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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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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那只大手,赶紧飞跑,不敢再回头。
  
  少年眼里放出亮光,你看过《陈真》吗?梁小龙演的,与李小龙、成龙齐名号称‘三小龙’的梁小龙。呼,哈!少年出拳踢腿,嗬嗬有声,突然倒转手中酒瓶,瓶口抵至腹部,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赵根一惊。少年已提起酒瓶,朗朗笑道,最后,陈真把利刃这样往自己肚子里一插,刀尖穿透身体,把那日本鬼子刺死了。少年又喝下一大口啤酒,我最喜欢小马哥啦,穿黑色风衣,嘴叼牙签,拉开房门,双枪扫射。操,周润发。听过吗?酷毙了。还有成龙,打醉拳。
  少年摇摇晃晃,迤俪歪斜,单脚金鸡独立,眉角在电线杆上一撞,碰,酒瓶破了,酒液四溅。赵根擦擦脸,唇上已沾了几缕啤酒香,微苦,一咂嘴,却是天雷勾动地火,不再说话,托住热水瓶底,咕嘟咕嘟喝下几大口。一股清流把已粘连在一起的喉管与舌根分开,带着甜津津的滋味,瞬间已抵达每一根神经末梢。赵根疑惑地望向少年,这是啥?
  雪碧。喝过没?少年沮丧地望向脚下的玻璃碎片,蹲下身,捡起只剩下几公分高的酒瓶底,里面还剩有一点残液。少年仰起脖子倒入嘴里,可惜了。
  没。赵根放下热水瓶,小心,别割了嘴。
  你人挺好的嘛。我叫万福。你呢?
  我叫赵根。
  
  二十五
  小巷弯弯曲曲,铺着水泥,两侧是褚红色的墙,不高,仄仄的,似要随时倾倒。日影光顾小巷的时间很短,墙影遮住太阳。赵根与万福拍着肚皮,并肩而行,笑容满面,嘴角犹残有米粉汤迹。万福牙缝里甚至还有小块红辣椒。万福用舌头去顶,嘴里发出惬意的嗦嗦的响。
  南昌市的小巷与赵根老家那个小城的不大一样。老家小巷的墙是青灰色的,墙壁上缀满斑驳暗绿色的苔藓,门黑黑亮亮,门前有锃亮映得见人影的长条青石。墙头有狗尾巴草,墙里偶尔挑出几朵红花或斜斜地横出一枝碧绿。最要的是,南昌市的小巷里没有打包、斗拐、甩万岁、用饭粒逗蚂蚁的儿童,以及撅起屁股用一根长铁钉玩三面红旗打到台湾游戏的小孩。家家户户门口也见不到穿开裆裤手捏住小鸡鸡对着别人家大门放肆撒尿的顽孩。
  
  一路走去,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小巷里贴满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各种妇科、性病的老军医广告,这个倒是在老家有,而且大小词语皆是一样。
  不过,这可是赵根与万福前些夜里拎着浆糊桶大街小巷乱窜的劳动成果。薄薄的一张A4纸,足够结实,也粘得牢。赵根与万福配合默契,动作纯熟。你拎桶,我抱纸;你往电线杆上刷浆糊,我飞快地把纸按上去,四角展开,手掌一抹,即告ok。昨晚的微雨滤尽空气中的浮尘,为这些小广告纸抹上一层湿润的光泽,老军医三个黑体大字更是鲜红夺目。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泄。一针治愈,立竿见影。梅毒花柳,更有神奇医药,疗程结束,永不复发。
  万福拍拍赵根肩膀,那孤寒佬真是国民党时期的老军医吗?为替广大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毅然出山发挥余热?不过,孤寒佬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军官证倒蛮像真的。嘿嘿,孤寒佬还说,他之所以经验丰富,是因为当时的做官的、有钱人以及士兵都喜欢嫖妓扶贫。你信吗?
  赵根沉吟,我看不像。那孤寒佬就五十岁左右。现在都解放四十年。十岁做军医,不大可能吧。
  人不可貌相,说不定孤寒佬已七十有余。万福嘻嘻笑道,人家练了降龙十八掌,外带独孤九剑、吸星大法,内功已臻化境,所以驻颜有术。
  赵根白了万福一眼,你去拜他为师啊。
  我倒想。这比咱们为他贴广告来钱来得猛。一针下去,搓搓手指头,就有一张‘老人头’进账。万福啧啧赞叹。
  赵根在南昌市的这几个月,已见识过去在老家仅有耳闻的老人头,蓝黑色,正面有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四位领袖的浮雕像,背面图案为井冈山主峰。每张抵十张大团结。赵根在银行门口还看到有关第四套人民币的说明,这套人民币的主题思想,就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国各族人民意气风发,团结一致,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赵根捏捏手指,骨节发出一串脆响,不可能吧,这么多?咱们贴一千张,累死累活好几夜,他才给十块钱。
  我骗你我是破鞋养的。我真的亲眼见过。万福赌咒发誓,病人走了,孤寒佬一个人在屋子里拈着胡须把那张“老人头”数了又数,嘴都咧到耳朵背后。妈的,真想找副棺材瓤子让他躺进去。
  你咋早不对我讲?
  我忘掉了。主要是怕你见财起意,一时控制不住手脚,沦为群众的对立面。那就对不起把你造出来的天与地。我又上哪再去收一个这样听话的小弟?万福嘿嘿笑道。
  你去死哪。赵根一脚飞踹。俩人你一拳,我一脚,你一式饿虎下山,我一招螳螂觅食,说说笑笑,往绰号孤寒佬的老军医所住的寤歌旅舍奔去。当然,目的不一,赵根说,是去看还有没有活干。万福说,去看孤寒佬脱人裤子,用肛表插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的屁眼。
  
