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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觉得心很痛,有一种冲动,想把这衣服扔到他面前,然后大声的质问。然而,脑子里却想起了皇后的话。
“既然他不带回来,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是啊,他到底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到底。。。。。。还是不敢。
把手里的衣服叠好,握住,她深吸一口气。
“好了,没事了,这衣服就是这儿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宫人们也不再说,都安分守己的收拾好东西出去。
杨淑形把那件衣服收好了,然后洗了手,整理好心情回到卧室。
李元吉已经躺下,侧着身闭着眼假寐。
杨淑形靠着他睡下,圈住他的腰,贴上去。
“元吉,我们要个孩子吧。”她说。
李元吉没有动,只是不说话。
“元吉?”
“怎么,突然想到要孩子?”
“我不该要一个孩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可以要孩子吗?”李元吉翻转身,看着她,平静的说道。
杨淑形努练出一个微笑。
“可以的,相信我。”
李元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再等等吧,这件事,由不得你我。”
杨淑形抱住他,也点了点头。
是啊,由不得她和他,得看天恩肯不肯。
第 52 章
贞观六年,李承乾十四岁,正处于一个半大不小,很叛逆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憎分明,而且尖锐刻薄。
李承乾最讨厌的人是自己的弟弟李泰,这个死胖子除了会背书,还有什么好?可朝臣和父皇就是喜欢这颗背书脑袋,他觉得不可理
喻。
他最喜欢的人是母后,这个世界上只有母后是最疼爱自己的。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的母后用她瘦小柔弱的身躯挡在他的门口,细
细的胳膊都在颤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钢刀。母亲对他说,绝对不会抛下他,永远和他在一起。后来他明白,如果那天父亲没有成功,
那么母亲手里的刀可能就会结束她和他的生命。但他不怕,和母亲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
他最羡慕的人。。。。。。是一个叫李明的才刚过一岁的娃娃。
李明是四叔的孩子,他的四叔很奇怪。四叔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就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不仅仅是父母的,还
有爷爷的,乃至自己父亲的。
因为这个孩子年纪最小,就连他的三弟李治也成了这小娃娃的哥哥,所以大家都得让着他,宠着他。
这个娃娃什么都不懂,他的母亲时常抱着他到自己母亲这儿来,有时候就抱去太上皇那儿,无论到了哪里,这个孩子都是焦点。
他可以肆意的将尿撒在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太上皇的衣服上。太上皇非但不会责怪,而且还哈哈大笑,夸李明尿的好。
母亲也不会责怪,只是帮着四叔那个王妃一起收拾。
有一次李明还拔了太上皇最宠爱的妃子张婕妤的发簪,张婕妤非但没有责骂,反而还拔了另外一根塞到他手里,让他玩。
这真奇怪。李承乾记得自己小时候每一次去太上皇那儿,母亲都要叮嘱一番,告诫他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绝对不许有任何差错。
他每次都遵照母亲的嘱咐做一个好孩子,可太上皇从来没有像这样把自己抱到过他膝盖上,搂着说话,还亲小脸过。张婕妤也从来没有
给过自己任何好玩的好吃的,更不会趴在地上和自己玩布偶。
不仅仅是太上皇从容着李明,李明的父母也和自己的父母不一样。
四叔每次看到李明,都会把他托起来转圈,然后搂到怀里好好亲一番。李明这个时候就会傻乎乎的咯咯直笑,用手抓四叔的头发,
然后钻到四叔怀里,把口水和鼻涕抹四叔一身。
每次都看得他又恶心又羡慕。
他从来没有被父皇这样抱过,也从来没有那样在父皇怀里撒娇过。母亲告诫他,要敬爱父皇,父皇是天,是陛下。
他做得到敬,可不知道怎么爱?
父皇那么不容易接近,该怎么去爱?
