗辽义军的兵权交付朝廷,由皇上统一调配。”
赫连春水一挑眉:“说了半天,你和前几个来颁旨的,岂不是一样?”
“没错!皇上和蔡元长,都是这个意思,还望顾大人和赫连将军,能够体察圣意,不要再耽搁下去了。眼看就要入冬,现在这几十万人的粮草供给,想必二位也是颇为头痛吧?”童贯盯着顾惜朝的眼睛,阴沉地说道。
顾惜朝抬眉问道:“童大人,不知道这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蔡元长的意思?”
“自然是皇上,当然蔡元长也是体察圣意!”
顾惜朝回眸看了一眼无情,对方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看来此番,要和蔡京周旋,并非易事。
“若是,我不交呢?”顾惜朝端起一杯茶,浅酌了一口。
“不交?那洒家就要如实向皇上回报了。只是不知道,顾大人用心在何?洒家可还记得,当年顾大人如何绑架先帝、逼宫谋逆的卓然风采呢!哦,对了,好像当时赫连元帅也在。”
童贯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惊了一惊,无情纤细雪白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铁手皱眉说道:“童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的首恶已除,时隔多年,再没有人追究此事了。”
“铁二爷,不追究,那是皇上大度,天恩浩荡。还付与兵权,准其为国效力。可是,如今顾大人抗旨不遵,赫连元帅不肯交出兵权,这其中的机窍怎能不令人怀疑?”

顾惜朝起身,走到厅门处,负手望天说道:“童贯,你回去复旨,就说兵权我是不可能放的。蔡京他愿意怎么想,是他的事。他要进谗言,也随便!”
童贯厉声喝道,“顾惜朝,难道你想谋反吗?”
“反便反,又待怎地?”一声焦雷也似的大喝,原来是一直隐忍不发的穆鸠平。
他此言一出,十几位义军首领,均各自攥紧了手中兵器,横眉立目,对童贯成一合围之势。
无情、铁手四人和赫连春水,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地盯着。
此时厅中局势,一触即发,顾惜朝站在厅门外,却是思绪纷乱,往事新愁,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如今这般,已是箭在弦上,如今这局已成困局、死局!
顾惜朝倏然转身,一抬手,道:“来人,送童大人,到行馆别院休息!”他将“休息”两个字咬得死死的,眼中透出一丝冷厉。
“顾惜朝!你……”童贯有点惊恐。
几个义军首领上来冷笑道:“童大人,请吧!”
童贯看向无情等人:“成大捕头,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贼子作乱不成?”
“作不作乱,不是你我说了算的,童大人!那还要回京,等待皇上和大理寺的审愈!请你不要乱说话。”无情冷言道。
“好!好……”童贯咬牙切齿地被几个义军首领“请”走了。
顾惜朝和无情对视一眼,神色沉郁。

是夜,行馆中冷风朔朔,冬月将至,正是乍冷还寒之时。
一袂青衣,在庭院中随风飘然,今夕何夕,天上人间。
一个灰衣人影,倏然而至。
“顾惜朝,下面你打算怎么办?”
“铁手,你看我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莫非,你真的要反?”
寂然,不语!
忽然一个白衣身影翩跹而至:“顾惜朝,刘光世他们四个小子都来了。还有赫连夫妇,穆鸠平他们,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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