  那晚,赵根与万福你一口我一口把雪碧喝了个底朝天后,俩人就是否应该把热水瓶还给那位女孩,发生争执。
  赵根说,已经喝了人家的水,再拿人家的瓶,不好。反正自己又用不上。
  万福说,卖给废品站啊。
  赵根说,那我们就是小偷。
  万福反唇相讥,那你是不是要把喝下肚的水吐回瓶里?
  赵根捏捏裤兜里那三张被攥成一团汗湿了的大团结。这算不算偷呢?赵根拿不准主意。应该不算,赵晓云是自己的姑姑,她又拿了工商所赔的四千块钱,而且家里的东西都归她占了,包括赵国雄请人打的那几个木盆。再说,自己还留下借条。
  赵根皱起眉,嘴里嘟咙,小时偷针,大时偷牛。这是李桂芝说过的话。
  赵根迟疑地说道,我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过去有个人,因为偷东西,坐了牢。母亲去看望他,问他有什么心愿。他说,想吃一口奶。母亲解开衣襟。那人凑过头,忽然用力咬下母亲的乳头,哭喊着说,为什么小时候我拿别人的东西,你不管我,反而夸我能干?
  
  空气里有一层褐红色的铁锈,汗水从腋下粘粘地流出,赵根怔怔地望着飘浮在南昌市小巷上空的那几点星光。万福沉默了,说,你妈真好。
  赵根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十元钱,你说得对。我没办法把喝下去的雪碧吐出来,但我可以再去买,装回去。万福望望赵根,再抬头望望沉闷的天空,捡起地上一只可能是被热死了的知了,捏碎,冷不丁地笑起来,等你花光了钱,你拿什么去买吃的?
  我出门时仔细想过,我可以去擦皮鞋,拣废纸、易拉罐卖,或者跑到电影院门口去卖花。赵根说,难道你离家出走前没想过这些问题?在俩人先前的交谈中,赵根已得知万福是离南昌市百余公里远的上饶市人。比自己大一岁,也念初三,去年底从家里跑出来的。
  万福摇摇头,我只想离开那个家,离开了,就好。
  那你靠什么过日子?赵根小声地说。
  万福的脸红了下,随便拣点东西去废品站卖。实在饿了,就去饭店后面的铝桶里找找。有时,还能遇上一整只没动过的鸡呢。你吃过白斩鸡吗?哇,这么白,那么嫩,脆脆的鸡皮咬起来特别爽口,真是不要太好吃。万福说到后面,语气快活起来,嘴角垂下一丝晶亮的口涎。
  没吃过,赵根说,那你住哪?
  万福得意了,双手重重一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比火车站的候车厅强太多。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没人来踢你的头。
  等一下,你知道那里有卖雪碧的地方吗?咱们得先把热水瓶,对了,还得去买过一瓶啤酒还人家。悄悄放在门口就行。赵根拍拍屁股起身。赵根发现,南昌市的小巷虽然铺有水泥,墙壁根处还是有不少蜷伏的叶片干枯的草,它们倔犟地扎下根,并努力呵护身下的那小块阴凉,也许还有几只隐藏在泥土里的蚯蚓。
  