他不知道,从小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父皇。
从他记事起,父皇就很少在家,总是出去打仗。他知道,父皇是大唐的英雄,是了不起的人物。可英雄和大人物离他很远,他其实
并不想要,他只是想要一个父亲。
一个可以教自己读书写字,骑马射箭的父亲。一个自己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可以倾诉并教自己如何反击的父亲。
然而他的父亲太忙了,忙着打仗,忙着争夺天下,忙着治理天下。
没有多少功夫照顾他的孩子。
他也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照顾的日子,他自己照顾自己,再说还有母亲呢。
但习惯并不代表他就不会羡慕,不会渴望。他羡慕李明,渴望李明那样的生活,哪怕用自己全部的所有去交换。
太子?谁爱当谁当去。
一个没有父亲的太子,他其实不是很稀罕。
有一天,四叔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然后朝他走过来。李承乾愣了一下,紧张起来。按说他是太子,四叔只是卑微的海陵王,他应
该受礼。但那人到底是四叔,是长辈。所以,一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四叔没有行礼,只是伸出手。
“承乾,来,一起打猎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四叔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皇宫里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太上皇喜欢,张婕妤和尹德妃也喜欢,他的弟弟妹妹们也喜欢和他一起玩。
前一阵他还听高阳说,四叔对佛法也很有研究。然后佑和他说,四叔打猎很厉害。可他知道四叔手脚受过伤,动不了打力,怎么打
猎。佑笑话他,说打猎又不是只有射箭,还可以用鹞子,用猎狗。海陵王会的可多了,连父皇都夸他打猎是一把好手。
打猎,他也很喜欢打猎,可是每次父皇都训斥他,说他荒废顽劣。
父皇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听到他的夸奖,想和他一起打猎。可是。。。。。。
多少次,他回想起握住四叔手的感觉,总是很遗憾。
如果,如果那是父皇的手,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但是,一直到死,他终究也没有握住过父皇的手。
因为父皇从来没有对他伸出过手。
贞观二十三年四月,翠微宫含风殿。
岁月如梭,韶华渐老,一晃眼二十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李世民躺在床榻上,微微喘气。刚刚他把早上吃下去的半碗米粥吐了出来,正觉得胃里很难受。
含风殿地势高,又是四面环山,所以即便是夏天也能灌进来清凉的山风,吹拂过脸庞,带来一丝凉意。
“把屏风拿过来,陛下是风疾,怎么还有风。”有人在门外呼喝。
他微微一笑。
风疾,风疾。他平生最爱风,到如今却受风的折磨。
可惜,他终究没有选择成为风,而是被困死在那个御座之中,成了一个陛下。
争争争,正到头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最终的结果是否就是自己曾经想要的?证明自己是最好的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一个肯定,就
真的值得自己用那么多去交换吗?
“陛下,吃药了。”有人在身边低低说道。
他侧眼,看到一张娇艳如花的面容。
年轻,真好。
这是这样的如花美眷,他已经无福消受,摆在身边越发显得他老了。
摆摆手,让武媚退下,他闭上眼独自安静的躺着。
“二哥,吃药了。”又有人唤。
他有些不悦,睁开眼。
“来吧,吃药吧。不吃药病就好不起来。”那人仿佛看不见他不悦的容颜,自顾自把手里的药放在一边,然后扶起他。
他靠在那人的怀里,热乎乎的感觉立刻从背上涌来。
李世民笑了笑。
元吉还是这么热乎乎的,可惜,现在是夏天。
“来吧,二哥,吃药。”李元吉用银勺舀了舀,然后凑到嘴边尝了尝。
“不烫了,吃吧。”
李世民微微张开嘴,将那苦药吃下。
真苦,一点也不好吃。