  万福的神情不无犹豫。俩人往巷口走,拐来弯去,摸到巷口,听到一阵喧哗。巷口边的梧桐树下已围起一圈人。打麻将的也不打了,喝啤酒的也不喝了,方桌边坐着的人纷纷起身,如同饿得肚皮贴住脊梁的野狗,扑向这个飞速肿胀昏暗的圆圈。赵根与万福互视一眼,身子连忙缩入巷子。灯光下看得清楚,一个彪形壮汉正摁倒一个人,皮鞋踏住那人腰眼,鞋跟下发出一声闷哼。
  壮汉吼道,戮倒你娘,偷老子的荷包。一脚飞起,那人原本俯卧的身子凌空翻转。旁边赶来一个面目阴鸷的年轻人,手中棍棒呼啸而下,击打在那人胸口,发出沉闷的重物倒地声。一个手拿蒲扇的中年妇女顺势飞起一脚,没踢中,踢在梧桐树上,脚上拖鞋飞向半空。妇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摔掉蒲扇,哭爹喊娘唤起疼,脚上应该流了血,妇人在几双大手的搀扶下站起身,一瘸一拐挣脱那几双手,单脚跳到那人面前,从年轻人手中夺过棍棒,就像打一条狗,棍棒雨点般落下,边打边叫,戮倒你娘。你娘这个烂逼哟。那人脸上溅出血。空气腥甜。梧桐树下,人挨人,人挤人,大家似乎并不介意用汗水洗澡。
  万福脸色发白,手抓紧赵根。
  那人嘴里发出微弱的喊声,大姐,不是我。你打错人了。
  不是你,是谁?我说是你就是你。壮汉的皮鞋踩上那人脸庞。尽管人声汹涌,赵根仍听见鼻梁骨在那人脸上折断时发出的脆响。壮汉的目光往四周扫去,你是说还有同伙啊?妈的。老子剁掉他的手。
  万福想跑,赵根一把拽住,别,慢慢走。别看他。赵根拎着热水瓶,一手拉起万福,缓步往巷子里退去,你认识那人?
  不。万福眼里有了一点惊恐之色,我,我,我只是借过人家放在树下的自行车。我,我是说那壮汉。我见过他。万福的语气渐渐流畅,我在火车站时,有天夜里,在洛阳路的垃圾箱翻找东西,看见他带着几个人拿刀追砍一个女人,那女人穿高跟鞋,没跑几步,摔倒在地。他挥起刀,就砍下女人的一只手。手掉在地上。妈的,手指还会动。
  赵根吸口凉气,压低嗓门,心里也生起寒意。老家也有这样的事发生。一些以为早被遗忘的童年往事浮出脑海。与那个火车站的职工刘三有关。刘三是扳道工。赵根还没上学时,刘三常扛把汽枪带赵根到处去打鸟,还用自行车的链子给赵根做了一把火药枪。一扣扳机,枪口冒出一大堆非常好闻的火柴的硫璜香味。赵根喜欢他,但刘三后来被一伙罗汉乱刀砍死,据说是为了一个姑娘的爱情。
  我不知道。后来,我没去火车站。万福摇头。赵根没说话,打量四周,差参不齐的楼房已披起黑氅,没有一丝风,热量从地面升腾而起,是一种湿热,身上皮肤浑似被稠浆包裹,南昌市好像不存在温差这个概念。赵根发现那排亮红光的屋子,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用木塞塞在瓶口,蹑手轻脚把热水瓶放回门边,退回来,你咋知道这屋子里有雪碧?
  万福擦了下头上的汗,望望远方隐约的人声,以后告诉你。走吧。我还知道另一处出口。我带你去洗澡。操,真热,人都要烧焦了。赵根,你会游泳吗?
  
  南昌人民公园的湖水与河不同,仿佛是浮在地球上的熔化了的玻璃,几乎难以觉察到水纹,湖面平整如镜,惟有往里扔一块石头,才能打破这似乎要吞噬一切的寂静。水微微动荡,很快,这石头也似熔化在这滩极深极重的玻璃溶液里。隐藏在云层后面的星在湖面倒是熠熠发亮,甚至比抬头去看更为清晰。湖边的沟壑石缝里,有昆虫的奏鸣,但没有青蛙的呱呱声,也少了一种说不清的自然草木的气息。公园里的一树一木都有人为的痕迹,没有枯死的树,没有烧焦的草,没有乱七八糟难以行走的土坡、泥路。因为是夜晚,看不大清树的绿,但能想像得出,又因为热,这灰蒙蒙的绿也呛人,似乎刚从化学溶液里浸泡出来。湖水略有腥臭,有污泥烂鱼的味。不过,浸入湖水中的滋味比起在街道上行走,若非要比喻,就只能用天堂与地狱来形容。
  赵根脚轻蹬几下,已平仰水面。万福只会狗刨,攀住岸边岩石,一脸羡慕。有一年,老家那条河涨水,不是很大,可原本熟悉的水底全变了样,赵根下去后,连呛几口,对水有了恐惧,但刘三说,不要怕,越怕,这怕就要一辈子缠住你。赵根闭上眼,放松身体,缓缓沉入水中。世界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呼吸与心跳。赵根在水里睁开眼,又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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