“药嘛,总是苦的。所谓良药苦口,喝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李元吉在背后缓缓说着。
李世民笑笑,是啊,喝药元吉可比自己有经验多了。
自己做了二十三年的皇帝,这个弟弟就喝了二十三年的药。一碗又一碗,听说因为喝药,胃就不大好。不过元吉比自己会保养多了
,要不然,怎么当年一起打仗,他就没得风疾呢。
说起来,自己以前太拼命了。只顾着打仗,从来不注意身体。累了随便倒地就睡,有时候追敌人三天三夜,饭也不知道吃。
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年纪大了,这病就找上门来。以前透支的,现在一点一点就都要还咯。
不知不觉喝完了药,喝完了,他这个毛糙的四弟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抹抹嘴,就算完。
他笑笑,元吉还是元吉。
李元吉放下手里的药碗,要扶他重新躺下,被李世民握住手,拦住。
“都躺了一天了,让我坐会吧。”他轻轻抱怨。
“知道了,二哥。”李元吉把他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前面挡了屏风,从山里吹进来的风被挡住,周围的纱幔飞舞着,只这一片恬静安宁。
“起风了。”
“是啊,山里嘛,风大,这才凉快。”
李世民仰头,看着他。
“你怎么都没有白头发?瞧我,一半多都白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鬓角。
“二哥你怕苦,不喜欢喝乌鱼子汤。我不怕苦,我天天喝,所以头发就没白。”李元吉咧嘴笑笑,说道。
李世民也笑。
“女人才喝那种汤,我可不喝。当年父皇也不喝。”
李元吉没反驳他,只是笑笑。
李世民看着他,觉得这个人怎么一点也没老呢?这二十三年,自己是一年比一年老,可元吉就好像还活在很久以前,一点也不见老
。
他头发没有一丝白,他脸庞没有一丝皱,他的身板依然挺直,他怎么没有老?
突然感到一种恐惧,是不是这个搂抱着自己的人只是个幻影而已,是不是他压根就是从很久以前来的,而不是跟着自己过了二十三
年?
“元吉。”他突然伸手,一把捧住那张脸。
“嗯?二哥,怎么了?”李元吉愣了一下。
“元吉,别离开我,好不好。”李世民有些祈求的说着。
“二哥,我就在这儿,我就在你身边。”李元吉说。
“一直在,好不好。”李世民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头扳向自己。
“我在,二哥。”李元吉缓缓低下头。
武媚提着裙角,跨进含风殿。陛下应该喝完药了,她得收拾一下。抬起头,就看到那孔雀屏风上交叠着的身影,突然停住脚步。
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她就倒退着迅速退了出去
山里的夜很凉,一到夜里即使是关上门窗也冷得人一哆嗦。有时候都让人怀疑,这是四月里,炎热的夏天吗?
陛下是风疾,吹不的风也烤不得火,含风殿里取暖只能烧地垄。但现在是夏天,烧了地垄热的烫脚,也不合适。
是人总能想到办法,只是陛下的取暖办法让伺候的人都感到有点古怪。
君臣同榻卧起,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暧昧而忌讳的,但奇怪的是,历朝历代却都有这样的事情。皇帝们的喜好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
不好的事情,可还是有那么皇帝乐意去做。
在李元吉的怀抱里,李世民安静的躺着,他并没有睡着。
风疾是个很折磨人的病,难受起来能让人恨不得死掉,睡觉,安稳的睡觉对李世民来讲已经很奢求了。
他根本睡不着,即便有时候睡着了,也不是睡着,而是昏睡过去而已。
李元吉抱着他,呼吸很平稳,似乎像是睡着了。
月光从外面洒进来,穿过薄薄的屏风,化成一缕缕丝线,漂浮在半空。就着这一点点的光,李世民端详着身边这个人。
有一个问题,他曾经一遍遍的在喉咙里转,想问这个人。可始终都没有出口,他以前曾经以为这个问题可能自己将永远问不出口,
但今晚,他突然想试一试。
“元吉?”他唤了一声。
“什么事?二哥。”李元吉依然闭着眼,没有动。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
“大哥到底哪里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